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重晚光(26)

　　奚南又喝了口奶茶，抬眸看还低着头在写题的向晚光，突然又想到了崔桡的话，觉得向晚光合该是校园男神。
　　他双手握住奶茶，一句话在唇边滚了又滚，到底没再咽回去，“向晚光，你想回学校读书吗？”
　　题目写到最后一步的向晚光，乍然听到奚南这话，不由手一顿，抬眸看了看奚南，然后又恢复平常，将题目答案补上，才说，“不想。”
　　向晚光的回答是奚南意料之中的，所以他听向晚光这么说，也没用觉得失望。只是他没有因为向晚光的拒绝，而就此放弃，相反在向晚光说完后，他扯扯嘴角笑了。
　　奚南看着对面已经去看另一道题目的向晚光，心中的冲动更甚，纷纷叫嚣着让他快点说，然后再想办法让向晚光答应他。
　　只是奚南才刚张开嘴，就见原本低着头的人朝他看了过来，下一秒向晚光的声音传到奚南耳边，“奚南，我说的是实话。”
　　向晚光干脆放下笔，手搭在桌上，严肃且认真的再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我不想再回学校念书。”
　　“过了那个时间点，很多事再做起来就没意义了。”向晚光说，“而且我离开学校已久，已经不适应校园生活了。”
　　向晚光没提家里父亲治病需要钱，也没提上次奚南考试他没什么突然会去他。向晚光只是伸手拍拍奚南手背，补充道，“再说了，我现在有你了。”
　　向晚光顿顿，笑了下才说，“你会连带我那份一块考回来的吧？”
　　正如上次他翻墙进来找奚南，在奚南颈侧红了眼，更是没忍住哭了出来，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说，最后也只轻轻抱了抱奚南，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让奚南连带着他的那份努力，勇往直前。
　　这一次也是。向晚光让奚南带着他的梦想，走向更远的地方。
　　奚南没猜到向晚光会这么说，一时没回过神来，只睁着眼和向晚光对视，像是要确认向晚光这句话的真伪。
　　然而许是向晚光这句话出自真心，奚南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向晚光任何表情破绽。奚南垂眸不再
　　去看向晚光了，他当然知道如果可以向晚光肯定愿意再去，可他现在却这么说，那必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并且这个原因不适合跟他讲，要不然以向晚光对坦诚的态度，他就一定会跟奚南讲的。而他现在却一话不说，奚南隐约猜得到背后的原因，且这个原因一定跟他有关，要不然向晚光不会这样。
　　至于是什么原因，奚南猜是向晚光怕他说了，他会出手帮他，而这也正是向晚光最受不了的。
　　无关乎其他，仅仅是十几岁少年的自尊心作怪，不想在另一半前示弱，尤其是他自己还能扛起半边天时。
　　奚南不懂向晚光这种坚持，也不理解向晚光为什么要这样选择，但作为向晚光男朋友，他尊重向晚光的决定。既然向晚光不想多说，那他也就不提了。
　　所以现在奚南听向晚光说的话，先是笑了笑，没多犹豫的说，“好。”
　　他又喝了一口奶茶，然后起身坐到向晚光身边，拿起笔和草稿纸，找到刚才向晚光写的那道题，侧头看向晚光，笑了下说，“这道题老师讲解时我有些地方不懂，你再给我讲讲，行吗？”
　　向晚光低头，迎上奚南的视线，瞧见了奚南好看的眼睛里尽是他的倒影，而奚南也一脸带笑的在等着他的回答。
　　看到奚南这样，向晚光忽然觉得纠结那些事没必要了，能和奚南在一起，他已经很幸福了。
　　向晚光原本僵硬的身体忽然一松，他扬扬唇，轻轻笑了起来，说，“好。”
　　一道大题讲了半个小时奚南才彻底弄懂，而题目一讲完，奚南还没来得及和向晚光说话，奶茶店突然来了好几个顾客，因为兼职的大学生不在，姜月亮今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所以向晚光只得把笔放下，起身去做奶茶。
　　奚南在向晚光走后，也跟着放下笔，没再去看其他错题，而是视线紧黏向晚光，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次来的几位顾客并不是学生，而是着装正规的上班族，看样子并不常来奶茶店，所以站在柜台前半天也没点好奶茶，拿着奶茶册子翻了又翻，也没选出想要的奶茶。
　　向晚光站在柜台里，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声音轻柔地给正在看奶茶的顾客解释，而怕顾客听不清他说的话，向晚光说话时会半弯着腰，保证顾客能清楚地听到他说的话。
　　奚南盯着这个样子的向晚光，脸上的笑再也控制不住，直接蔓延到眼里。他喜欢向晚光的温柔，却更爱向晚光下意识表现出来的细致体贴。
　　苑然是国际上知名舞蹈家，气质数一数二，奚远城出身名门，从小受的精英教育，礼仪周到。而作为他们的儿子，奚南虽然没被父母要求去上礼仪课，可是耳濡目染下，尽管奚南也会和别人胡闹，看起来没大没小的，但是他骨子里，却更偏爱温柔有礼的人。
　　比如刚才的向晚光。
　　奚南越想越觉得心像灌了蜜一样甜，让他控制不住脸上的笑，也让他像个痴汉，视线一秒也不想离开向晚光。
　　奚南在心里唾弃这个样子的他，可是唾弃归唾弃，该看的却一分没少，视线也分毫没离开向晚光。
　　而另一边正在做奶茶的向晚光，似有所感般，趁着打包的间隙，正正好抬眸朝他这边望过来。一瞬间四目相对。
