现代狩魂师(5)
那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徐栩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们两人借的道,在阴间。
想到这里,徐栩脊椎都在冒风,心想这个道士平时一本正经的,关键时刻老是危言耸听,挑不好听的来讲,真是一个坏道士。
他使劲地拉了拉外套,想通过这些动作增加勇气,脚步却不由得加快起来。
两人用手电互相前后左右打着掩护,步伐越来越快。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在徐栩看来,简直如同走了两年一样漫长。
前方还是一片漆黑,令人压抑。
周围的雾变得越来越浓。
骤然,一个黑影尖叫着,划破浓雾,展开如手臂般长的双翼,从正前方飞扑了过来。徐栩条件反射,第一个反应就是用手去挡,眼看那个怪东西张开了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齿。
“啊!”徐栩大叫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李景行拔出刺刀往前猛地一伸,干脆利落,刚好把扑过来的黑色东西给戳住,怪物的翅膀扑闪了两下,依然逃不了桎梏。
它被穿在了刺刀尖上。
整个山洞开始重复各种怪异的惨叫声以及怪物嘶吼的声音,让整个场面更加混乱,难以集中精神。
在刺刀上的东西愈发凶猛地挣扎起来,不顾流血的身体,呲着牙反扑向李景行。
李景行并不手软,另一只手拔出小刀,顺着怪物张开的嘴巴,飞快的将刀/插/进了对方的口腔。
小刀不长,眼看就要插穿,他的手都快没尽了对方的嘴里,利齿尽在咫尺,李景行手臂用力一转,怪物的整个头被削了一半下来,落在徐栩的脚下。
徐栩赶快跳开:“这是什么鬼?”
“这不是鬼。”李景行一脚将挂在刺刀上的怪物蹬了下来:“是鼯蝠。”
“一种巨型蝙蝠,以血为生,生活在热带。”李景行踢了一脚蝙蝠,确认已经死了,才小声的补充道:“在国内,几乎没有。
“想不到你懂得挺多,能文能武的。”徐栩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瞥了一眼李景行手上带血的刺刀。
“爷爷教的,练过几年,也只是会皮毛而已。”李景行挥了挥手,将刀放下,示意继续走。
徐栩被一只蝙蝠吓成这样,自然有些丢面子,跟在道士后面忍不住继续唠叨:“我当时是没反应过来,不然,直接空手将它撕成两半,区区一只大蝙蝠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我下次直播,就直播手撕它,不过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会不会掉粉什么的……”
李景行突然停下脚步,走在后面的徐栩撞到了对方的背上。
“怎么了?”徐栩被对方猝然的停止,搞得心里一紧,四处张望了一圈。
“别说话了行吗?”李景行冷淡地要求道。
“我这个人就这样,一丢面子,就喜欢通过不停的说话,找回一点心理的平衡感。”徐栩摊开双手:“你这个人,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李景行冷语道:“心理平衡感重要,还是命重要?”
“什么意思?”徐栩不解的问道。
“你看上面。”
徐栩顺着对方电筒的光线,看到石洞上方出现了一些藤条,在轻轻地左右摆动。
“该不是……有孩子在上面荡秋千吧?”徐栩撇嘴,他觉得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你还是修道之人,怎么能如此口无遮拦?”李景行沉声说道:“起风了而已。”
“说明什么?”
“照理说,应该离洞口近了,但是我们却依然看不到前方。”道士补充道。
徐栩冷静下来,分析道:“这个地方被迷雾笼罩,我们很有可能遭遇鬼打墙了。”
李景行举起手电,四周看了一下:“嗯,我们一直跟着罗盘在走,但依然走不出去,只能证明一件事情。”
“罗盘分天、地、人三盘,阳间的路看天盘与地盘足以,而阴间的路,则不能只看两盘,要结合阴地的宫位来看生门。”徐栩抽出罗盘:“我们果然借的阴路,这个我拿手,接下来,由我带路。”
李景行同意:“好,你专心带路,我在旁边照明,保护你。”
徐栩竖起大拇指比了一个赞同的手势,他用手电照着罗盘立向,慢慢前行,而李景行则拿着两只手电筒,把光束射向四周。
“这道不容易走,一会儿,除非是我碰到你的肩膀,否则,任何人喊你,都不要回头,懂吗?”李景行沉声说道。
徐栩看得专心,随口嗯了一声。刹那间,罗盘的指针微微跳动起来。
罗盘全部采用水平装置,除非受到很大的冲击,否则指针只会平衡旋转,想到这里,他神色陡然一紧,想立马给李景行看。
徐栩抬头,发现除了他手上的这只电筒,周围尽黑。
他急促回头,只见身后全是一团一团的雾,哪里还有李景行的影子?
