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公开就离婚[娱乐圈](43)
每当想到这点,严叙就极为感谢那天傍晚的阴差阳错。只要有一环出问题,他就有可能在高速路口错过柯西宁,无法陪伴他度过这一段难捱的时间。
柯西宁支着下巴,问道:“我爸今天中午的情况怎么样?”
严叙怕柯西宁更担心,掩下一部分更残酷的事实,只说:“吃东西比昨天要吃力些。”
短短一周,从能吃水果流食,变得越来越食难下咽,如今即便连水,也喝得极为困难。
柯西宁低头嗯了一声,他心里很清楚柯爸爸的病情很严重,连医生都劝着回家休养,可以少受些罪。早就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只不过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这顿饭吃得愈加食之无味。
严叙问道:“除了你,你爸还有其他的亲人吗?我们可以试着通知他们。”
这话意有所指得太过明显,连严叙都试着暗示他,应该早点面对现实。
柯西宁低头,说:“没什么亲戚,我爸有个兄弟,不是同个妈生的,年纪比我爸大了二十来岁。几十年前这一家人就搬到了T市,很久没有往来了。前两年听说这个大伯去世了,不过子孙满堂,真要算起来,也算是我的堂兄妹。”
T市和这里隔了不少路,坐飞机过来也得好几个小时。亲戚关系疏离的,真不一定会来。
“我妈这边的亲戚。”柯西宁说道,“自从我妈去世以后,也没怎么联络了。”
严叙想了想,说:“要是觉得勉强,那就不联络。”
柯爸爸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半个月后,他已经连一粒米、一滴水都难以进食,更别说喝中药,喝一口就吐一口。他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楚,经常把柯西宁和严叙两人相互认错。
第一次被喊错,柯西宁在帮柯爸爸擦身,听到柯爸爸叫他严叙,他足足愣了好几分钟。
后来次数多了,柯西宁也就习惯了。他倒是宁愿柯爸爸多认错几次。这至少说明这天柯爸爸的精气神还不错,不至于一天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房间暗沉沉的,窗帘二十四个小时都处于闭合状态,免得有一丝光线透进来,刺激到柯爸爸习惯黑暗的眼睛。
柯爸爸的身体非常虚弱,整个人瘦得像一具没有肉的树干,虚弱到柯西宁不敢开窗,怕稍微有风吹进来,就把柯爸爸给闹着凉了。
一日,柯爸爸昏睡着。
柯西宁用湿毛巾擦拭着柯爸爸的身体,防止他久卧在床而出现褥疮。
少见的,柯爸爸竟然醒来了,微笑地看着他,嘴唇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
柯西宁连忙趴在床边,耳朵靠近柯爸爸。
即便如此,他还是难以听清他爸爸在说些什么。
柯西宁费劲地听着,柯爸爸吃力地做着口型。
最后,他听清了。
“西宁,再见……”
**
柯爸爸走后。林阿姨主动承担起操持丧事的流程。
那是一年秋。
原来试着通知的远亲闻讯而来,全部到场。除了柯爸爸那边的亲属,也不乏许久不联系的女方亲属。
应柯爸爸的遗愿,将他和妻子的骨灰放在了一起。
同一处墓室上,两张照片紧挨在一起。
照片上的年轻男女都笑得格外灿烂。
一位位亲属献花拜过。柯西宁鞠躬,站在一边。
姨母已经将近二十年没和柯家联络了,她走到柯西宁身边,感慨万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仪式结束,曲终人散。
这处墓穴是柯爸爸精心找来的,据算命的说是块风水宝地。外边是一大片的竹林,郁郁葱葱,风吹过后,竹叶碰撞出“沙沙”的声音。
严叙不便出席,就站在竹林外边。
柯西宁走过去,说道:“走吧。”
严叙说:“等等。”
他迈步走过石台阶,鞠躬,恭恭敬敬地为二老上了一支香。
柯西宁就站在严叙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车在山下。
过了一会儿,两人回到住处。
恰巧付琰拨了电话来,询问了几句柯西宁家里的情况。他估计听出柯西宁的情绪和状态都不太好,没说两句,就结束了通讯。
严叙问:“付琰?”
