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干掉我的替身(未来)(20)
这时通讯仪响起,上面一闪一闪亮着陆宽的名字。余舟犹豫了一会才接通。
“我们成了!梁锋答应的条件和你当初设想的一样,你真是太棒了!”陆宽的声音里透露着明显的愉悦。
“嗯,是你的谈判技巧好,我刚都看到了,他谈判时气场一向强势逼人,换个人去谈很难有这个结果。阿宽,谢谢。”这句话他说得真心实意。
“哈哈,我知道你一定都看到了,但还是想第一时间和你通话,一起分享这喜悦。”陆宽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似乎不经意般问他:“对了,下周五是你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
“哦,”陆宽听出他的语气有些寡淡,自己的热切也一点点凉了下来。他想了想,虽然对方都知道了,但他还是想解释一下。他小心地避开“天枢”这个名字,道:“我也没想到梁锋会叫上Marshall,刚刚的碰面纯属意外。他约我去他的生日会,我拒绝了。”——好像这样解释也不对,总有哪里怪怪的。像是像妻子报备自己的行踪一样。
余舟淡淡地“嗯”了一句。
陆宽直觉得哪里出了问题,这不太像余舟平时的反应。何况他们都知道这次合作的意义重大,在这之前,他们还有梁辰四人反复开会,就几个点的问题就讨论了好几个晚上。谈成之后,反应不可能这么冷淡。陆宽不由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出了纰漏?”
“没有……是我胸口有些闷,可能昨天没睡好。”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小事,我躺一下就好。”
陆宽稍稍放了心,道:“那晚上见。”
“嗯。”余舟挂了电话,刚刚听着陆宽的声音,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了——陆宽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尤其是他轻声哄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像大提琴一样充满磁性,令人着迷。而他之前从来没注意到这一点。余舟捂着心跳过速的心脏,感觉到陆宽在里面的份量越来越重,这让他很不安。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时不时将自己摔到沙发里又蹦起,想让自己更清醒点。但感情这东西就像意念植入一样,一旦在心底生了根,越多的留意只会让它抽长地越快。余舟折磨了自己一个小时,警觉到这样发展下去会很危险,他当机立断地订了一张机票,连行李都没拿就出门直奔机场。
等他过了安检时,已经快傍晚了。他估摸着陆宽快下班了,犹豫再三给他发了条信息:老刀有事找,我回去一趟。然后果断登机、关机——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陆宽的声音。
陆宽收到短信后的第一时间就给他打电话了,却还是比不上他关机的时间。陆宽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以为出错了,重新确认了后再拨打了一遍,对方还是关机。他顾不得还不到下班时间,立刻驱车回了顶层公寓,结果没见到人。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间,仔细回想着下午的那通电话,知道一定有哪里不对。可他将最近发生的事细细捋了一遍,只觉得这整件事越看越像自己被利用了——因为换到了那决定性的百分点,就不再需要自己,就可以把自己弃之不顾了么。虽然他之前就知道余舟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也接受了这一点,但却没法接受他利用完了自己之后那么干脆地将自己抛弃到一边……
“他怎么敢?怎么敢?”陆宽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怒气澎涌而出,他抬腿踢向旁边的茶几,整张桌子飞到墙上,碎成好几部分掉落下来。
察觉到屋子里的暴动,铁皮管家启动了,慢腾腾地滑过来,清理墙下已然变成垃圾的碎木块。陆宽看到它,冷静了一点,问:“你主人下午都做了什么?”
然而铁皮管家对除主人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回答问题的权限。所以房间里除了它清扫垃圾的响声,并没有其他的声音。
陆宽被这样一打岔,倒是收回了一些理智。他仔细看了一下屋子,发现余舟衣橱里的衣服并没少,行李箱也还在,甚至连常用的背包都没带上。他猜测余舟下午走得肯定很急,这样想着,心里没那么生气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拨打了余邵的电话。
“余教授,余舟下午走得急,什么都没和我说,不知道你们那边的事,我能不能帮上忙?”
那边停顿了片刻,才道:“没什么大事,不过不太方便和其他人说。”
陆宽想起对方一向低调的作风,没再追问,只关心另一件事:“余舟他连换洗衣物都没带,不知道要在那边待几天?”