☆、盗路鬼
“李景行!”徐栩大喊了一声。
整个山洞立马都是诡异的回音,像催命的音符,一波又一波地在他的耳边,念叨着李景行的名字。
那分明不是他的声音,徐栩捂住了嘴。
他等了几秒钟,没有收到任何回应,李景行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在他面前消失了。
这个道士不会是故意吓他的吧?徐栩思索片刻便摇头,将这个可笑的想法逼出脑外。
李景行平时就是一副严肃正经、一丝不苟的样子,更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不知轻重地乱开玩笑。
难道他真的被鬼拖走了?不会的!徐栩相信这个人绝对不是平庸之辈。
那会不会是刚才雾太大而走散了,要不要倒回去找他?
徐栩越想越乱,如果他顺着罗盘走出去的希望很大,但丢下同行的人,好像太不仗义了点,但站在原地等死也不是个法子,时间一过,妖气剧增,到时候可是想走怕是来不及了。
徐栩将手电筒的光束打在手表上,差点跳了起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剩下不过区区二十分钟。刚才心情紧张,所以对时间的流逝浑然不觉。
这可是阴路,停留不得,他得抓紧时间走出去才行。
徐栩现在的情况根本顾不上别人,他自己能不能顺利的走出去也还要打个问号,就想独自一个人先脱身再说。
徐栩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想到那个姓李的道士预测方位比他差了许多,也许没有他的帮助,只能困在这迷局里。
人命关天,不由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得硬着头皮往回走。
他现在只有一只手电,需要用手电照着罗盘,以便辨别准确回去的方位,同时,他还要借助着微弱的光线继续向前。
在黑暗之中前行,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对黑暗的恐惧感。
黑暗就像是一张大网,将徐栩捕获其中,厉鬼也许藏匿在某个角落,等待他转头之际,从背后对他发动突然攻击。
徐栩之前帮很多人调过风水,他之所以毫无恐惧,是因为身处大都市。
城市人口多,阳气盛,庙宇香火旺,镇邪气,死亡的人也有墓地安葬,不会出现动乱年代的抛尸乱葬,自然一片祥和。阴森之物几乎不会出现,哪怕有,也是稍微用风水调一下即可驱除。
而现在的徐栩,却在面对和城市截然不同的遭遇。
早年学道时,徐栩曾听师傅偶尔提及过这种情况,称为盗路鬼挡路。
在解放后一段时间,父辈们被安排下乡当知青,那个时候死的人多,越是破败,鬼怪越要作乱,知青们偶尔也会遇到盗路鬼。
有人一直在朝前走,走了很久,却发现依然在原地打转,最后的结局基本上就是赶来一群人,把这个人喊醒,给带了回去。
现在的徐栩,多希望这一切也是他的一个梦。或者,有人能把他带到安全之地也好啊。
然而冰冷的雾气让他打了一个寒颤,他还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徐栩必须得警惕周围,时不时地用手电筒照一下前方,又照一下身后,但随着不断前行,他又必须将手电的光线转回手心,看方向是否偏差。就这样不断的交替着,偶尔的声响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他已经往回走了很久,小声呼喊着道士的名字,依然没有得到回复。他低头扫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还有十分钟就超时了。到时候谁也逃不了。
“这个倒霉的道士,让他找到他,就立马扣他的工钱。”徐栩骂了一句。
“徐栩!”他突然听到李景行在背后喊了他一声。
他大喜过望,转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李景行的嘱咐。
“一会儿,除非是我碰到你的肩膀,否则,任何人喊你,都不要回头,懂吗?”