“嗯。”柯西宁说。
“他挺负责任的。”严叙说,“一般人不会那么有魄力,决定暂时接下容雪遗留下来所有的艺人。”
也不知柯西宁有没有听进去,只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严叙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主动给了柯西宁一个温暖的拥抱。
柯西宁没有避开,他的脸颊挨在严叙的左肩处。
两人都没有人说话。
这个姿势却保持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严叙感觉到自己左肩处的衣料湿了一块,而柯西宁在他怀里无声地发抖。
第72章 回程
深夜, 柯西宁做了一个梦。
当初他演《呓语》陷入难关的时期,也曾做过这个梦。只不过比起上次来,这次有稍许的不同。
柯妈妈和柯爸爸不停地吵架, 小西宁听得害怕,小小一只捂着耳朵缩在角落里。柯妈妈摔烂了他们的结婚照, 戳着柯爸爸的脊梁骨, 哭声振聋发聩:“你出了这个家门,就别再回来。”
柯爸爸沉默地瞥了一眼妻子, 一句话都没说, 真的摔门而出。
外头狂风大雨, 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 路边积水|很|深。
电视播报员裹着透明的长袖雨衣,捂着头顶的帽子,手里拿着话筒,极其有敬业精神地播报着今晚的恶劣天气。
柯妈妈冷静下来, 出客厅一看,发现放在鞋架上的那把雨伞, 依然好好地待在那里。他的丈夫宁可冒着狂风大雨出门,也不愿再听她多说一句。
婚外情被揭穿以来, 柯爸爸自认有愧, 柯妈妈又一直有产后抑郁。所以任凭柯妈妈怎么吵,他都不会回嘴,一个人坐在床边默默地抽烟,顶多临了问一句:“吵完了吗?吵完了就睡觉, 别把孩子吓着了。”
但今晚,这个男人给她的最后一个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那是失望和不耐烦的目光。
黑白电视机仍然在孜孜不倦地播放着,柯妈妈蓬头垢脸地坐在床边许久,一言不发。
伴随着风水和雨声,轰轰的雷声响彻在耳边。
抱着膝盖蹲在一边的小西宁站起来,走到柯妈妈的身边。
他爬到床边,抱住柯妈妈。肉呼呼的小手贴在她的后背,对着妈妈露出一个治愈的傻笑。
柯妈妈沉默地看了眼小西宁,问道:“你饿不饿?”这一架吵得天昏地暗,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开饭。她没有关系,但是柯西宁还小,挨不住饿。
小西宁依然趴在柯妈妈的怀里,把头摇得很拨浪鼓一样。
柯妈妈柔声问道:“我去下一碗番茄蛋面好不好?”
这次,小西宁的头就摇得迟疑了一些。
番茄蛋面听起来很寻常,但却是柯妈妈最拿手的菜之一。她煮的番茄蛋面,面条细滑香嫩,汤汁很醇很靓,喝一口进肚子里,整个肠胃都暖暖的。
小西宁最喜欢柯妈妈的番茄蛋面。
柯妈妈微笑地抚摸着小西宁柔软的发丝,说道:“外头打雷了,你去把电视机关了,妈妈去煮面。”
小西宁乖巧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了声“好。”
打雷声轰隆隆地响起,小西宁听妈妈的话把电视机给关了。播报声也消失在黑屏中。
餐桌上,小西宁扒着碗,滋溜滋溜吃了一整碗的汤面。
柯妈妈问道:“好吃吗?”