余邵这次回答地倒快:“这个看情况,现在还不确定。”
虽然这通电话里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陆宽的心却安定了许多——从余邵的语气来看,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找余舟。他放下电话,为自己的患得患失自嘲了一会,然后想起余舟下周的生日,跑去网上搜了起来。
而余邵这边扔下电话后,却气笑了。“臭小子,尽会给人惹麻烦。”
虽然这样嫌弃,还是让人查到了余舟的航班,掐着点开车去接人。
余舟看到他时先是惊喜地瞪圆了眼睛,直扑到他身上,然后才想起来忘了和他通气,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是接其他人吗?”
余邵不客气地揉着他的脑袋,道:“还能接谁,接的就是你这个小兔崽子!”
“呃?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我还没和你说呢?”
“呵呵,你也知道没和我打招呼啊——刚刚陆宽给我电话,我都不知道你拿什么做的借口,只含糊说了几句,幸好我转的快,要不然你就暴露了。话说回来,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样急冲冲地跑回来的?”
余舟一脸哭丧的表情:“哥,我惹上大事了。都怪老妈和你做的手套太好用了,不止能传导记忆,连带着感情也一并传过来了。”
第 35 章
余邵听了事情的始末,却对余舟的推测有点怀疑。
“按照你这种说法,他对其他人的感情也干扰到你了吗?我记得你以前还嘲笑过他的初恋对吧?你有对他的初恋对象怦然心动过吗?”
余舟摇了摇头。“可是,也许是因为我并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她呢?我只把她当作电影中的影像人物而已。也许这种共情作用,只对我们都认识的人有效。”
“那他对梁天行的态度、对梁辰的态度有影响到你吗?”
余舟还是摇头。“……可是,也许这是因为他对天行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呢?不行,在你想出一个解决办法之前,我不能再使用这手套和项链了,再被他的感情影响,我要反过来变成他的傀儡了。”
余邵眼眸沉沉,没再说什么。
他没说出口的另一种可能是:余舟真的喜欢上陆宽了而不自知,却以为是受另一个人脑电波的干扰。余舟回来后,先是连赴了几场聚会。这里算是他的老巢,中学同学、大学同学都在这,而余舟人缘向来不错,知道他回来了的消息后,立刻有人喊吃饭喊喝酒,而余舟乐的有人有热闹可以让他不去想陆宽,所以回来几天竟一直脚不沾地,连余邵都只是一起吃了早餐就不见他人影。
而陆宽这边好几回打电话给他,不是没接通、就是草草被敷衍两句就挂断,当第三天晚上,陆宽的电话又只听到一句“我在忙回头聊”,他不得不再一次冒出自己被过河拆桥的怀疑。
他试图冷静,但已然转到晚上十一点的时针,以及对方那边传来的起哄声让他怎么都冷静不了:这怎么听,都不是办正事的样子。挂掉电话后,对比余舟那边挂断的喧嚣声,一个人的房间更显清冷。他还是睡在余舟的屋子里——他现在有点后悔把他的屋子弄这么大、这么宽敞了,留他一个人住的时候,更觉孤独。
他在干嘛?是在酒吧吗?和朋友猜拳、喝酒?他身边都有谁?酒吧的灯光一定把他照得漂亮极了,他会不会喝醉?有人送他回家吗?
陆宽越想越生气,恨不能立刻赶到他身边,将他整个裹起来谁也不让看、不让碰……他用力砸着墙,心想这次他回来,一定要在他身上也装一个追踪系统,好让他随时随地都知道他在哪儿。
四天、五天过去了,余舟还没有回来的意思。周三这天,陆宽查到了余舟在当地的号码,他让秘书一直拨他的两个电话,直到接通为止。在连播了三十来通电话后,其中一个终于接通了,秘书赶紧将话筒递给他。
“什么事?”声音里有点小烦躁。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等事情好了再说。”
“什么事情?”
“……不能说。”
陆宽咬了咬腮帮子。“办什么事情需要你早出晚归夜夜笙歌?”

回答他的是沉默。
陆宽的声音低了下去,“后天能回来吗?”
