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重晚光(20)

　　奚南心中疑惑，正想问向晚光这是什么意思，却见向晚光突然背对他半蹲。奚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向晚光回头，噙着笑说，“上来，我背你。”
　　奚南呆愣，惊讶于向晚光这一举止，看着他没说话。
　　可向晚光却神色如常，好像并不觉得他的动作有多让人惊讶。向晚光脸上笑意不减，看着奚南解释说，“后面有段路全是泥巴，你的鞋不太适合走那儿。”
　　奚南要是往那儿走，他脚上的鞋基本废了，而照奚南这种性格，估计到时会炸。
　　看奚南还没反应，向晚光有些无奈，想着等会儿就快中午了，到时干农活的人回来，见村里来了外人，指不定怎么过来看。
　　向晚光觉得奚南不会喜欢被围观，他也不想别人看见奚南。
　　所以向晚光又叫了一声奚南，催促他快点上来。这次奚南没有再呆愣，而是很快给了向晚光回应。
　　奚南应了声好，在向晚光做出反应前，扑地跳到了向晚光背上，而向晚光虽然往前踉跄了一下，却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奚南。
　　奚南双手搂住向晚光脖子，整个人紧贴着向晚光背，而向晚光则托着奚南臀部，防止他摔下去。
　　奚南趴在向晚光背上，一时也顾不上照片烦恼他的事，鼻翼间尽是向晚光身上的洗衣液香，以及耳边向晚光略带喘意的呼吸。
　　这是这么多年来，奚南第一次被除父亲外的同性背。没有他想象的难以接受，更没有他以为的难为情，相反更多的是听到对方心跳声的安心感。
　　奚南静了下来，收敛了他平时的爪牙，露出他最内里的一面，展露出他性格里的柔软。
　　虽然奚南谈过几次恋爱，那些恋爱也或多或少给他带来了一些欢乐。可无论是最开始交的女朋友，还是后面谈的男朋友，那几段感情里奚南一直是照顾人的那个。
　　和向晚光在一起后，奚南才真真切切体会到被照顾的感觉。向晚光很细心，对他的照顾精细到生活的每一件小事上，同时他还很懂他，能够在他开口说话前，妥帖的帮他处理好那个问题。
　　奚南从没有遇到过如此契合他的人。
　　他趴在向晚光背上，闭着眼数了下他自己的心跳，然后不得不承认一点，那便是此时此刻他的心跳要快于平常。
　　奚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伴着雨后空气里特有的清香，被向晚光背在背上的奚南，忽然确定了一件事。
　　他对向晚光的喜欢，比对过往任何一个对象都要深。
　　所以才会在意向晚光的故事，才会听他的话，才会为他将就，才会主动去学下面，只因为想给向晚光一个惊喜。
　　最主要的是，会在向晚光接完家里人打来的电话后，因为向晚光的一句话，放弃周末宅在家里，而跟他坐几个小时的大巴，来到一个他以前从没接触过的地方。
　　“向晚光。”奚南轻轻叫了一声。
　　“嗯。”正仔细看路的向晚光，闻言轻声应了句，“怎么了？”
　　奚南低着头，温柔的吻了吻向晚光肩膀。听到向晚光低沉的嗓音，奚南没忍住笑了起来。声音不复平时的不着调，反而纯粹真挚。
　　向晚光没等到奚南的回答，一边认真避开路上的水洼，一边又重复的问了奚南一遍，“怎么了？”
　　“没事。”奚南紧了紧手臂，让自己更贴近向晚光，然后他没控制好嘴角的弧度，笑着说，“就是想跟你说一句，我好像变得更喜欢你了。”
　　语气少了往日开玩笑般的随意，反而变的纯粹干净，又多了几丝诚恳真挚，如一把大锤锤在心上，让人深受震撼，忍不住去相信。
　　奚南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向晚光一怔。他停了下来，像是在回味刚才奚南的那句告白。
　　奚南看向晚光不走了，以为他是累了，不由推了推他肩膀，想跟他说当他下来，他自己能走。丝毫没有多想向晚光是因为他说的话而变成这样的。
　　向晚光一声轻笑，没有答应奚南的要求，而是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奚南。”向晚光叫他，声音含笑，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好心情。
　　“嗯？”
　　向晚光侧头，看了眼趴在他肩上的奚南，嘴角上挑，扯出一抹笑来，说，“我也是。”


第二十六章
　　过了最泥泞的路段后，奚南没再赖在向晚光背上，而是跳了下来自个儿走。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向晚光家。
　　奚南站在向晚光家前的空地，盯着向晚光家的房子。
　　来之前奚南做过心理准备，来的路上他也想象过向晚光家的模样，怕等他到了后会露出不合适的表情。然而等真到了向晚光家，先前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没起到一点作用。
　　向晚光侧头，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奚南看，不错过他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
　　“不进去吗？”奚南转头迎上向晚光的视线，笑了笑，“我还想早点见见叔叔阿姨呢。”
　　向晚光还是不说话，眼神落在奚南身上没挪开，像是要将奚南看穿一样。而奚南被向晚光这么看着，也不躲避他的视线，噙着一抹笑和向晚光对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向晚光先败了下来，没忍住低下头，还轻声笑了起来。他想到了姜月亮在知道他要带奚南回家后跟他谈的话。
　　当时奶茶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姜月亮去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然后随便挑了个座位，说有点事要跟他聊聊。
　　向晚光知道姜月亮要说什么，所以闻言他没有多做犹豫，在姜月亮面前坐下，等着她说话。