小西宁仰起脸,用力点着头,大声地夸赞道:“好吃。”
柯妈妈看着他笑了。
晚上,柯妈妈抱着小西宁,给他唱她娘家流行的童谣曲。
歌声温婉,入耳助眠,小西宁就感觉像是躺在摇篮上荡悠来荡悠去。一首歌还没唱完,小西宁便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外头风声雨水交杂着,雷声也很大。
小西宁吃面喝了太多汤,被尿意憋醒。醒来后,柯妈妈已经不见踪影,而她睡过的那边床却仍然温热的。他没有多想,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去上了个厕所。
小西宁揉着眼睛,没什么意识地在房间和客厅里转来转去。
又一道闪电,急促且短暂的亮光下,阳台的窗帘微动,倒影出一个黑暗的轮廓。
那是柯妈妈。
虽然不知道妈妈大晚上地待在阳台做什么,但找到柯妈妈,小西宁显然很开心。他“啪嗒啪嗒”地跑过去,一声“妈妈”还未喊出口。
窗台上的人影便从高楼坠落了下去。
小西宁瞳孔一缩,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站在原地。
雷声渐渐变小,楼下有人撑着伞去倒垃圾,惊叫了一声。
第二天,柯爸爸才收到通知匆匆赶来。
小西宁安安静静地站在柯爸爸的面前。
柯爸爸蹲下来,沉痛地抱住了他。柯爸爸是个非常传统的男性,他觉得男人再怎么样都不能掉眼泪。
但他那天的声音都哭哑了。
柯爸爸搂着小西宁,哽咽地叫着“儿子”“儿子”,重复地喊着。因为他知道,从那天起,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柯西宁。他只有儿子,而柯西宁也只有他。
那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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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叙能够明显地感觉出柯西宁在做噩梦。
他躺在那张童年时期的小床上,时不时眉头紧皱,面色十分压抑。
严叙搂着柯西宁,温热的手掌熨帖着他的后背,从上至下顺着脊梁骨慢慢地平顺着柯西宁激动的情绪。
这一招见效很快。
柯西宁真的逐渐冷静下来,气息也变得平稳和均匀。
严叙舒了一口气。
但他没想到的是,柯西宁不是从噩梦中脱离了出来,而是彻底睁开眼醒了过来。
“……严叙。”
柯西宁的情绪看起来还挺稳定,没有之前那么激烈。
即便柯西宁醒了,严叙也依然搂着他,柯西宁竟然也没想着要挣脱开来。
两人这样在一张床上相依相偎,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
“嗯。”严叙说,“我在这里。”
“上次你跟我讲了一个故事。”柯西宁说,“今天我也和你讲一个,好不好?”
“好。”严叙说。
“这个故事比你那个床单应该要稍微长点。”柯西宁说道。
严叙笑了一下,揉了揉柯西宁的头发,接着安静地聆听。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很爱自己的一家。他爱他妈妈,也爱他爸爸。”柯西宁缓缓地叙述道,“可惜他爸爸不争气,做了一件错事,让他妈妈生了好大的气。他们开始每天吵架,小男孩觉得好吵好吵。”
严叙已经知道柯西宁要说什么了。
“有一天,他们不吵了。因为爸爸不想忍下去,失望地离家出走了。”说到这里,柯西宁低下了头,“妈妈把小男孩哄睡着后,一个人走到阳台从楼上跳了下去。”
严叙皱眉:“……西宁,如果你觉得这个故事说出来很压抑,你可以不用说的。”
柯西宁摇了摇头:“所有人都以为小男孩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可事实却是……他亲眼看到了所有的一切。也许再快一点,就快一点点,他就能把妈妈从窗台上劝下来。”
“也许妈妈一看到他,他只要露出一个傻得天真的笑脸,他妈妈就不忍心了。”
“只要他稍微再快一些,一切就有可能转变。”
“但他没有,他什么都没做到……”
柯爸爸当时问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柯西宁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亲眼看到母亲坠楼的场景,这成为了柯西宁心底的一个阴影。
他的记忆也明显出现了逃避的倾向。他记得小时候很多事,唯独忘了那天发生的很多细节。许多人问他,他都一问三不知。
大家便都以为那天晚上,柯西宁沉沉地睡了过去,什么都没看到。久而久之,连柯西宁自己都那么以为。
他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
严叙沉声道:“这和小男孩没关系,他什么错都没有。”
柯西宁说:“以前这个小男孩深受自责之中,不停地在逃避。后来,小男孩长大了,他通过一件又一件的事,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严叙问。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事,无论如何会贯穿人的一生。”
就像一片叶子,它会生长,也会枯萎,最后掩埋于泥土之中。
“每个人都会遇到这种事。”柯西宁说,“我需要面对这些,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严叙把柯西宁抱得更紧了一些,也明白他说这一番话,是真的走出来了。
柯西宁戳了下严叙的肩膀。
严叙看他。
“你可以放开点。”柯西宁笑道,“我快要窒息了。”
严叙尴尬地放开柯西宁。
柯西宁又看了他一眼。
严叙心领神会,走下了床,躺到了他的床铺上。
柯西宁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当初严叙每次说他在雷雨天会做噩梦,而他却浑不知情,就是因为这也是他一直逃避的阴影之一。
这一晚,他们都没有再次睡着。
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那些年同床共枕那么多次,早就把对方熟睡的呼吸声深谙于心。
究竟有没有睡着,一听呼吸声就能知道。
他们第二天便启程回拍摄基地。
昨晚没有睡好,依旧是两人轮流交换开车。
轮到严叙驾驶后,恰好付琰拨来了视频通话,询问他目前的地理位置。
即便一夜未睡,但相比较起来,显然回城的路上,柯西宁的状态好了许多,精气神也挺充沛。
付琰对柯西宁的家庭状况做过调查,早就把真相猜到了七七八八,原本他还担心柯西宁会很难从悲恸中,把状态调整回刚拍《风水大师》的样子,现在看来,他还是多心了。
柯西宁比他想象得状态要好许多。
“导演说今天拍容兰的戏份。”柯西宁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再到半个小时就能到片场。”
“我们?”付琰不解道,“还有谁?”