“应该没那么快。”
“……好的,知道了。”说完这句后,陆宽迅速挂了电话,然后把手中的话筒狠狠砸向地面。
稍稍冷静下来后,陆宽陷在扶手椅上闭着眼,仔细想着前前后后的情况。和梁氏的合作已经商定好了,但转让协议还没签,余舟即使真的只是利用他,应该不至于现在就甩开他。混账!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恨透了这种完全脱离了掌控的感觉,尤其还是关乎余舟的事……
在睁开眼的刹那,他的眼中那些情绪的漩涡平息下来——没关系,他不回来,他可以去找他。他是陆宽,没有陆宽做不了的事。
在遥远的北国,在距当地最好的大学不远处的一块绿地里,停着一座不知该称作豪宅还是飞艇的巨型机器。每天它的样子都可能有些不同,今天有点像一艘宇宙飞船,姑且就叫做飞船吧。由于它可以自如调整方位,主人能任意选择他所在房间的朝向。余邵是个无可救药的阳光控,不管他在哪个房间,都一定要让窗户面向太阳——他把对太阳的喜好设计进屋子的程序里。所以早上,他可以在卧室里照着晨曦醒来,早餐时能在洒满阳光的餐厅用餐,一整天的工作室也总能被阳光烘得暖暖,最妙的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还能看到美得摄人心魄的夕阳。如果是遇到阴天或下雨,余邵如果在本地没什么大事,他还能启动屋子去追逐洒满阳光的地方。
余舟记得高一时,他被同桌“不看就绝交”的威胁下,看了一本两个世纪前就很流行的童话书,书里的小王子拥有一颗小小的星球,几步就可以走完一圈的星球。傍晚是小王子一天中最爱的时间,有一天,小王子心情不好,想多看一会夕阳,当太阳要落下去时,他就往前走几步,又要落下去时,他又往前走几步,这样就能一直看到夕阳了。
他读完这一段,探出脑袋一看,正好是傍晚,于是跑到工作室去缠老刀:“我们也去追夕阳吧,明天我和同桌说,一定羡慕死他!”
老刀平时对他学习和生活习惯管的挺严,但在其它事上对他一向纵容,随手就设置了几个参数满足了他。那天,他们一直追着夕阳跑了好几个省,从城市跑到森林深处,停在悬崖上看夕阳照在连绵的杉树林上,接着跑到风吹草低的草原上,看孩子和牧羊犬赶着成群的绵羊回家,然后跑到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看夕阳在碎石子上涂满金色的光芒。他看到最后忘了向同桌炫耀的初衷,只觉得这是这辈子能体验到的最棒的旅行。如果不是老刀看时间到了,影响了他入睡的生物钟,强制停下了飞船,他觉得他可以一直追到宇宙尽头。
他当时只觉得美好,但到后来自己可以操纵飞船、帮老刀打下手赚取零花钱时,才发现这样的一次旅行有多奢侈——按给老刀打工的薪水来算,自己打上一辈子的工也才能勉强追两个小时的夕阳。
余舟生日的前一天傍晚,从飞船落满阳光的一扇窗望进去,可以看到一张餐桌,屋子里的两位主人正坐在夕阳里用完成。
今天余舟难得的没有出门,陪余邵在家宅了一天,晚饭还代替管家亲手下了一回厨,做了桌卖相不错的四菜一汤。余邵吃得老怀感慰:“终于也能吃上一顿你做的菜了,不错不错,是长大了。”
余舟翻了个白眼:“别说的我以前没给你做过吃的一样,我高中的时候就用这个换零花钱了好嘛!”
“哦?我就只记得你和老王抢工作,最后每次都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增加它工作量。”老王是他们的机器人管家,从余舟被余邵领回家时就已经在余邵身边了,极其能干,备受余邵重视。
余舟不说话了——今天他也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他默默给老刀夹了块排骨,如果不是老王不用吃饭,他都想给它也夹一块。
“对了,明天想怎么过?”
“啊?”
“你生日。想热闹点的,还是简单的?”
“哦……差点忘了。”他忽然想起昨天陆宽问过他后天回不回去——难道是想给自己过生日?他忽然又有点后悔了。怎么又想到他了?余舟反应过来摇摇头,道:“简单点就好,我们两个,再叫上艾米,做几个小菜就行了。哦,我要威斯特的芒果蛋糕,加很多很多芒果。”
“行,知道了。”
“那个……手套的事还有补救吗?”
