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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37)

作者:冉尔 时间:2019-05-24 11:04 标签:甜宠 HE 先婚后爱 年上 豪门恩怨

  可事情换到小凤凰身上,贺作舟又总是提着心。
  他的小凤凰干干净净,不能惹上一身腥过一辈子。
  “六爷……先生!”方伊池一时怔住,仿佛被雪花糊住了眼,眼前花了,他喃喃地叫了好几声,继而像是被一盆冷水泼醒,打着寒战握紧了六爷的手,“先生,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记得家法就成。”
  “不成的。”方伊池难得没有反驳,而是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我愿意。”
  “因为我误会了先生。先生想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
  “我以后再也不会平白无故怀疑先生了。”
  方伊池硬着头皮说完,心跳如擂鼓,不等六爷开口,扭头就跑,头都不敢回,挤开人群,从钟楼一路跑到万福阁,浑浑噩噩地随着香客涌进阁内,听着禅声阵阵,忽而落下泪来。
  念佛一声,罪灭河沙。
  怀疑六爷,讨要保证,实在是罪过。
  方伊池不是信徒,此刻却跪在了蒲团上,许的不是六爷先前说的誓言,而是普普通通的四个字——平安康健。
  虔诚地拜完,方伊池随着人流走出了万福阁,自脚迈入广袤天地的第一步,心情豁然开朗。
  不是他方伊池过于自信,而是贺作舟给了他那份能在贺家活下去的勇气。
  旁人会悄默声地死了。
  他有先生,自当勇敢地活下去。
  雪依旧在下,方伊池没拿伞,他走了几步,停下来抖落肩头的碎雪,不经意间看见黄琉璃筒瓦上倒挂下来的晶莹的冰凌,竟想像小时候那样,伸手去掰。
  念头刚起,他就心虚地道了声:“罪过。”
  雍和宫可是出过皇帝的王府,岂容平头小老百姓上房揭瓦?
  不过须臾间,几个脱离了爹娘管束的孩童笑闹着跑过,用随手拾到的小树枝硬生生敲下了一串冰凌。
  方伊池略微吃惊,又很快释然,将手揣在手焐子里安静地笑,继而抬头再次走进了风雪中。
  说到做到,日后,他绝不会再怀疑六爷的真心。
  重新回到讲经殿的时候,方伊池被堵了小半刻钟才挪动步,身边不乏烦躁的香客,时不时跺脚,或是拉着相熟的人叽里咕噜地抱怨。
  却也不敢抱怨得太过,约莫是碍着身处佛寺,平日里为了鸡毛蒜皮都能吵起来的街坊四邻,此刻和睦异常。方伊池不合时宜地想,若是此时遇见了以前的邻居,说不准还能笑脸相迎呢。
  好在方伊池没真的遇上以前的街坊,倒是在快回到六爷身边的时候,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王浮生。他也拿着香,与他擦肩而过。
  就像是他们的交集,自从贺作舟出现,便画上了句号,连着那段在平安饭店穿着旗袍当服务生的日子,都紧跟着被掩埋在了记忆的深处。
  “先生。”
  贺作舟还站在原地,见了方伊池,嘴角勾起点温柔的笑意:“把那些屁话呸了?”
  他心虚地点头,负罪感太强,干脆把脸埋在了贺作舟的心口:“六爷……”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叫我的。”贺作舟不满地把方伊池抱住,“明明叫的是先生。”
  他权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呢喃:“六爷,您怕佛祖不喜欢您,我不怕。”
  “若是他当真不喜欢您……”方伊池的心跳骤然加速,积蓄许久的情感突然找到了突破口,“我也还是……”
  可惜他很快清醒过来,鼓着腮帮子仓皇转移话题:“雪下得更大了,咱们回家吧。”
  “你也还是什么?”贺作舟不为所动,目光灼灼,攥着他的手腕逼问,“方伊池,你说,你也还是什么!”
  是孤注一掷的喜欢,还是不顾一切的爱?
  方伊池逃不开,只能红着脸说出了最隐晦的答案:“若是佛祖当真不喜欢您,我也不要他的喜欢!”
  贺作舟的心先是因为失望微微一凉,须臾,又缓缓温热起来。
  小凤凰对待感情太过小心谨慎,心里想了十分,说出口的至多八分,事事留着底线,皆因生长环境从未善待于他,所以贺作舟并不怪他。
  反倒该欣喜,因为他贺六爷不懂情爱的凤凰终于开窍了。
  离开雍和宫,走过一条胡同,喧嚣散尽,六爷的车还在路边孤零零地停着。
  万福靠在车边抽烟,时不时扭头看看,瞧见他们的身影,赶忙将烟灭了,踩在脚底。
  贺作舟先行拉开车门,把慢吞吞往里爬的小凤凰塞进去,然后自个儿也坐下,嘱咐万福开车回家:“顺道去趟瑞福祥,上回让李掌柜做的衣裳该做好了。”
  贺作舟不提,方伊池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上回去瑞福祥的时候,李掌柜说还有好些衣服没做好呢,今儿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全瞧见。
  “没做好,咱们就买些现成的。”贺作舟见他眼睛放光,暗暗好笑,觉得半大的孩子才会因为新衣服开心,又觉得方伊池好哄,三两句话,刚刚的情绪就抛在了脑后,“尺寸不对,就让李掌柜现改。”
  “不用,先生给我定的就够了。”方伊池笑眯眯地摇头,半张脸埋进毛茸茸的衣领里,露出一双湿润的眼睛,“先生有没有帮我挑布料?”
  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尾音像个小钩子,撩得贺作舟斜着眼睛瞪他。
  方伊池毫不自知,托着下巴瞧窗外的风雪:“我以前在别人家里当小工,那家的老爷带着姨太太去瑞福祥挑料子,扯多了布,就匀了一些给我。”
  “当时那家老爷跟我说,小爷们儿娶媳妇也得买新衣服。”
  “我记得真真的,我还发誓要给以后的媳妇儿选好看的布料呢。”
  那时的方伊池在拼命赚钱给妹妹治病,偶有闲暇,自是会想些关于未来的事情:比如等妹妹的病好了,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在北平生活下去,又或者找到更好的工作,过平头小老百姓的日子。
  可是事与愿违,妹妹的病一直没好,他辞了工,穿上旗袍,成为了一名卖笑的服务生。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提,方伊池坦然极了:“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竟然嫁了人。”
  身为男人,成为男妻,真的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儿,换了别人,就算被娶进家门,心里也不会多舒服。
  方伊池运气好,遇上了贺作舟,反倒在最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过上了好日子。
  但是这话到了贺六爷的耳朵里,立刻变了味儿:“等会儿,你搁我面前说什么?”
  “我这聋耳朵是不是听劈叉了,你说要娶媳妇儿?!”
  作者有话说:小凤凰其实只要一个保证而已啦,他是听到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会记一辈的池呀!