柯西宁戴着蓝牙耳机通话,严叙无法听到两人的对话。
车在休息站停留,严叙走到车外。
柯西宁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实话:“我和严叙。”
“谁?”付琰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过多久,严叙从休息站迎面走来。他回到车上,递给柯西宁一个油皮纸袋。
而在付琰的视野里,只有一双修长的手从眼前撩过。
柯西宁低头一看,是糖炒栗子。
第73章 甜味
纸袋摸起来还是热乎乎的。严叙像个没事人一样等着红灯过去。
柯西宁把袋子敞开, 低头目光便探进去,他似乎还能从里头看到热气,随口问道:“这栗子是现炒的吗?”
严叙直视着路况, “我让他当场炒的,冷的不好吃。”
柯西宁点点头, 从袋子里扒拉出一颗烫手的栗子, 让它躺在自己的手心里,他问道:“你要吃吗?”
严叙看了他一眼, 笑意满满地说道:“你剥给我, 我就吃。”
“……”柯西宁抬头望天, 发现没有天, 只有车顶。
“那还是算了吧。”他拒绝道。
视频对面的付琰显然不太满意被忽视。
“严叙怎么会在你身边?”付琰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件事讲起来挺复杂。”柯西宁交代得挺含糊其辞,“高速堵车那天碰上的,严老师知道我开车技术一般,怕在这种时候疲劳驾驶出交通事故, 然后就亲自送我回了老家。”
付琰还记得柯西宁说,他和严叙只是朋友的关系。如果仅仅是朋友, 怎么会在别人的老家停留将近一个月,就是为了陪他度过父亲去世的这段日子?
联想起去年柯西宁开了好一阵子的新车, 得到又失去的宫闱剧本。
他很难不想多。
付琰本想以临时经纪人的身份告诫柯西宁几句, 但想了想,另外一个当事人就坐在旁边,这时候实在不是捅破这层窗户纸的良机。
他暂时搁置下这个敏感的话题,只是说:“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公司决定出资给你办个小型的生日会,粉丝也会出场,到时候你一定要出席,千万别忘了。”
要是付琰不提,柯西宁还真忘了自己的生日。
他点点头,说:“好。”
“那就这样。”付琰有了关闭视频的意思,“你们开车小心点,过几天见。”
通讯结束。
严叙忽而说:“其实我挺意外的。”
“意外?”柯西宁剥了一个栗子放进自己的嘴里。
瞬间糖渗入其中的甜味在唇齿间扩散开来。
“你竟然会跟付琰提到我。”严叙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像以前一样说,我是你的一个朋友。”
“说我的一个朋友也可以……”柯西宁若有所思地说道,“但依付琰那个性子,可能会问我这个朋友是谁。司机和助理全在片场待着,他估计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还不如坦荡荡地说出实情。
付琰就算知道了他和严叙曾经的婚姻,那也没什么关系。一来付琰是他暂时的经纪人,知道后也不会怎么样;二来是无论当初如何藏藏掖掖,那也都是过去式了。
严叙专心开车,没有回头,意味不明地说道:“你还挺了解你这位老板的。”
柯西宁没有搭话,只是说:“张嘴。”
严叙反射性地按柯西宁说的来。
柯西宁的手在严叙眼前快速地晃悠了一下。这个动作太干脆利落,画面太快,仿佛长镜头在没有聚焦成功的情况下,在观众面前虚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