徐栩定在了那里,他感到耳根一冷,听到声音几乎在他的后脑勺响起:“……栩”
李景行为人严谨,而且他们的关系还到不了这种只喊名不称姓的阶段。
徐栩算是明白了,他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用电筒低头看罗盘,也不搭话,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小会儿,后面又有老人找他问路,老人声音沙哑,口音一听就是四川的,他一句话也不说,毫不搭理。
接着,他听到了小孩子玩耍的嬉笑声,一个小男孩与一个小女孩咯咯地笑着,声音近得可怕,好像就在他的后裤脚,只需要停一步,这些鬼孩子就能抱住他的小腿。
他宁愿听到哭声,也比笑声好,笑声实在太惊悚了,他背心发凉,走得更快了。
罗盘本身就是法器之一,哪怕不具备攻击的性质,防一个普通的鬼魂还是不成问题,他将罗盘捏得很紧。
声音果然渐渐消失了,徐栩只觉得他的神经快要给崩坏掉。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听到一只鬼,用人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还幻化出这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这要是放在几个小时前,他觉得这是天大的玩笑,在徐栩的印象中,鬼一直都是无形的魂,它们怕人,根本不可能出现,而现在,他听到的,又怎能向人解释?
“救命啊!救救我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划破片刻的宁静。
徐栩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跳了一步,手里的电筒陡然熄灭,一片黑暗中,他手一颤,罗盘应声落地。
“该死,TMD!”徐栩立马跪下去乱摸,但手刚触地,他就摸到了一滩水,但这又与水不太一样,似乎黏稠了点。
徐栩缩回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一股恶臭让他反胃,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
他在黑暗中四处寻觅,并没有在地上成功摸到罗盘,他继续朝左移动了两步,听到周围有急骤的滴水声,而地面的水位在升高,似乎已经没过脚背了。
恶心的感觉让他差点就放弃,徐栩努力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幻觉,罗盘还得继续找。
强忍着呕吐之感,他伸出双手在血池里捞,感受到粘稠的液体粘上了他的指缝。
周边没有声音,只有被拨动的血水发出声响,徐栩听到他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与沉重的呼吸声,在静得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徐栩又蹲着向左边移动了一步,突然感觉他的额前飘过一块轻薄的布。
心里大叫一声不好,他迅速抬起头来,黑暗中基本上很难看清任何东西,他能勉强看到一块布料的形状,挂在他的面前。
他从形状中判断出,这是一件,寿衣。
寿衣异常硕长,空荡荡地飘在空中,里面好像没有任何物体。
他不愿意想象寿衣的颜色,以及寿衣之上会突然变出什么。
徐栩没有感到特别的害怕,只有一种特别累的感觉,精力因为之前的过度消耗而殆尽了。
突然,他的指尖触到罗盘,精神一抖,咧开嘴得意起来:“做了鬼,还是改不了劣根性,欺善怕恶,怎能不下地狱?”说完,猛然站了起来,手持罗盘,却见那寿衣还轻飘飘的在眼前,丝毫不惧他手中的法器。
空气中传来一阵阴森森地冷笑,徐栩细致一听,这并不是人的笑声,而是一种怪异的响声,就像木质的门发出的吱嘎吱嘎声,阴气越来越重。
他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化为泡影,看来,他是遇到一个厉害的角色。
后方的手电筒突然亮起,一道黄纸飞了过来,粘在了寿衣上。
徐栩这才看到,黄纸是一道符咒,很多像“火”和“雷”一样的字画在上面。黄纸贴在寿衣上,而寿衣原来并不是他臆想中的白色,而是黑色。
但黑色的长寿衣似乎比白色更加恐怖,多了一份窒息的沉重感。
“天皇皇,地皇皇,弟子手中晃火光,叫你妥你就妥……东烧五里,西烧五里,南烧五里,北烧五里,五五烧到二十五里,烧金金化,烧铁铁化,烧山山炸,烧石石破,烧木木断……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令!”李景行咬破了指头,直接将血扫在了符咒上。
黑色的寿衣瞬间被一股蓝火点燃,在雾气里开始剧烈的燃烧起来。
徐栩退了两步,被后方的李景行按住了肩膀,带着一股热腾腾的力量。
蓝色的火焰里并没有冒出烟,他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还有窃窃低语声。
在徐栩听来,这种语气更像在讨饶。
“烧!”蓝色的火光一时间增大了不少,将李景行的脸映得棱角分明,带着骨子里的严厉。
不消片刻,蓝火连同这诡异的一切都消失了。
周边的浓雾开始退散,荒野郊外的月亮挂在半空,云层很厚,遮住了星星。空气清晰,夹杂着农村特有的粪便味道。
两人回头,看到Jeep牧马人就在不过身后五十米处,这两个小时他们居然在这五十米的距离来回游荡。
无法用语言解释出他们遇到的怪事,也无法用理性的逻辑推算出们刚才的境遇。
“上车吧。”李景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来开车,我们开到安全点的地方再停车过夜。”
徐栩本来就累,也不推辞,快速返回副驾驶座,瘫在位置上,看着李景行打开车门,从另一则钻进车来。
“你刚才使用的是道法五雷火?”徐栩好奇地问道:“把那只鬼给烧化了?”
