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欲有求(ABO)(12)
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犹豫片刻,滕暮山还是开口了:“遇到之前药企的负责人,和她聊了一会。”
他以为滕宁会生气,但对方仍然面不改色,小心翼翼将鱼骨、鱼刺剔了,留下白生生的肉:“哦,好吧。对了,这鱼是我找方法料理好的,完全不腥,特别嫩,你快尝尝。”仿佛一点不在意晚归的理由,更不像以前那样追问。
这种反差让滕暮山非常疑惑。他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还行。”他平时很少吃鱼,原因是怕麻烦,尤其那些多刺的品种,一不小心还会卡着喉咙。旁人以为他单纯厌恶腥味或者什么,滕宁却还记得他最初是喜欢的,为了这一点偏好,不知道下了多少工夫。
滕暮山忽然觉得心里发闷,手指更用力地握住了筷子,碗里的肉顿时碎成了丝丝缕缕,太软太嫩了。
至于滕宁似乎没察觉,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那就好。”
饭后稍微歇了一会,等滕宁收拾完碗筷,滕暮山正坐在书房里看着厚厚的资料,神情很专注,又仿佛在想很多事情,整个人显得诡异地严肃。忽然,灯光暗了下来,他抬起头,才发现是滕宁捧着蛋糕从门外走出来,满脸邀功似的表情:“好看吧?”
“……嗯。”
滕暮山有些诧异,但又觉得理所应当,对方总是会制造一些惊喜或者惊吓。
并不清楚自己被这般腹诽,滕宁放下蛋糕,飞快地跑去拿来吉他,清了清嗓子,示意滕暮山别忙工作,先留心听:“还有一份礼物,我写了很久,祝舅舅生日快乐。”然后,他唱出了第一个音符——
寂静的深蓝色的夜晚,和他低声哼唱,是那些星辰与风,那些雨露和枝条,在某个时刻成熟了的橘子,忍不住骨碌碌滚落,结果掉进某人的掌心。于是它悄悄散发出这个夏日最甜美的味道,让人心生欢喜。
“结束了。”
许久,滕宁缓缓地松开拨弦的手。
滕暮山这才回过神来,作为一个对音乐无感的人,他说不出这段旋律包含了什么深意,但内心兀自柔软了许多,好像浸泡在甜汁里。他没有许愿,径直拿起刀子切开蛋糕,果然如他所想,里面也是橘子的气味。汁液一点点淌出来,和乳酪、绵软的蛋糕交融,据说这叫流心,是一种很难的做法。
他能猜到,滕宁应该学了很久,这块蛋糕值得被细细品味——就像刚才的歌声,余音袅袅——连最后残留在碟子里的碎屑也有浓郁的甜香。
两个大男人分吃了一整个蛋糕,或者说,滕暮山只享用了一小份,剩下大半都进了滕宁的肚子。因此直到半夜,他还是觉得胃里沉甸甸,干脆爬起来,从柜子里找出没送出去的领带。
他忽然不打算将这个当成下一次或更之后的生日礼物,不如等时机到了,再一次告白,牢牢地缠住自己或者对方的脖颈。
根据今晚滕暮山的反应,他知道,那个日子不会很迟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这个周末是滕暮山先醒来,一切还笼罩在柔和的晨光里,窗外有隐隐约约的叫卖声,大概是街上的早饭摊子开张了。不久,他又听到滕宁从门前经过,脚步很轻,可能怕吵醒他,好似一阵微风吹过。
滕暮山静静地坐了一会,很奇怪,往日会觉得无聊的时候,此时突然变得温柔而平和,不需要他一门心思栽进堆叠在桌边的文件或报告里。
而这些改变,全因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人。
自生日后,他与滕宁之间仿佛多了种莫名的联系,不是亲人,而是另外的某种东西——明明之前他试图假装无事发生,将争吵和冷战当做孩子叛逆期的表现,至于滕宁干脆在邻市的大学待了整整大半年,假期才回来。距离带给人疏远感,却也使不愉快的记忆模糊了许多,如今滕暮山脑海中只剩下对方有分寸但毫不迟疑的示好。
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他觉得对方犹如隐藏在暗处的捕食者,一双眼紧盯着猎物,逐渐逼近,这令他感到了威胁和不满。
即使同为Beta,滕暮山自小并不在意自己的属性,以至于行事作风给不了解他的人一种误解——简直是个Alpha——那么冷静,那么强大,不受人摆布。他享受滕宁的喜爱,但不意味着情愿放开主动权。
“兼职?”