　　奚南吃惊偷看被发现，向晚光诧异奚南眼里的笑，像是满天星空缩小藏在了他的眼里。向晚光愣了一会，很快回过神来，在顾客催他前，笑着对奚南做了个嘴型，然后转身认真工作去了
　　还坐着的奚南，不免有些庆幸他没近视，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竟然还能看清向晚光的嘴型。想到这里，奚南没忍住笑了，随后声音轻轻的回了向晚光说的话，“好，我等你。”


第三十三章
　　十二月七号，大雪节气，城市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刚下时，他们班还在上历史课，老师刚好讲到文艺复兴，然后不知道哪个同学突然喊了一句下雪了，于是一教室的学生都将视线挪到窗外。
　　奚南也不例外。
　　他退出游戏，关了手机，跟教室里其他人一样，侧头看向窗外，只见原本还阴沉的天，这会儿已经飘起了大雪。
　　教学楼底下有在上体育课的班级，见天空突然飘落雪花，一群人精神亢奋，围在一起大叫起来。奚南透过窗户看见这一幕，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生在北方，长在北方，每年冬天都能看到雪，小时候每逢下雪还会和院里的小孩儿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所以奚南对于下雪并不像一中学生这么激动，因为跟奚南比起来，一中的学生见到雪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崔桡坐在奚南旁边，听见了下面的欢呼，也放下手机凑过来要往外看，而站在台上的历史老师，见课堂一下乱了套，不仅没有生气，还制止了要维持纪律的班长，笑着和同学一起欣赏窗外的雪景。
　　奚南推开贴在他背上的崔桡，看历史老师没怎么管，便从座位里拿出手机，戳进微信点开和向晚光的聊天后面，然后将镜头对着天，录了一段下雪的视频。
　　但当然这不是全部。人声鼎沸的教室里，奚南没去在意其他人在做什么，也没管被他推开的崔桡的叫嚷，而是极其认真地凑近手机，声音带笑的在哼歌。
　　奚南唱的是去年某部很火的宫斗剧里的插曲。不比平时说话，现在专心唱歌的奚南，声音要温柔许多，唱出来的歌声，极其深情，让人听了心动。
　　原本还在骂奚南一点也不讲兄弟情的崔桡，在听到奚南的歌声后，突然静了下来。崔桡怔在原地，视线紧紧顿在面前的奚南身上。
　　只见平时冷脸脾气差的奚南，现在正握着手机在录视频，同时还眉眼弯弯的在哼歌。虽然没去问，但是光看奚南的表情，崔桡就知道他要的视频要发给的人是谁。
　　崔桡看着整个人都柔和下来的奚南，再想到刚转过来时难以接近的奚南，忽然笑了起来。明明此刻教室很闹，可莫名地崔桡就是能够听清奚南唱的歌。
　　直到很多年后，已经毕业工作的崔桡，在同学聚会上，看到气质整个变了一圈的奚南，却仍没能忘记，那个高中普通的傍晚，一边给对象录视频，一边哼歌的奚南。而哪怕到了那时，崔桡也仍旧记得从天上飘落在奚南发上的雪，以及他笑弯了的眼睛，和怎么都藏不住笑意的声音。
　　那一刻崔桡觉得，看起来花心不正经的奚南，肯定爱惨了向晚光。只是未到深处尚不自知。
　　也正因如此，后来奚南要跟向晚光分手，崔桡是最想不明白的，同样在奚南再回来追向晚光时，崔桡也是最支持奚南的。
　　因为做同桌两年，他知道奚南有多喜欢向晚光。
　　突然下起来的大雪，弄坏了奚南他们教学楼的电路，导致他们那栋楼停电，而维修电路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没办法下校领导只得通知这栋楼里的各班主任，让他们组织放学。
　　奚南他们班班主任临时有事不在，便让班长代为放学，而作为重点班，虽然不用在学校学习，但是该做的作业一点不少。
　　班主任在讲台上说注意事项，各科科代表则抱着试卷在分发。奚南拿出手机解锁，看还没有收到向晚光的回复，就知道他肯定又忙了起来，要不然不至于这么久都不回复他。
　　若是放在以往，奚南遇到这种情况，哪怕知道向晚光是去忙了，那他也一定会假装撒泼，单机跟向晚光使会小性子，等玩闹够了，再跟向晚
　　光说清楚缘由，才会放下手机。
　　只是今天奚南却没有这么做，他见向晚光没回复，便收了手机，等班长说放学了。反正等会儿就能见到向晚光了，奚南不急着这一会儿。
　　奚南并不像班上其他人，还会特意带基本上回去看，他草草装了几张试卷进书包，在班长一句放学后，便提着书包出了教室。
　　外边的雪还没有停，且气温较之先前又降了几度，所以只穿了件卫衣的奚南，不得不裹紧校服，发着抖往楼下走。
　　奚南心说这天气可真特么操蛋，下雪也不提前给个通知，要不然他也不至于现在冷成这样。奚南又紧了紧校服，心想以后教室里一定得多备一件外套，不然南方这多变的天他熬不过去。
　　一中最后一节课下课是六点，加上现在是冬季，天又黑的早，所以一中校里的灯早就亮了。此时亮了的路灯，配合着满天大雪，徒增了学校的浪漫气氛，适合情侣来约会。
　　不过奚南可顾不上去欣赏这美景，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不远处站着的向晚光吸引了去。
　　奚南在教学楼前的楼梯处停了下来，眼神落在了离他数米远的向晚光身上。只见向晚光穿着奶茶店的工作服，臂弯挂着一件外套，打着一把大黑伞站在路灯下。
　　白色的路灯徒然让环境多了几分冷感，同时也照亮了漆黑的世界，让奚南能够看清雪花从伞面滑落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