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28)
事情的反转仅仅发生在几秒之间,俞尧跌倒在地,这次疼得再也站不起来,周围的人一拥而上,龚成甚至没能明白自己怎么就从挟持别人到束手就擒,就已经被人扣住了。
李敛越转而去找被人扶着的俞尧,俞尧一直在冒冷汗,但眼睛却一直在看他躲在背后的手,气息虚弱还要嚷嚷,“你的手呢,我看看,给我看看……”
李敛越找衣服把俞尧包了起来,用没受伤的手摸摸俞尧的脸,半是无奈半是气恼,“太胡闹了,”他让带来的医护人员把俞尧扶上车,“我待会就过去找你。”
俞尧没力气和他辩驳,只能被人扶上了车。
李敛越转身去看被几个人压制着动弹不得的龚成,车里其他的男人也被抓下来了,哀叫着他们只是拿钱做事,不关他们的事情。
李敛越冷冷的看着他们,一脚踹在龚成的身上,声线冷得如同寒冬里的风,“我给你个机会,把从你带走俞尧后每一分每一秒发生的细节都讲一遍。”
龚成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求饶起来,“我,我就只是想要绑架他好勒索你给我钱逃出国,我没对他做什么,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
李敛越的嘴角不耐烦的沉了沉,轻飘飘道,“找个地方,他的两只手别留着了,其余人打一顿再交给警察,别闹出人命。”
龚成听见李敛越的话,顿时哭天抢地起来,“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他妈敢……”
李敛越转身,连看一眼都嫌晦气,“吵死了,拿臭袜子把他的嘴堵起来。”
他摊开手心,立马有人上来给他包扎,鲜红的血从纱布里蔓延开来,他堵住伤口,心里想着俞尧,没有做进一步的处理,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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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尧轻微脑震荡,肋骨裂了一小块,好在不是很严重,身上的都是皮外伤,看着触目惊心,养个把月也能痊愈。
倒是李敛越抓着刀刃的时候太用力了差点割到经脉,医生包扎的时候一直在嘱咐绝对不能碰水不能乱动,要好好做康健,不然会影响以后的使用。
李敛越没把这话告诉俞尧,俞尧这次其实受了不少的惊吓,做完全套检查后就昏昏欲睡了,李敛越一直守着,期间路岸得知消息来过一趟,李敛越没叫醒俞尧。
路岸把龚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顿,放下狠话一定要亲自替俞尧教训龚成一顿,在得知李敛越把人两只手没收时还是不禁有些咋舌,啊了半天才说“这样啊,我记得你以前挺仁慈的啊……”
李敛越只是笑了笑没回他的话。
路岸看了看时间点,俞尧还在睡,他就没有久留,沈余天要下班了,他得去接人,俞尧这件事给他提了一个醒,往后做事家属那边还是要顾及一下的,他边琢磨着是不是得给沈余天配备一个保镖边走出了医院,想到李敛越的做法,还是不禁感慨道,“真狠,真狠……”
他回去要好好跟他老婆把这事唠个两百块的,再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他老婆是学法的,待会把不遵纪守法的李老板告上法庭那就不太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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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尧这一睡就到了深夜才醒过来,他有点渴,本来想让李敛越给他倒点水,只是稍微动了动,就发觉李敛越紧紧握着他的手,而受伤那只手正搭在桌面上,他能看见从纱布里沁出来的血迹。
俞尧瞬间想起李敛越替他挡刀时候的场景,在那情形下根本无法思考,李敛越所做的是大脑反应的行为。
他不想李敛越替他当人质,李敛越不想他受伤,从本质上来讲,他们都是为了彼此,俞尧抿了抿唇,眼睛忽然有点泛酸。
李敛越睁开眼就发现俞尧红着眼眶看着自己,不禁心疼道,“是不是很痛,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俞尧抓住他的手,他疑惑的望着俞尧。
下一秒,俞尧哽咽的声音在病房里清晰的散开来,“李敛越,我发现我好像爱上你了……”
第40章
爱这个词多么微妙,李敛越用了十几年的时光去印证他对俞尧的爱,归根结底不过也是想要得到俞尧同样的爱意,而当俞尧终于对他开口时,他甚至无法做出反应,大脑变得混沌,眼神难得的露出点迷茫。
就好像曾经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在跨越了层层山叠砸到他头上,把他砸得丧失思考能力,连最基本的回应都变得很是迟钝。
半晌,他才对上俞尧的眼神,张了张唇,“你再说一遍。”
俞尧却反而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他心中盈满了浓烈的情愫,催使他开了口,但要他郑重的再重复一遍,却有点羞于启齿了,他像只小猫般拿指甲在李敛越没有受伤的掌心,脸颊微红,嘟囔道,“你明明都听见了。”
李敛越反应有点激动,甚至拿受伤的手一起包裹住俞尧的手,脸上是掩盖不了的欣喜,“再说一次,我想听。”
他仿佛不知道痛似的,伤口裂开来,血染在了俞尧的手上,俞尧惊呼,“你的手……”
李敛越却只是定定的注视着他,眼神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在这一瞬间,俞尧觉得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拒绝此时此刻的李敛越。
他轻轻的抿了下唇,眼神和李敛越交汇着,似有化不开的浓情蜜意,“李敛越,我爱你。”
