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54)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答复。”杨天河硬邦邦地说。
　　逆鳞的喘息粗重, 骂了一句脏话：“好！等着给墨阳那几个□□养的骗子收尸吧，杨天河, 龙裔跟你们没完！”
　　电话挂断，负责分析音频的组员跳起来：“杨队, 我们这次捕捉到了背景音！”她熟练地将那段音频导入软件中进行操作, 音量放大, 可以模糊地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用喇叭吼：“排成一队按顺序离开！口号响亮，一二一、一二一……接孩子的家长，接孩子的家长请注意, 不要堵住校……”
　　“啊，是小学放学！”一个有孩子的行动组成员立刻分辨了出来。
　　“现在小学放学都早吧, ”盛渺端着水杯看了眼挂钟，“哪还有学校快六点才放学？”
　　杨天河捏着下巴思索：“接孩子的家长多得快要堵住校门，肯定是因为孩子们都小需要成年人来接, 小学或者幼儿园？可早就过了放学的时间……放学后还有很多学生滞留在学校，为什么？”
　　“会不会是学校组织了活动？”女警路锦瑟发言，“我表妹学校组织春游时，就是先带着孩子们返回学校, 再让家长接走，因此放学时间比平时略晚。”
　　“就是这个！”陈洋一打响指，坐在电脑前进入礼国教育局官网，利用权限进入后台查看今天全国各幼儿园与小学报备的大型集体活动，很快有了结果，他难掩激动地抬起头道：“头儿，只有一所学校今天校庆——就在迷城！迷城市港湾附中小学。”
　　杨天河让一个队员打开地图定位港湾附中小学，发现它坐落在迷城东边的迷城港口附近，旁边只有一个边检站家属宿舍院。
　　“哟，黑客都住进公务员大院了。”盛渺忍不住感慨。
　　“也是好事。立刻跟边检站的领导联系，请求封锁宿舍院进行搜捕。”杨天河吩咐，路锦瑟立刻去打电话。
　　“大家准备出发，我们去抓逆鳞。”杨天河又说，特别行动组的其他人都站起身。
　　就在这时，在审讯室盯着韩墨的警员走出来对杨天河说：“杨队，韩墨说要见您。”
　　“怎么了？”走进审讯室，杨天河问韩墨。
　　韩墨的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想提前祝贺你们抓到龙裔的核心成员。”
　　“你怎么知道？”杨天河先是一惊，随即想通，“哦……我们动静太大，你听到了。毕竟，大半个东城分局一起出动呢。”
　　韩墨点头，问：“想不想分享一下你们揪住老鼠尾巴的英武过程。”
　　“你拿墨阳安全屋的地址换我就告诉你。”杨天河整理袖口，随口调侃。
　　不料韩墨毫不犹豫地说：“好，没问题。”
　　“啊？”
　　“我不仅可以告诉你安全屋地址，还要提供一条有价值的建议：不要浪费时间去抓龙裔的核心成员，直接去我的安全屋吧。”
　　韩墨出人意料地愿意向警方供出安全屋的地址，与此同时，乔阳等三人离安全屋已经很近了。
　　迷城是礼国沿海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它是国家重要的经贸枢纽地，每天，都有亿万商品从迷城流向世界各地，也从世界各地流入礼国南方。迷城港口作为迷城最大的交通港，对迷城而言意义非凡。这里停泊着成百上千搜货轮与远洋船，像一位位忠诚的士兵驻守港湾；这里堆放着数以万记的集装箱，重重叠叠仿佛礼国新的长城。
　　载着墨阳三人的出租车在迷城港门口停下，机动车进出这里需要出示通行证。乔阳付了车钱，带着兔兔和老秦下车，没有从大门进入，反而沿着港口外的公路行走，慢慢朝不远处的棚户区走去。
　　“我们去哪？”兔兔问。
　　“去船员和码头工人临时落脚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一个可以进入港口的小门，管理非常松散，很容易混进去。”乔阳说。