“理论上是有可能隔绝多巴胺这类情感刺激物产生的信号,但现在还在摸索中,肯定没那么快。这几天你还有用手套吗?”
“当然没用,我现在处于一种名为’陆宽’的病毒隔离期。手套是头号污染源,肯定不会去碰它。”
“哈,那这几天的隔离效果怎样?”
“还不错。不像前几天那样冒傻气,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脸红心跳。”余舟想起这几天对自己的催眠,有些哭笑不得——最近每天晚上,他都会反复告诫自己,陆宽是个增强子,和梁辰一样对恋爱无能的增强子,把他看作一桩木头就行:功能不同,没法恋爱……这样反复自我暗示了几天,效果还不错。
老刀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小舟,你仔细想一想,在同步拷贝体的脑电波之前,你对陆宽有没有一点心动?哪怕是一点点?”
余舟愣了下,脑子里浮现出陆宽第一次过来睡觉的那天晚上,他在被陆宽触碰时,快要烧着的身体——不不,那只是身体顺理成章的反应而已。即使换成宛宛那样和他玩耍,他也会有反应的。这样想着,他摇头否定道:“没有。”
老刀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的拷贝体那边怎么办?你是改用金龟子跟踪吗?”
“嗯,当然。一天不看到他我都不放心。”余舟扯了扯嘴角,眼睛却没笑。
余邵摇摇头:“总觉得自己养了个变态弟弟,不知怎的就把你养成了个偷窥狂。”
余舟还想说话,放在餐桌一角的手机却响了。
——是陆宽。虽然催眠了好几天,但余舟还是犹豫了一会才接起。
陆宽直接问他:“你在哪?”
余舟挑了挑眉毛:“在家啊。”
“好,出来开门。”
余舟露出不相信的眼神——这可是老刀的飞船,连个门牌号都没有,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他拉过立在餐桌上、一面绘着雨后青山图的瓷盘,翻过来就变成一个平板电脑。他点了两下,调出门口的监控视频——只见台阶下,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人,逆着光的脸色有些阴沉,但赫然是陆宽无疑。
余舟压下心底那一点说不清缘由的悸动,向门口走去。等他走到门后伸手开门时,眼中已没有半点迟疑和迷茫,对门外那人露出了和以往一致的笑容:“你还真是能耐,这都能找来。”
第 36 章
在见到余舟之前,陆宽想问他很多话: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为什么总是不接他电话……但在门推开后,余舟对他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像是这些天从没分开过一样时,他就什么都忘了。
“你还真是能耐,这都能找来。”余舟侧身示意他进屋子,边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家可没有门牌号。”
“打电话给胡老师,他告诉我的。”
原来是胡八道。也是,老刀的屋子虽然能移动,但如果停在本市,基本上就那么两三个常用的地方,如果是老刀有课的时候,一定会停靠在这。
“吃了吗?”余舟问他。
“还没。”
“哈,那你有口福了,今天难得我下厨,就赶上你过来了。老王,添一副碗筷。”余舟带着他进餐厅,边嘱咐老王加饭。
陆宽向余邵打过招呼,在老王拖出来的空椅子上就座。
“你怎么会来H市?”
看着青年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笑脸,陆宽压下那句“来找你”,随口答道:“过来出差,有笔生意要谈。”
他心底冒出一个疑惑:也许之前青年的态度冷淡,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余舟看了老刀一眼,道:“我的手套出了点故障,跑回来找老刀修理。那东西你知道的,我从不离身,它坏了的话,我会不习惯。”
陆宽的视线扫过他的右手,没有再问下去:早在余舟对他摊牌的时候,就说过手套是一个还不能对他坦白的秘密。陆宽舒了一口气,看来果然是他误会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用餐中途余舟突然孩子心性爆发,非要让首次过来的陆宽见识一下他家的特别,启动了“移动餐厅”模式,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着四周的风景。晚饭后,余舟更是像以往对待每一个初次来他家的同学一样,带着陆宽参观起他家。陆宽见他随口说着“我家”怎样怎样,明白了这处屋子以及余邵在他心中的地位,暗暗决定把余邵列入重点往来对象——至于天行,这两天找他了解余舟的情况都一问三不知,嗯,完全靠后站没商量,原本让索伦逢年过节就准备的礼物也可以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