“嗯。”李景行调了一下后视镜。
“刚才你为什么故意消失?”
“为了引它出来。”李景行道:“就算我们能顺利走出去,它还是会继续害其他人,我必须让他魂飞魄散。”
“那作为给你发钱的人,我的安全怎么办?”徐栩垮着脸拴好了安全带:“你办事不牢,违反合同,公然藐视你同伴的生命安全,这次,只能给你……七万五。”
李景行不置可否,发动了车。
“对了,为什么我能看到你五雷火的火光?”徐栩觉得冷,他将车窗关紧了,随手开了空调。
“因为我降了你的阳火,你才能看到我的道法,也能看到那只鬼。”李景行毫不避讳:“现在把你甩下车,你还能见识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别淘气了,快把阳火还给我。”徐栩突然谄媚地笑了起来。
“5000元,如何?”
“做人要厚道,小道士。”徐栩假笑道。
“可是,你一点也不厚道。”李景行转头厉声说道:“你骗了我。”
☆、夹缝沟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徐栩瞅了一眼对方的臭脸色,抵挡不住李景行的锐利的眼神,转过头看向前方:“专心开车,这荒山野岭的,晚上可不太平。”
“你到底想做什么?”李景行收回目光。
“想成名啊。”徐栩嗤笑一声:“难道你不想接更多的业务?赚更多的钱,得到更好的名声?”
“想。”
“那不得了。”徐栩慢腾腾地说道:“我们也必须吃饱了穿暖了才能更好的弘扬老祖宗的道法。”
李景行摇头:“我所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凭本事,绝对不搞这些噱头,人应该心存敬畏之心。”
“别说教了,每个人生财有道。”徐栩不甘示弱,摆手说道:“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
“但你这种方式坏了规矩。”
“哦?”徐栩饶有兴趣地笑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我看你举罗盘的时候,那只鬼根本没有反应,照理说罗盘为辟邪之物,即使克不了螭魅罔两,也有暂时护身之用,可是,你的罗盘明显被动过。如果我晚一小会儿出手,保不齐你的魄会被那只鬼勾走。”李景行冷冷问:“你的罗盘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不要大惊小怪的的,不过就是装了一个摄像头而已,等这一单做完,我就可以把这些视频放到网上,赚足人气……”
不等徐栩说完,李景行就靠边停下了车:“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单我不接了,你自己去吧。”
徐栩知道了他的本事,现在更担心道士反悔,毕竟这路上还要靠对方保驾护航,立马收敛了自己的性子,陪笑道:“别啊,大不了我不录像了。做人要讲信用,你看咱们给客户都说好了,要帮他解决这个问题的,出于职业道德,也不能失信于人啊。而且,灭掉那只克冢鬼也是道士的职责,对吧?”
说完,他不由得偷偷斜窥过去,只见李景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眉宇如刀剑般锋利,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闭,唇角向下,显得严肃之极。
“哎!”徐栩拿出那只罗盘,用手大力一掰,将覆在罗盘后面的微型摄像头给硬扯了下来:“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李景行毫无波澜的目光扫过对方。
徐栩真诚的摊开双手,并在这种审视的视线下,无奈地按下车窗,恋恋不舍地将摄像头甩了出去,还做了一个挥手的姿势,转头委屈地盯着地面,装模作样地抽了抽鼻子,用眼尾地余光瞥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