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使唤他,真的(80)
他说完,将话筒递到方代明嘴边:“怎么说,今天一个人来的?”
方代明竖起食指摇了摇,坦然抬手往旁边一搂:“一个人太寂寞,跟好兄弟。”
他用了“寂寞”这个词,就给了人发挥的口子。
“噢?真的假的,你这……不对劲啊。”看着两人搂在一起的模样,何川镜片下那双眼睛精明地眯起来,嘴角微微勾起,整个人往后一仰,突然增大音量,“别装啊,也别演!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来,大家都在这给你作证,说点实话,到底是好兄弟,还是好基友!”他掷地有声,用一种较真的语气说着玩笑话,仿佛真发现了盲点。
“真是兄弟,”方代明咧着嘴笑,耸耸肩,应对自如,说是否定,又埋线埋恰到好处,“他跟我,基不起来。”
“说说为什么。”何川紧接着将话筒递过去。
什么为什么,这还有为什么?就是事实啊。宁作在旁边大受震撼,抬手正要丢开肩膀上的手,就感觉对方拍了拍他。
方代明一点没犹豫,笑得不怀好意:“为什么……你问他啊。”
他话音刚落,话筒就怼到宁作嘴边,何川马上抛出问题:“Ok,这位好兄弟,你来说说为什么。”他一顿,语音重点落在人称上,意有所指,“为什么你跟他基不起来,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是情不够,还是性不合啊?”
在这办脱口秀就没想着赚钱,风格接地气,能把性取向放到台面上聊,尺度也不会捏得太死,几乎都能聊。
宁作没有过这种经历,好在他思想相对开放,脑子又灵活,不会让话掉地上,他沉默着瞪了方代明一眼,沉声开口:“因为他直男。”
“哦?他直,那么你……”何川单挑着眉,都不用说完,观众席已经一片欢呼,鼓着掌起哄,但能听出没几分认真。他瞟了眼方代明,又给宁作使眼神,啧啧两声,话头一转,没明摆着说出来,“那哥们你挺苦啊。”
这结论毫不讲理,从始至终就没人承认过什么。
宁作一噎,总算了解了这场秀的基调,剧场里这些人,一个赛过一个,嘴就没有不行的,怪不得前两排人少呢,有时候真接不住这些调侃。同理,主动往前坐的,实力可想而知。
何川的话刚落地,同排不知道哪个女生立马接了句:“这集我看过,强制就完事!”
前两排果然不养闲人。
宁作无奈到想笑,交战几个来回,他也开始适应,抬手扶住话筒,接着两人的话就说:“一点不苦,跟他没情,也没性,不搞强制。”他把肩上的手扔远,又开口将人一军,“强制什么啊?我压根都不认识他。”
整个唇枪舌战的过程中,周旋久一脸茫然地坐着,谁说话就看谁,可是梗太密集,他反应不过来,大多数也听不明白,后面大家莫名其妙集体欢呼,他内心的慌张达到顶峰,视线胡乱地移动,脸色逐渐苍白,想开口叫人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手指紧紧拽着宁作的衣摆,垂着头没了反应,额间丝丝冒汗。
等宁作感受到身侧力道,颔首看过去,周旋久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汗浸湿,闭着眼睛,像是不适到了极点,惊得宁作心口一颤,再顾不上递到面前等待回答的话筒。
他一把握住周旋久微微发抖的手,想引导松开,对方却越攥越紧,整只手用力到起筋发红,宁作很快意识到是可能是因为环境,连打招呼的余力都没有,他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半拉半搂着周旋久往外走。
此情此景,方代明也察觉到不对劲,他跟演员观众大致说明情况,善完后也出了剧场。
到了外面,只见宁作一个人靠墙站着,他晃头找了找:“他人呢?”
