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不见(99)

　　随后，他将眼前的年轻男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应总是第一天认识我么？”周朔不答反问。
　　“不，你绝不可能只是夏凉的助理这么简单，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你潜伏在夏凉身边，究竟有什么意图？”
　　“潜、伏？”周朔身后一个男人像是听到很好笑的笑话，趴在他同伴的肩膀上笑得一抽一抽的。
　　另一个男人很不客气上前地拍了拍应莫华的脸颊道:“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们老大的，嗯？凉哥是我们老大的人，你还三番四次骚扰人家，这要是放在我们那儿，早让你吃枪子了你知道吗？”
　　应莫华愣了一下，转而看向周朔:“什么意思？什么叫夏凉是你的人？”
　　周朔抿了抿唇，淡淡道:“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应莫华惊愕了一瞬，随即摇头道:“不可能，夏凉他有喜欢的女人了，他们连孩子都这么大的，这是夏凉亲口承认的，你诓不了我。”
　　“你信不信，跟我没有关系。”周朔道，“我这一次请你过来，就是想讨你一句承诺。”
　　“什么承诺？”
　　“别动夏家，也别想着找宋家的麻烦。”周朔道，“尤其是夏临和宋延两个人，不准动他们一根毫毛。”
　　应莫华怔了片刻，哼笑道:“你怎么不担心，我接下来会怎么对付想要逃跑的夏凉呢。”
　　周朔不为所动:“夏凉有我护着，你动不了。”
　　应莫华又是一怔:“夏凉说要移民，难道你也……”
　　“夏凉会跟我走。”
　　不可能！他那个女人呢，还有那个孩子。
　　周朔打断他:“孩子也是我的，你要是敢动她……不，你动不了她。”
　　应莫华没有细究周朔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他已经用自己的脑洞编圆了整个前因后果一一原来这么多年来，夏凉一直与他的助理暗度陈仓，为了隐瞒这段私情，同时也对家里有个交代，夏凉不惜在外头找女人代孕生子。如今夏家长辈全部死绝，夏凉再也没有顾虑，于是打算带着情人和孩子远走高飞了。
　　想到这里，他感到非常愤怒，自己竟被夏凉欺骗了这么多年！
　　“你以为你们这一走就万事大吉了？”他瞪着周朔，“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们的！”
　　周朔掏了掏耳朵，不想再跟他废话，朝身后摆了摆手。
　　便有一名男子端起长枪对准了应莫华。
　　应莫华早已豁岀去了，嘶声道:“怎么，你打算直接杀了我？来啊，来啊一—！”
　　他最后一个字余音未了，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叠枪声盖了过去。
　　应莫华没料到他们真的一言不合就开枪，一时间被吓懵了。全身麻木了好半天，他才确认自己应该还没有中
　　弹
　　“杀你太没意思，玩你才有意思。”周朔道，“我们那边训练射击习惯用活靶，把俘虏绑在圆盘上不停地转，期间打足100发子弹，每发子弹都要贴着人身但又不能伤及发肤，100发子弹正好要勾勒岀一个完整的人形轮廓，这样才算通过。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挑战性？”
　　应莫华之前的血性全都见了鬼，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这群疯子正在向他实力演绎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看来你是没有懂，”周朔见应莫华不说话，于是道，“要不要再给你演示一下？”
　　眼见几人再次举枪，应莫华闭着眼大叫:“承诺我给，我给！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去找宋、夏两家的麻烦，更不会找宋延和夏临的麻烦，如有违誓，天打雷劈！”
　　一时间，整个练靶场悄无声息，安静得有些诡异。
　　应莫华再度睁眼时，就看见几个人围在其中一人身后盯着他手中的手机屏幕看，而那人的手机，则正正当当地对着自己摄录。
　　“都录下来了？”周朔问。
　　“是的老大，录得清楚完整，毫无瑕疵。”
　　“嗯，发给宋延和夏临每人一份。”周朔道，“让他们把这段视频放在遗嘱里面，要是哪天非正常死亡了，就把这段视频公之于众。”
　　“……！！！”应莫华简直要疯了，有这么坑人的吗，他非但不能动那两个人，还要确保他们长命百岁？


第69章 告白(全文完)
　　夏临和宋延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了关于应莫华赌咒发誓的视频。
　　而当时，他们正在四处寻找周朔的下落。
　　那天晚上应莫华离开之后，周朔也跟着消失了，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只留给夏凉一张语焉不详的字条。
　　而当夏凉看了夏临手机上的视频后，很快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周朔孤身返回夏家老宅，发现夏凉已经坐在客厅里等他了。
　　刚进门的周朔，身上还穿着深夜外岀时的呢料大衣，裏挟着来自室外的夜露与湿气，仿佛在他周身笼罩了层捉摸不定的杀伐寒意。
　　夏凉无声凝视着他，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意识到，四年的异界军旅生涯，已经将周朔打磨得异常挺拔而坚韧，多少次生死未卜的残酷战争，迫使他快速成长起来的同时，也彻底削去了他身上最后一点软弱与稚嫩。
　　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会在自己面前战栗或撒娇的大男孩了。
　　就在夏凉打量周朔的同时，周朔也不着痕迹地看了夏凉一眼。虽然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在看到夏凉不辨喜怒的神色之后，心里又开始惴惴不安了起来。
　　他将外衣脱下，整个人的轮廓渐渐柔和了下来，然后走到夏凉身边坐下，温言道:“凉哥，怎么这么早就醒。”