第三十九章 熟客
  “六爷,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方伊池回过味,也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对劲儿,可他真的没旁的意思,就是回忆过去的时候没留神。
  再说了,那个时候的方伊池打死也想不到,自个儿未来会和北平城鼎鼎有名的贺六爷搭上茬,还成了堂堂正正的贺太太。
  这话搁六七年前说,谁信?
  “真是个小祖宗。”贺作舟把他拉到身旁,手掌被小凤凰手腕上的佛珠硌着了,心情登时好了那么几分,毕竟这玩意是自己送的,人方伊池答应戴,就走哪儿都没落下过。
  方伊池温驯地倚着贺作舟的肩,嘴上却没那么老实:“六爷,您醋性真大。”
  “……我那时候才几岁?就是个半大的小子,什么也不懂,想娶媳妇儿不是正常的事儿吗?”
  “对,正常。”贺作舟没好气地捏他乱动的手指,压低声音骂了句,“你姥姥!”
  方伊池乐得笑弯了眼睛,偏头故意用领口的绒毛蹭贺作舟的脸颊,白嫩的脖颈在衣领边若隐若现,像透亮的瓷。
  贺作舟极想低头啃上一口,又怕他喊疼,终究是忍住了。
  方伊池尚不知自己逃过一劫,拽过贺作舟的手写写画画。
  他的手指有点凉,贺六爷的掌心却很烫,方伊池先抠了抠六爷握枪握出的茧子,再认真地写了个“池”字。
  “嘛呢?”贺作舟摊开手掌,装模作样地瞧,仿佛真能看到字似的,“这个字写得好,换个地方再写一遍。”
  方伊池连忙挺直腰背,端正态度:“在哪儿?”
  贺作舟攥着他的手腕子,轻轻一拉:“心里呗。”
  “六爷!”方伊池臊得面色微红,不停地扭头去看开车的万福。
  “他听不见。”贺六爷睁眼说瞎话,抬手把小凤凰抱在了怀里,刚想说两句体己话,万福就惊呼着踩下了刹车。
  贺作舟把方伊池往怀里狠狠一按,胳膊结结实实撞在前排的座椅靠背上。饶是六爷这么能忍的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拉下脸,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往老子车上撞?”
  万福擦去一头冷汗,下车一瞧:“嗐,原来是王医生啊。”
  贺作舟闻言,神情微变,将惊魂未定的小凤凰放在了车上,自个儿下车,一脸的乌云密布。
  “六爷。”王浮生张开双臂,拦在车前,直勾勾地盯着贺作舟,“您让我见见方伊池。”
  贺作舟站定,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你要见我太太?”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包烟,万福迅速拿出火柴,用掌心挡着火,替六爷点上。
  “王浮生,你好歹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不知道遇上别人家的太太得避讳着?”
  王浮生听了这话,神情陡然凌厉:“方伊池是男人!”
  “我当然知道他是男人。”贺作舟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浮生,将嘴边的烟夹在指尖,缓慢地吐了口气,“我不仅知道,还亲眼见过、摸过、玩过。”
  “你……!”王浮生涨红了脸,显然听明白了贺作舟话里的意思。
  贺六爷又吸了口烟:“我娶他就是因为稀罕他,没瞧不起的意思。”
  “……我贺作舟不是那种瞧不起人的小人。”
  王浮生讥笑道:“是啊,您贺六爷是个正人君子,出去打仗还能亲自安排三个男人去逗自家太太开心!”
  这话说得太过了。
  当初没带小凤凰走,是贺作舟心头的刺,他恨过自个儿,也怨过自个儿,但贺六爷比谁都明白,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所以现在待小凤凰一日比一日好。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稀罕,稀罕到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谁多看一眼都不成。
  贺作舟将刚点上的烟扔了,踩在脚底下,一步一步走到王浮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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