　　老秦惊奇：“你、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门？”
　　“因为我跟墨狐狸曾经走过。”乔阳答。
　　兔兔剜了乔阳一眼：“又是你跟墨狐狸的美好回忆？不如先说说你认为安全屋在这里的依据。”
　　乔阳点头：“你们猜测墨狐狸再次用轮廓寻踪这个方式留下线索的确合理，但是这个线索跟之前的比欠缺一项重要因素，”他有点羞赧的清清嗓子，“咳，那就是，它不是独属于我跟墨狐狸的回忆。”
　　“……”兔兔和老秦沉默了一会，女生冒出一句：“你确定要在这时候秀恩爱？”
　　乔阳的脸红了：“不是秀恩爱，就事论事……你们想，第一个线索是迷城网吧，我们靠兔兔的超强记忆把地点找到了，我最初甚至认为这个线索是专门留给兔兔的，刚刚才反应过来不对。”
　　“哪里不对？”兔兔皱眉。
　　乔阳竖起一根手指：“时间不对。我是从老秦说的话里得到的提示：安全屋线索是墨阳组建起来前就被安排好的，墨狐狸那时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团伙里会有一个最强大脑。于是问题来了，如果没有你，还有谁能利用这条线索？答案很明确，”乔阳将手指对准自己：“我。”
　　兔兔脸色阴沉地把乔阳的手打落：“这也未必，说不定墨狐狸一开始就想好要找个记忆高手，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另外一个人加入进来……”
　　“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是第二条线索可以佐证我的观点：网吧二楼第三间挂着门帘的包间，第三幕。这个线索是独属于我跟墨狐狸的回忆，如果没有我你们不可能解开，这一点你承认吧？”
　　兔兔不吭声，踢了路边的小石子一脚。
　　老秦已经被说服了，连连点头：“的确……墨狐狸的安全屋线索都、都是留给你的……他留线索的时候就决定拉你入伙了吗……？”
　　乔阳没考虑过这一点，此时被老秦点出，心里一沉。他深呼吸一下，强迫自己不要考虑这个问题：“墨狐狸的想法谁知道呢？咱们还是看钥匙的这个线索吧。”
　　“墨狐狸喜欢那部电视剧是墨阳内人人皆知的事，仅这一点就让这个线索的隐蔽性大打折扣，所以我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直到等出租的时候听你们聊天，我才有了解开线索的灵感：墨狐狸留下这些线索的时候并没在迷城长住过，讲道理他不可能像老秦以为的那样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在此之前，他只跟我一起来过这里，也就是说他可能的选择极其有限、就在那个夏天我们一起去过的几个地点之中。”
　　“于是我想起了我们迷城之旅的初衷。”乔阳望着沉入海平线的落日，夕阳的红色染上他的眼眸，“当时决定来迷城，是因为我写剧本时体会不到灾难片主角的心情，那个剧本写的是海啸，于是韩墨说：暑假我们去迷城吧，那边经常有台风登陆，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迷城港，就是我们迷城之旅参观的第一个地方。”
　　说到这里，他们三个已经走进棚户区。乔阳暂停解说，带着两个同伙安静地穿梭在下工的工人中间，脑子里自动重播着当时跟韩墨一起来这里的情景……
　　那年夏天，他们两个人打车来到这边，在正门被保安拦下。乔阳垂头丧气地蹲在路边扒着栏杆盯着海，韩墨则扶着栏杆盯着忙碌的码头观察，看了一会他摸摸乔阳的头发：“走吧，我找到了另一条路。”
　　凤眼少年带着他的小太阳跑到棚户区这边，在棚户区里转了好几个圈终于找到一个小门。门外有个小值班室，里面有个大爷半合眼睛正在听戏。
　　两个年轻人俯下身从值班室窗下穿过，这才溜进了繁忙的迷城港。
