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靠近(40)
廖南清鼻尖微凉,他仰头,下雪了。
今年冬季的第一场小雪,第一片,融化在廖南清的鼻尖。
作者有话说
周末要回家复诊,所以下次更新在周日晚上~
谢谢大家,无以为报,下章送大家一个大礼吧。
第四十一章
【41】
“南清!”苏北墨从公司一楼跑出来,没撑伞,雪花落在他的眉心,发顶,肩膀。他踩着地面薄薄的融雪,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走吧,今天不加班了。”
廖南清手里还拎着刚才买的夜宵,但天气太冷,大概已经凉透了:“那不吃这个了,回家我给你做点别的吃。”
“冷不冷啊?真不用天天给我送夜宵的。”
“可是我想等你一起回家。”
加班的每一个日子里,廖南清都会来送夜宵,然后在一楼的前台一个人坐着玩会儿手机,看看时事新闻,刷刷娱乐八卦。等苏北墨忙完了,他们就一起回家。偶尔会步行,偶尔会骑单车,更多的时候,是苏北墨打辆车。
因为通常苏北墨下班的点,末班车已经开走了。
公寓不远,打车花不了多少钱,再者,加班过九点打车,公司一律给报销。
今天下着小雪,两人都没带伞。但是他们手牵着手,漫步在落雪的夜里。
廖南清围着一条厚厚的针织围巾,扯了扯苏北墨的手:“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我快放寒假了。”
“真羡慕啊。”
“不要羡慕,我会去林姐那上班的。”他想了想,问苏北墨,“今年……过年怎么办?”
“再看吧,我会和姑姑联系。”虽然苏敬铁了心地断了和苏北墨的联系,但苏雅私下还有和苏北墨沟通。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苏北墨从没和廖南清提起过。
对苏家来说,廖南清如今是一句禁言,谁也说不得。
末了,廖南清转开话题:“林姐和张哥打算年后办婚礼,最近可忙了,我得去店里多帮帮忙。”
“那年后我们要准备包红包了。”苏北墨捏了捏廖南清的脸,停住了脚步,温声问他,“南清,有时间,我们也办个婚礼吧?”
路灯下,雪花好像变成了透明的玻璃。它映出廖南清的眸子,深邃,星辰般好看。今日初雪,还没来得及降温。也不知道明天早上起来时,路面是否会积雪。和往年一样,入眼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时候,世界都是亮的。
廖南清伸手抹掉了鼻子上融雪后的细微水珠,挪开了目光,担心地放轻了声音:“我们也能办吗?”
“能的,不过我们去国外办好些,办完婚礼顺便把蜜月度了。好不好?”苏北墨笑着承诺他,眼角弯弯,如冬日里的一道春风和煦。
“那我们喊谁呢?会有人来吗?”廖南清怯怯地问,揪紧了手。
苏北墨却挑眉,开玩笑道:“出国开销好大的,你还想喊多少人?主角在不就行了。”
“两个人也要花好多钱。”廖南清这才松缓了情绪,转而苦恼着说,“要存好久。”
“是啊,不过我会努力的。”苏北墨亲他的额头,“努力带你去国外把婚礼办了,努力在B市买房,我们安定下来。”
努力的,让我们的未来可期。
廖南清耳朵发烫,被苏北墨的甜言蜜语哄的人也轻飘飘的,他悄悄抿起嘴角,用力点点头:“好啊,我也要一起努力。”他环住苏北墨的脖子,主动吻了他,“要超级努力。”说完,自己笑出声。
1月18日上午11点,廖南清考完了最后一门课。从这会儿开始,他的寒假开始了。
他拿出手机给出差中的苏北墨发了信息:[考完了,解放啦!]
[我今天下午也要回来了,这次出差项目做的不错,我和领导申请一下,请个小长假,我们去泰国普吉岛玩几天,避避冬。]
[过年那几天也可以去,不用刻意请假。]
[那几天太挤了。]苏北墨回他,[工作优秀的人就是假期多,没辙。]
廖南清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过去,想想觉得不够,又发了个夸奖的表情。
B市这阵子经常下雪,都是小雪,整个城市只有屋顶和绿化带上有轻微的积雪,其余依旧是冬日普通的景色。落过雪后,也会有太阳格外好的日子,甚至不像是刺骨的寒冬。廖南清享着慵懒的风,心情愉悦地去学校的食堂吃了个午饭。
食堂的饭菜一般,廖南清不是很挑食,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起身去林泉的店里了。
可他刚踏出食堂,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说它陌生,其实也不是。廖南清记得这个号码,是李琴之前新换的。那会儿他没存,但尾号是3636这四个数字他特别有印象。
距离高考结束后和李琴见的那匆忙的一面,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学期。
“喂。”怀着忐忑的心情,他接通了电话。
“南清,是我,是妈妈。”
廖南清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没应声,他抬头,阳光意外的刺眼。
不远处,葛筠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朝他挥挥手,指了指蔚蓝的天,雀跃地大声喊着:“天气好好啊——要一起去买奶茶喝吗?”
与此同时,伴随着李琴那句有气无力,似是沉浸在阴雨天中的话语:“你外婆病了,你能去看看吗,她很挂念你的。我们现在就在你学校门口,南清,你过来。妈妈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廖南清不知道这是一个骗局,他从没想过李琴作为一个母亲,在抛弃他之后,还会将他带入另一个地狱。
他握紧手机,在李琴不断诚恳地催促下,终于开口:“好,我过来。”
哪怕他明白,自己的外婆并不喜欢自己,也不挂念自己。他一直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1月18日下午四点,廖南清音信全无四小时。
苏北墨找人的电话打到了葛筠手机上。
葛筠纳闷:“你怎么有我号码的?”