滕宁剥开鸡蛋丢进粥里,用勺子搅拌几下:“对啊,还有二十几天才回校,我已经写完作业了,准备找点事情做。”
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那晚过后才说,滕暮山很难不怀疑他别有用心,例如这是一次笨拙的欲擒故纵。但太过合乎情理,况且也是对方的自由,滕暮山只能略带了些不愉,低声回道:“随便你。反正你成年了,自己判断好。”
闻言,滕宁不由笑了笑:“嗯,我那地方离家很近,我还可以每天准备早晚饭和做家务。”他找了份教吉他的活,就在附近的音乐教室,正缺人,老板一听他是著名音乐学院的在读生,立马拍板,都不需要面试。
滕暮山半天没接上话,其实他根本没想得那么深,仅仅担忧对方的安全,又不肯明说。结果滕宁发散思维,搞得好像他只在乎几顿饭或者家里的干净、整洁……不过也是,滕暮山默默地想了一阵,过去的他确实表现得如此,对滕宁不甚关心,这会倒有点自食其果的错觉,根本无从解释。
“我知道了。”然而看着他的表情,滕宁终究没将心机耍尽,“舅舅当然担心我,不是为了其他。”
还记得不能被牵着鼻子走,滕暮山淡淡地说:“所以不要多想。”
滕宁瞥了他一眼:“我没什么,你记得准时回家。有时候我可能没办法送饭过去,排班在下午,就要挺晚了。”尽管不是临床,但滕暮山一调职就成了实验室的副主任,担着大课题、大项目,时常工作到忘了时间。最近情况稍微有了改善,可滕宁不放心,偶尔还是拎着饭盒过去。
等滕宁出门,屋里骤然安静下来,滕暮山将书翻了几页,越读越感觉不出趣味。他无法抑制般想到了滕宁。
最初那几天,对方还小心谨慎,经常表现出对他的紧张,但后来不知为何慢慢放开了,重新变成那个恣意大胆的年轻人。而他从避开伸过来的手,渐渐开始不怎么在乎,习惯地接过花样繁多的饭食或者温热的蜂蜜水。
恍惚间,滕暮山意识到,也许正是自己有了改变……他对滕宁的影响比想象中更大,反之亦然。
他好像从没真正认识这个人,过去是不感兴趣,现在是突如其来的探究欲。
真是讽刺。
但滕暮山不愿意反省,也无从反省。哪怕滕宁喜欢他多年,都是心甘情愿,不是被逼迫的。此刻他有了尝试的想法,不会刻意放下身段。
……
一转眼,滕宁已经兼职快一周,除了偶尔晚归,基本和以前一样。滕暮山依然在实验室的仪器、报告之中忙碌,但有时候会走神,也开始准时下班,弄得其他人颇为惊讶,暗地传出不少猜测。
“肯定是恋爱——”
不小心听到几个刚进来工作的实验员闲聊,滕暮山没太在意,上楼后在办公室外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有些苍老的声音:“进来。”
实验室的领头人是一位资历很深的老教授,他不光在国内的一流医院工作多年,而且曾经在国外深造,出自他手的高质量论文不胜枚举。滕暮山冷漠惯了,但这是唯一一个让他觉得该表达尊敬的老师,所以进门后收敛住了神情,将文件轻轻放到桌旁:“这是最新数据,我亲自整理过了。”
“嗯。”对方扶了扶眼镜,“不过我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您讲。”
也许这是个困惑、为难的请求,老教授深深地叹了口气,从抽屉拿出一封信:“你看看,这是今天有人送来我这里的。虽然我觉得非常荒谬,但流言可畏,我不希望这阻碍到你的发展,或者对实验室造成不好的影响。”
滕暮山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想,接过来,仔细地阅读了一遍,随即语气平静地回道:“抱歉,我大概知道是谁的手笔。”
“行吧,你自己处理好。这年头,蝇营狗苟的人越来越多了,哼,心都不在正事上。”
滕宁正在专心教学生弹奏最简单的童谣,一曲未了,他突然注意到玻璃落地窗外熟悉的身影——那个女人定定地望着他,容色比过去憔悴了些,始终不离开。等散课,他背起吉他:“你是……言小姐?我不记得和你有约。”
言千芳显得有点憔悴,笑容也如同一张面具贴在脸上,手提包的带子几乎被她攥得变形:“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与滕医生有关,所以不请自来。”
“哦?”
他们到附近的咖啡厅坐下,包厢很隐蔽,是非常适合谈话的地方。刚坐下,言千芳便语出惊人:“你很喜欢滕医生吧?”最后几个字被她咬得很重,夹杂着一丝厌恶。
滕宁微微抬起下巴:“嗯,所以呢?”说完,他交叉双手在桌面,眼神深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好像在等她的反应。
经过先前的事,言千芳早有所料,除了面色更不好了些,并没有特别失态:“你不应该缠着他。他那么优秀,值得更好的对象,而不是陷在乱、伦的丑闻里。”
“你是想我放弃?为了舅舅的名声或者地位着想?”滕宁隐约猜到了什么。
言千芳说:“没错。你还是个学生,不懂有些事情不能被公众知道。滕医生对你应该没什么兴趣吧,就算有,难道他真的会甘心放弃这么多年的名声、地位和研究上的心血?舅舅和外甥,你又是被他从小养大的,现在已经有一些流言蜚语了,若是你继续缠着他,旁人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啧。”滕宁了然,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还不是为了贪图对她无感的男人?“我倒希望他一无所有,只能待在我身边。”他能看出,言千芳似乎被什么逼得昏了头,否则她不该如此冲动又幼稚。
这话着实吓到了对方。她顿时心慌了:“滕医生要是知道了——”
但滕宁打断她:“我不在乎。”说着,他露出堪称灿烂的笑容,“我都这么喜欢他了,自然做好了被拒绝甚至断绝关系的准备。”最坏的结果他已经想好,最差的那一晚也经历过了,他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言千芳忽然明白,他与滕暮山,从某种意义上是极为相似的两个人。
见她狼狈地离开,滕宁收回视线,许久,才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地说:“除非他不要我了……”
事实上,等入夜后回到家,他闭口不提和言千芳的争执。反倒是滕暮山瞧出了点什么,瞟他一眼,开口道:“她也去找你了?”
“啊?”
“今天我拿到了一封举报信,像是个警告。”滕暮山神色淡然,“背后有那位言小姐的手笔。”
滕宁想了想:“举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