　　姜月亮并不委婉，在向晚光坐好后，直接道，“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冲动。”
　　向晚光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
　　姜月亮见此，也扬唇笑了，她的眼里有不合年纪的成熟、沧桑，看模样一点也不像十**岁的女生。
　　“太早了。”姜月亮评价道，又说，“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你就将人往家里带。”
　　“我知道。”向晚光接话道。
　　姜月亮微讶，反问，“那你还这么做？”
　　“我们在谈恋爱，我应该告诉他我的情况。”向晚光笑了起来，眼神变的温柔，解释说，“比起他只能从别人那听说，或者自己瞎猜，还不如我自己跟他坦白。”
　　姜月亮垂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的悲伤，而向晚光看见姜月亮这样，欲言又止几回，却到底什么都没说，选择保持沉默。
　　“你倒是好。”姜月亮敛去刚才的悲伤，又笑了起来。
　　“毫无疑问，奚南是富家少爷，并且他家境到底有多好，我们谁也不清楚。”姜月亮说，“但能够肯定的是，你和他之间的差距，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等奚南跟你回了家，”姜月亮脸上的笑淡了，她直视向晚光眼，几近逼问道，“那到时在他面前，你不会自卑吗？”
　　向晚光正在轻敲桌面的手一顿，像是被戳中心中的***一样。姜月亮没挪开视线，而是一直盯着向晚光看，期待他会有的反应。
　　姜月亮以为她这个问题，会让向晚光有那么一瞬的失态，或者让他不知所措，完全答不上来。
　　然而让姜月亮诧异的是，向晚光仅仅是顿了那么几秒，随即就恢复了惯常的笑容，没有半分局促。
　　“我为什么要自卑？”向晚光唇边挂着一抹笑，缓慢道，“谈恋爱的是我们，而我和奚南本身，并没有太大差距。”
　　“撇开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就从自身来看，他不是富家小少爷，我也不是贫穷小子。”向晚光说，“他仅仅是一个高二学生，最重要的事是一年后的高考，而我是奶茶里的打工的，最重要事的也是一年后该做什么。”
　　“姜姐，”向晚光笑了起来，说，“我和他是平等的。”
　　“就算现在不平等，那总有一天我和他之间也会变的平等。”向晚光声音低沉，掷地有声道，“我会一步步缩小和他之间的差距，直到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
　　向晚光的一席话，让姜月亮哑口无言。她望着向晚光，脸上挂着一抹苦笑，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姜月亮到底是没再说其他，叹了口气后，轻声说了句那就好，便转身走了。
　　而现在向晚光从回忆里走出来，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奚南，不由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奚南脸上的表情丰富，却独独没有嫌弃不满。
　　奚南一直在等向晚光回答，可等了半天，不仅没听到向晚光说话，相反向晚光还兀自笑了起来。
　　奚南：“……”
　　奚南伸手拍向晚光肩膀，问他，“笑什么呢？”
　　向晚光摇摇头，没跟奚南说实话，同时转身领着奚南往家里走，跟他解释道，“这个点我妈不在家，她估计要再过会儿才能回来。”
　　奚南跟着向晚光往里走，视线随意的扫了两眼，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向晚光家里虽然不像奚南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么差，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两层楼式的红砖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二楼还没砌好，房子外面也没有嵌瓷砖，显得有些破旧。
　　而砌好的一楼，同样也没用装修，还是毛胚房。奚南跟着向晚光走进一间房，只见地上随处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显得乱糟糟的，有点脏。
　　向晚光推开一扇门，带奚南走进客厅。这间房子比刚才一路走过来的要好了不少，至少房间中央摆了一套沙发，另一边还放了一些生活用品。
　　奚南没乱走，进了屋后有些拘谨，紧挨着向晚光不知道该做什么。向晚光看奚南这样，不免失笑。
　　他转身去柜子里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去桌边给奚南倒了一杯水，领着他在房间里唯一看得过去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才把手里的水递给奚南。
　　奚南忍着想拿纸擦沙发的冲动，捧着向晚光递给他的水，小口的喝了一口，然后他就听到向晚光说，“你看到了，这里就是我家。”
　　奚南握着一次性纸杯，看着向晚光没有说话。
　　而向晚光看奚南这样，翘起嘴角笑了笑，将原本几天前就该说的话，一一吐露出来。
　　“房子是三年前砌的，花了我爸妈绝大积蓄。”向晚光说，“但是你也看到房子并没有砌好，因为房子砌到后面，我家出事了。”
　　“我念的初中要住校，所以刚开始我并不知道家里出事了。而等我知道这事时，我已经中考完。”向晚光接过奚南手里的水，对着奚南嘴唇接触过的地方，跟着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那会家里的事……”
　　向晚光顿了顿，到底没有说下去。
　　一直沉默在听向晚光说话的奚南，在向晚光说到这里时，知道向晚光后面要说的话，便是那晚被电话打断的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