　　“我不是醒得早，而是一夜未睡。”夏凉转头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周朔没有回答他，反问道:“视频看到了？”
　　“真的是你干的？”
　　“周朔，或许你已经很好地适应了ABO族的生活，”夏凉强忍着怒气道，“但是你别忘了，这里不是ABO族，这里有这里的律法与规则，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我明白，”周朔道，“这里有这里的规则，但也有仗着权势不按规则行事的人，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地将他四年前做的事情还回去罢了。”
　　夏凉猛地噎了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
　　周朔停顿了片刻，低声服软道:“凉哥，你愿意跟着我移民，我心里真的很高兴。但我知道，其实你并没有真正放下这里的一切，这里有你的家人，还有应莫华那样的隐患。所以，为了不让你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必须在离开之前，替你解决掉后顾之忧。”
　　夏凉的怒气渐渐平复了下去，问道:“应莫华现在人呢？”
　　“我已经安排人妥善安置了，你放心，我不打算要他的命，也不会让他缺胳膊断腿，等我们离开之后，我的人会把他完完整整地送回去的。”
　　夏凉点了点头，脸上的忧虑之色却并未减轻，凝着眉欲言又止。
　　周朔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低声道:“凉哥，你是不是还有疑虑？我希望你有什么话就全部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夏凉站起身，走到窗边站定，缓缓道:“周朔，或许是性格使然，又或许是你比我年轻的缘故，我发现你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比我要快很多，对新环境或新身份的适应能力也比我强……”
　　周朔跟着站起身，看着夏凉的背影，不安道:“凉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凉道:“我这个人，凡事都喜欢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所以我不会轻易接受某种新事物，也不会坦然接受某种不可预知的改变。然而，一旦当我下定决心要去接受它、适应它的时候，我就会锲而不舍，永不后悔。”
　　夏凉转过身，望着周朔道:“想必你也知道，当初得知自己基因发生改变之后，我心里是非常抗拒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我甚至与杜蓝泽做了约定，如果他们能硏发岀改变这种体质的药物，我愿意做他们的试验品。
　　“但是后来，我慢慢接受了自己怀孕的事实，慢慢接受了有夏夏存在的未来，也慢慢接受了你。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我，在你的眼里，我究竟是你的爱人，还是亲人，还是仅仅因为，我是你的Omega？”
　　周朔渐渐变了脸色，上前一步道:“凉哥……”
　　“你先听我说完。”夏凉抬手制止了他的靠近，“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当初进入发qing期的时候，你身边只有我一个Omega，我身边也只有你一个 Alpha，你我都别无选择。这或许给你造成了某种错觉，觉得你我在一起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天作之合，但抛开这些玄学的东西不谈，如果没有信息素的影响和诱导，你真的就非我不可吗？你真的做好了与我过一辈子的心理准备？”
　　周朔不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夏凉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是做什么？”
　　“凉哥，有些话，其实早在四年之前，我就想对你说了。”周朔仰起脸来注视着夏凉，“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夏凉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在孤儿院。”
　　“不是好像，就是在孤儿院。”周朔苦笑了一下，“凉哥你看，明明你比我大了几岁，可是对于这件事的记忆，你却不如我印象深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夏凉困惑地看着他。
　　“或许在你的生命里，我不过是某个时间段出现在夏家的一个养子罢了，但是在我的生命里，你是改变了我的命运、带着我离开孤儿院去接触大千世界的贵人。
　　“我知道，其实一开始老太太并不打算收养我的，是你在一旁说服了她—一我连你当初说的毎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从离开孤儿院的那一天，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在夏家好好表现，不能让你失望，不能让你后悔当初的决定。”
　　夏凉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道:“所以你在我们家一直以来的逆来顺受，是因为……”
　　“那时候我总是偷偷关注你，分享你的喜怒哀乐，就算老太太让我去跟着临哥，在同一屋檐下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我还是一有机会就看着你，一天里面只要能见你一次，我都当是自己赚到了。
　　“那时候我脑子笨，不知道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尤其进入青春期后，我开始不敢与你对视，因为一看见你就心慌意乱，看不见你又食不知味。我以为自己生了什么怪病，以为只要离开这个地方，病症就能好转，所以我在高考之后申请去了军校，可以借着军校的规定减少回家的次数。可是最后我发现那都是徒劳，即便是在军校里我也经常会梦见你，每次梦见你……我都会梦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