李敛越的唇角先是微微往上翘,继而绽放出一个甚至显得有点孩子气的笑容来,他紧紧攥着俞尧,像永远要把俞尧抓在手心不放开,附身在俞尧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声音低沉而情意绵绵,“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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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尧出事后,他和李敛越的事情算是瞒不住了,俞家父母到医院,刚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自家儿子跟李敛越黏黏糊糊的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僵在原地,惊讶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敛越率先站起身,礼貌的打了招呼,俞顺和方露半天才应了,方露到底心疼儿子,跑过去查看俞尧的伤势,心疼得几乎要落泪,俞顺一时之间没好意思开口。
俞尧能和李敛越重新走到一块去这个事实带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他本来就在这件事上对俞尧有愧疚感,以为俞尧是为了公司才继续和李敛越来往,心里不由更加自责,决定等李敛越离开后,好好跟俞尧谈一谈这件事。
再怎么说,他已经害过俞尧一回,不能让俞尧再为了俞家葬送大好年华。
也许是他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李敛越站在一旁,最终决定将俞尧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他缓缓道,“伯父伯母,我和俞尧是认真在交往,不是从前的关系,希望你们能接纳我们。”
俞顺和方露被这个消息砸晕了,都看向床上的病号俞尧,俞尧眼见瞒不住了,只好嗯了一声,又说,“我知道你们是怕我受委屈,但这一次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们也别胡思乱想了。”
方露怔怔的看着俞尧,眼圈不禁泛红。
李敛越接着道,“这一次俞尧遇袭,让我更加坚定我这辈子非俞尧不可,我知道我从前的做法让你们恼怒生气,但从今往后,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对俞尧好。
他顿了顿,眼神落到俞尧身上,温情道,“我和俞尧认识快十六年,在彼此的人生道路里有过许多的喜怒哀乐,或许往后我们还会有很多次争吵,也可能会有不理解对方的时候,可是爱让我们变得包容,只要我们爱着对方,这世界上就没有能阻挡我们的力量。”
俞尧喉结滚动一下,李敛越这番话让他从心底里感动,他们这十几年的纠缠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里闪过,他笑过哭过,挣扎过也逃避过,兜兜转转命运还是把他们紧紧的拴在了一起。
他以前从不信命,但在李敛越这件事上,他甚至怀疑在他们见到的第一眼时,命运就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路,路的尽头只能是彼此。
方露忍不住哭了出来,俞顺也很是动容,这几年他们把李敛越和俞尧的事情看在眼里,其中心酸不可言说,从一开始的无可奈何到今日的情景,不可谓不感慨。
许久,俞顺才长长的出一口气,“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就不干涉了。敛越,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俞尧被我们宠坏了,你凡事多担待……”
他话没有说完,俞尧先是抗议起来,“爸,别把我说得那么不堪,我也还凑合过得去的好不好?”
李敛越哑然失笑,“是,俞尧在我眼里是最好的,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他藏在心里的少年,永远都是上天给他的礼物,所有好的不好的,在他心中都没有区别。
他爱的,从来都只是俞尧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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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尧出院也是三天后的事情了,他娇贵得不行,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对医院的伙食又百般挑剔,最终搬回了银泉别墅去养伤,李敛越特地请了护工照顾他的一日三餐,俞尧悠闲的在家躺了小半个月,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他从来没想过,这间被他以前当做监禁他的牢笼会变成他的避风港。
当然也是没想过,他会在这间屋子里时时刻刻想念李敛越。
他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传说中的相思病,怎么都看不够李敛越,李敛越晚一点回来,他就忍不住抱怨,李敛越在书房里办公,他就试图以各种各样的方法招惹李敛越的注意。
李敛越手上的伤口还不能碰水,洗澡的时候很是不方便,俞尧就自告奋勇给他当搓澡工,越搓越来劲,把李敛越的背后都搓红了一大片才肯罢休。
他明明也受了伤,精力却比谁都旺盛,情绪一好,伤好得更快,不到十天就又活蹦乱跳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这天,俞尧帮李敛越洗好澡上好了药,拿着吹风机给李敛越吹头发,嘀嘀咕咕的像是有讲不完的话。
“我想明天就去公司,最近在家里都闲得快发霉了。”
“你今天在公司忙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
“你头发好软,我以前怎么没发觉呢?”
他的叽叽喳喳成功引起李敛越的注意,李敛越笑着抓住他乱揪自己头发的手,回过头看他,一个个回答他的问题,“身体好了想出去就出去走走,今天在公司看了几个案子,见了林论,老人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你没有发觉吗?”
他说了一大段,俞尧却只抓住了其中两个关键词,“林论怎么还对你不死心啊?”
说着也不愿意给李敛越吹头发了,整个人往床上一趟,拿脚在李敛越的腰上轻轻的踹了踹。
李敛越头发其实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吹的必要,干脆俯身拿手肘撑在俞尧脑袋两侧,“他只是来商量合同的细节,吃醋啦?”
俞尧拿两只手环在李敛越的脖子上,睨着他,酸溜溜的道,“都说出轨就是谈生意谈着谈着搞出来的,我不喜欢他,长得跟只狐狸精似的,有我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