　　走进港口，引入眼帘的便是穿梭来往的货车、五颜六色的集装箱与高耸入云的吊车，许多头戴安全帽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韩墨跑到一边向两个正在休息的工人租了他们的安全帽，跟乔阳一起戴好才慢慢走向海边。
　　迷城港口跟两个北方娃想象的海边完全不同。在他们的印象里，海边就是宣传画中的金色沙滩和灿烂阳光，还有打沙滩排球的壮小伙与比基尼女郎……而迷城港作为一个贸易港口，沙滩是没有的，眼前是幽绿一片的深深海水与坚固高大的水泥码头，壮小伙和比基尼也是没有的，有的只有一个个汗流浃背、兢兢业业的劳动人民……
　　“有什么感想？”在海边站了一会，韩墨问乔阳。
　　“海腥味……”乔阳耿直地回答。
　　韩墨笑：“恐怕这里不能给你什么灵感了……这么大的港口，寻常台风对它来说不会造成任何困扰，也怪我，想当然地就说来迷城。”
　　“我觉得来迷城挺好啊，不要瞧不起贸易港口好不好。”乔阳利用身高优势搭住韩墨的肩，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虽然寻常台风啊海啸啊都拿这里没辙，但说不定哪天就出来个异次元怪兽或者机甲战士把这摧毁呢！”
　　“灾难片变成科幻片了吗……”韩墨弯着眼睛吐槽。
　　乔阳哈哈大笑，连说带比划：“远处的海底出现裂缝，一个远古时代就沉睡其中的庞然大物钻了出来，开始攻击这个码头。它用身体顶翻了那一排排巨轮，一根触手就能砸碎我们站立的这个坝墙。这时一台五米多高的机甲从天而降，操作机甲的人用机甲手心里的激光炮轰炸那只到处乱拍触手，可那条触手像长了眼一样灵活，来回扭动，激光炮没有准头轰得港口遍地疮痍……”
　　韩墨前仰后合，海风把他的头发扬起来，露出他那张漂亮又毫无阴霾的脸。
　　乔阳越发兴奋，还给自己和好友加了戏：“然后咱们俩还是两个溜进来开眼界的土包子，一开始像这样聊天，结果率先发现远处的海面有奇怪的起伏，还拿出相机来拍照。后来码头工人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在安保人员的管理下有秩序撤出……可咱们不是工作人员，不知道该走了，直到大喇叭开始广播，要求还滞留港口的工作人员撤离，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往外跑，可惜没等咱们跑出去，大触手就猛地从海里冒出来，将这里的水泥地像击豆腐一样击碎。
　　“咱们俩就一起尖叫，逃命，幸亏这时机甲战士来了，开始攻击怪兽。咱们俩有了喘息的机会，刚想歇一下，机甲战士的激光炮就不小心轰了过来。我们不敢乱动害怕被四处乱闪的炮火轰到，只能暂时找了个集装箱躲在后面，徒劳地大声喊：喂，停火，是友军，轰到友军了！”乔阳脑补着，随手指向一个集装箱，就听韩墨带着笑音说：“嗯，我们就躲在那里……”
　　一阵海风吹来，吹走乔阳眼前的回忆。他停下脚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当初跟韩墨站过的那个位置。
　　兔兔和老秦跟着停下脚步，四处打量。
　　老秦紧张地问：“就、就是这里吗？这里好像根本没有屋子……都、都是集装箱。”
　　“啊！”兔兔却已经叫起来，“在那里！”
　　乔阳吸了一口气，按照回忆扭头，顺着女孩的手望过去——就在他当初指过的地方，放着一个与众不同的集装箱。它不像其他的箱子眼色单一、涂装品牌名称或编号，而是披挂一身精致的喷绘，当然，喷绘在海风日以继夜的侵袭中已经斑驳，不过还是能看出它本来的模样：如墨的底色上，一轮金色耀眼的图腾太阳。
　　墨狐狸把安全屋，放在了乔阳随手指点的地方。
　　某人漫不经心说过的每一句话，韩墨都记得。

　　☆、不能泄露的秘密

　　乔阳望着集装箱, 心潮澎湃。兔兔和老秦却已不关心安全屋为何放在这里，拔腿朝那边跑去, 边跑还边招呼：“小太阳快来！”“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