“洗手间。”宁作说。
果然是环境导致,走出来,呼吸了新鲜空气,周旋久慢慢就恢复了状态。他并非不能适应陌生环境,只是需要给他一个了解的途径,突然开始的演出和不明所以的对话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如此一来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游离在外,不安导致害怕,才会出现刚才的情况。
方代明点点头,也过去靠墙站着,他从口袋掏出一包烟,点了根抽,气氛莫名有点沉。
宁作看他一眼,主动调侃:“你的嘴就是在这里拜师的吧。”
方代明哼笑两声,没接话,吞吐两口白雾后,突然道了句歉:“是我考虑不周全。”
他一早就看出周旋久是特殊人群,第一面就看出来了,他觉得他们通常自尊心强,不喜欢被人特殊对待,于是就当不知道相处,今天也是。
只是容易兴奋过头是他的毛病,光顾着推荐,忘了考虑周旋久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刚刚他想看电影,应该让他去看的。
一大堆走心的话,宁作还有点听不惯,不过他也没跟人客气,刚才他也吓到了,既然方代明诚意如此,他就让他包一个月的电影票。
“没问题。”方代明欣然接受,聊完瞬间放下心事,他食指一弹烟灰,神色怪流氓的,“不过你俩……怎么回事?”
他平时嘴嗨归嘴嗨,骨子里对感情的事反应挺迟钝的,且正因为他早看出周旋久的特殊,才压根没把这种事往他们两人身上套,不然早在地铁那会儿他就不掺和了,这会儿显得他多没眼力见啊。
宁作含糊应了句:“就那么回事。”
方代明眉毛一抬,哦了声,这种事本来就私密,可聊可不聊,看人明显不愿多说,他便接着抽烟,也没想多问。
过了会儿,宁作手插兜蓦地站直,没事找事做似的,抖了抖腿,又腿酸似的原地踏了几步,静立几秒后,他头稍往边上侧,目视前方,问:“你是怎么判断喜不喜欢一个人的?”片刻没得到回答,他才不满地回头,“算了,当我没问,你又没谈过。”
方代明也不是会吃瘪的人,他大咧咧阴阳道:“奥,你刚刚是问我啊?我看前面也没人,以为你见到什么非自然生物呢。”
宁作斜他一眼。
“再说了,你懂什么,”方代明又开口,“没谈过的才是最懂的。恋爱这种东西,理论王者才是真王者,等靠实践出了真知就晚了。”
宁作反驳:“说得好听,这不就逃避?”
方代明啧一声:“你就说你还要不要听我的看法吧。”
宁作扬了扬下巴。
方代明吞云吐雾,不知道的真会以为他经验多丰富,特意等眼前的烟晕开,他才故作高深地说:“你能问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答案了。”
宁作似懂非懂,方代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伸出夹着烟的手往下一点:“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想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吧?”
宁作嘴角抽动了两下,眼神似刀,像在说:可能么,滚。
“那不得了,就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方代明像在说绕口令,“不是我所以不是我,是谁,就是谁。”
如果不喜欢一个人,根本不会以这个人为基底,去做一道判断题。
宁作神情微动,听懂了。
作者有话说:
好长一章~~(挑眉眨眼搔首弄姿)
第六十一章 我帮你
打车回家,安静地坐在后座,周旋久望着窗外,宁作靠着椅背偏过头,从他的额头到散在锁骨的发尾,在每一处停留,目光很定思绪有些飘,飘再远也飘不出眼前的人.
关着窗,外面的风闷声嗡嗡着也吹不进来,周旋久耸了两下鼻子,回过头:“宁作,你,抽烟了啊?”说着他弯腰凑近,又抽着鼻子在宁作身周闻,抬起脑袋看着人自问自答,“你抽了。”
宁作以前可能会躲,明晰了心意反倒享受起对方的接近,他垂眼看着周旋久:“没,别人抽的。”头发容易沾气味,他抬起手,看起来像是随便捞起对方的发尾,随意一闻,再随口一说,“你身上也有。”
周旋久顺着他的动作也低头闻:“哎……”他皱着脸往远处撤了撤,又跟宁作说,“那你,没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