“问许彦彦要的,我之前和他互相留过一次号码。”苏北墨话不多说,进入正题,“你知道南清考试结束之后去哪了吗?”
“南清?南清怎么啦?”葛筠回忆了一下,“今天中午的时候我还在食堂门口碰到他,喊他去喝奶茶,但他和我说有事。南清怎么啦?”最后,葛筠再次问道。她已经被父母接离了B市,此刻正躺在家中柔软的大床上美滋滋地看电视剧。
一听苏北墨的电话,葛筠暂停了电视剧:“会不会是他的手机没电了呀?或是手机坏了?”
“如果是那样,他一定会想办法和我说的。”
“哎,狗苏,不是我说你,你这管人也管的太紧了吧,一个下午而已。我和我男朋友有时候也会一个下午不联系的。”
苏北墨皱眉,说了句谢谢就挂了电话。
葛筠气不打一处来:“这哪那么大的火气?”说是那么说,可她自己却开始拨打廖南清的手机,接连打了几个都是对方已关机。
这是她第一次联系不到廖南清,以往除了晚上休息时间和上课的时间。只要打廖南清的电话,他都接的很快。
被苏北墨的一通电话弄的心烦意乱的,葛筠突然想起自己的男朋友明天还有一门课要考,现在依然在B市。于是葛筠求助了他。让他去廖南清的学院看看,问一问。
谁想不问还好,一问,是真出了事。
中午十二点左右,廖南清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推上了一辆小货车。周遭没人阻拦,因为廖南清称呼对方身边的女人为‘妈妈’。恰好碰上今天是学校放寒假的日子,许多学生都由家长来接送,廖南清即便不愿意上车,大家也只当是孩子在和家长闹矛盾,没有多心。
目击者是廖南清同专业的同学。
葛筠咽了口唾沫,她不是不知道廖南清家里的情况,高三整整一年里,任何家长会中廖南清的妈妈都没有出现过,怎么就在今天出现了呢。
她想起廖南清入狱的父亲和从小的遭遇,耳边适时响起男朋友刚才述说的场景,顿时联想到不大好的事情。她开始发慌,指尖微颤,连忙回了个电话给苏北墨,随后又通知了许彦彦。
殊不知此时此刻,廖南清正昏沉地睡在他曾经最厌恶的狭隘空间中。依旧是昏暗,没有灯光的场景。他干咳两声,从新换的被褥中醒过来。没有灰尘的味道,像是被打扫过的新环境。
啪。
灯被打开了,一个七八岁的身影模模糊糊地靠近,手里端着一碗吃的。廖南清张了张干涩的嘴巴,头痛的厉害。可嘴角一动,就牵扯到被打肿的两侧脸颊。他颓然地动了动麻木的四肢,撑起身来。
身前,稚嫩的声音响起:“吃饭吗?”
廖南清晃晃脑袋,扭头努力看清楚了这个才上一年级的孩子,他胸前还系着一条红领巾。他们的眼睛很像,只不过对方的眼底更纯粹些。即便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廖南清也很快就反应过来男孩的身份。
见廖南清没反应,男孩又问:“吃不吃饭?”
“小……小泽?”
被喊了名字的男孩有点羞怯,他伸手,捧着的那碗饭已经冷了。厚实的棉衣下,他纤细的手腕有浅浅的淤青。也正是这样,所以他对廖南清两颊的伤并不诧异,更不意外。他朝廖南清高兴地笑了笑:“哥哥,爸爸妈妈说带你回来治病了,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治病?
廖南清的思维有点跟不上,但他是记得的,小泽小时候很黏他。那碗饭在小泽手里举了很久,廖南清只好接过,他的脑袋疼的厉害,一点胃口都没有。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才想起他的手机被继父抢走了。
而继父不仅抢走了他的手机,还打了他,骂骂咧咧的:“出息了啊,学人做同性恋,你就不怕你亲爹出来砍死和你搞的那小子?”最后,他晕了过去。
为此,李琴的尖叫声锋利,廖南清顿时不寒而栗,他摔翻了手里的饭碗。猛地掀开被子,想下床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拴着一条铁链子,他顺势摸上去,摸到的是一个类似于项圈的东西。
上了锁,解不开,是怕他跑了。
门外,有拖曳的脚步声,来人打开了这扇门,酒气冲天。
廖南清惊恐地望向他,如被推进一个万劫不复的噩梦中,反复失声。
与此同时,苏北墨刚下动车,他正准备直接去林泉店里找人。
可接到葛筠的电话后,苏北墨面如死灰。
身边人影不息,安全人员吹着哨子让苏北墨不要站在原地,请他迅速出站。苏北墨张了张嘴,然后大步往外走,电话已经打到了苏敬那。
“爸,你能不能把南清妈妈的联系方式给我。”他是记得的,曾经为了转学,苏敬和李琴有联系过。当时那个号码是空号,苏敬为了找李琴,花了点时间,动用了点人脉。
苏北墨担心廖南清会出事,他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问苏敬要联系方式。时隔两个月,苏北墨第一次主动联系了苏敬。
天空又下雪了,明明白天还是那么阳光夺目。
苏北墨的身体感受不到寒冷,心却止不住的发寒,结冰。因为苏敬告诉他:“别找了,是我联系了他的父母让他们把他带走了。”
苏北墨绝望道:“……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他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会遭受什么虐待!”到最后,他几乎是吼的。
苏敬否然:“他们是他的父母,能对他怎么样?而我是你的父亲,我只希望你能回家,你能迷途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