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使唤他,真的(8)
脸上水都没擦,宁作转身就迈着大步子进屋直奔小久而去,打算问个清楚。
起床之后竹席就得收好,小久卷好竹席打开柜子,见里面有些乱,打算先整理一下,于是转手将竹席靠在了床边。
这是个又大又宽的立柜,就算装个人进去都有富余。为了整理小久撅着屁股半个人都探了进去,等归置好站直,反身要去拿竹席的时候,背后却冷不丁多出个人,他被吓了一跳,上半身下意识往后仰,又由于脚后跟抵着柜脚无法后退,没站稳一下子坐了下去。
好像是忘了背后有柜子,小久因为害怕紧紧闭上了眼睛,手本能地往前抓,直到碰上一堆衣料。
宁作被他拉得也向前倒,不过因为他不是受到惊吓的那一方,反应会快一些,他及时伸出双手撑了下才不至于整个人压在小久身上。但身体的惯性是没办法消除的,于是他们碰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似抱非抱的姿势。
两人上半身像拥抱一样头部交错,下半身一个坐在柜子二层隔板上,一个双手分别撑在对方腿侧。虽然彼此都没碰到一丁点,但也足够亲密。
宁作梗着脖子伏在上方,他闻到一股香味,和他第一次走进小久家闻到的那种甜丝丝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偏头找了找来源,靠近了小久的脖颈,这时候却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推了一下。
“宁作你、你怎么能,吓人呢。”小久故意没叫少爷,以此来表达自己有点生气。
宁作品不出这种细致的区别,他只是脑袋空空,眼神发愣,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像终于清醒过来一般,脸和脖子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冒红,噌地一下站直了身体,“还,还不是你自己站都站不稳!”他早就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来找小久的,说完就跑到后院继续洗脸去了。
整个上午宁作都被这个小插曲占据了脑子,搞得他都不敢再从小久身边经过。不过等小久下午照常出去一趟再回来,他就恢复了正常,并开始思考耳洞的事。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正好可以借此忽悠小久继续补偿他。
晚上宁作正悠闲吃着饭,余光忽然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他的后侧方就多了个呼哧带踹的人。
今天下午王麻被他妈安排在家烧热水,半途他觉得困回屋小歇了片刻,结果这一觉醒来锅都烧干烧糊了。他妈把这事告诉了他爸,他爸绰起扫帚就往他屁股上抽,王麻也知道自己错了,但罪不致两下打,于是他让他爸抽了一下就拔腿跑了,一路揉着屁股奔到了小久家。
看着眼前的小白脸,王麻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开始了不客气地打量。
宁作也不是好欺负的人,感受到不善的视线他直接拧眉还了回去。
两人正电光火石,小久从厨房走了出来,“啊,王麻!”他笑了声,“你,又挨打啦?”
听到小久叫他王麻先一步收回了视线,神色也变得友好,“害哟别提了,我爸不打我就不顺坦似的。”而后看似不经意地朝宁作努努嘴,抖了抖眉毛问:“这是哪位哦?”
王麻的两条眉毛又粗又浓,像两只黑色的虫子趴在上面,按常理这样的眉毛会让他看起来很凶,但因为年纪小五官稚嫩,人又黑瘦,综合起来就有种诙谐的违和感。小久喜欢和他相处的原因眉毛也占了一部分,但这是不好明说的。
小久偷偷笑了笑,紧接着哎呀一声,连忙过来介绍,“王麻,这是宁作,他来这过…过……”
“暑假。”宁作提醒他这个说法。
“嗯!暑假!”转头又对宁作说:“少爷,他是王麻,我的朋友。”
第一次听小久说“朋友”这两个字,宁作挑了挑眉,还没说什么,就见王麻不是那么礼貌地绕着他转了一圈,语气也怪怪的,“啧啧啧,还少爷哦,城里人才搞这些东西,你是城里人吧?”
王麻跟宁作对上视线,余光又瞥见桌上碗里被咬了几口的鸡腿,他脸色一沉,对宁作更没什么好印象了。
小久平时自己都不舍得常吃鸡腿,这小白脸还一脸嫌弃。那白胳膊白腿的,手上别说没看见一个茧子了,皮肤嫩得都好像能被风刮出口子,这细皮嫩肉的看着就碍眼。
小久这是被人欺负了啊!王麻如此判断道。
要是碰上不爱管闲事的人也就算了,可王麻就是一个好事的人,再加上他和小久从小就认识,每次他因为调皮捣蛋被他爸揍的时候都会跑到小久这里避难。一起度过了那么多个夜晚,感情自然而然就深厚起来。
他讲义气,向来讲究有来有往,自己有难时小久给予了帮助,如今小久被这傲慢的城里人欺负压榨,他能不管?
被人多次打量,宁作已经有点火了,他瞥王麻一眼:“有意见?”
小久站在他们两人之间察觉出了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原因,都是第一次见面,怎么说起话来这样凶呢?他知道少爷的脾气确实是不太好,但王麻的向来是很好说话的啊。
小久隐隐有些不安,不自觉就抬手拉上了宁作的衣袖,好在后面王麻哼笑了两声便没了后续,于是小久又放下心来,却没想到晚上这两人的争吵才算真正开始。
王麻之前来小久家睡的次数不算少,他本来就不是很注重那些礼节,小久却很坚持让客人睡床上,他也就接受了。
这次由于人数增加安排也应发生变化,王麻以为自己会和小白脸一起睡床,还有点不情愿,可真到了分床的时候,小久却出乎意料地让他睡凉席。
“不是我说啊小久,你这床睡我们三个都够够的了,不用把他单独拎出来吧?”倒不是王麻睡惯了床一下变得娇气,当下他只是觉得小久的态度有点奇怪,因为这么安排似乎没太大必要。
宁作坐在床上,平淡地陈述道:“不好意思,我不想跟陌生人睡在一张床上。”
小久知道这点,认同地点了点头。
王麻啧一声:“你一人睡床,我睡凉席,那小久睡哪?”
宁作看着小久抿了抿嘴,内心在思考纠结,因此没有及时回答。
但在王麻看来,这表情明显就是不耐烦不想管,他早就看宁作不顺眼,一下没绷住,张嘴就说了脏话,一顿输出:“你他妈是哪个城里来的大少爷啊?住在别人家还他妈这么牛逼。”
“我第一次来都主动要求睡地上,那是小久心软懂礼貌才跟我客气。”他一拍手,“奥!原来城里人不仅见识广脸皮也厚啊,给台阶都不下,非要人推一把然后坠楼而死是吧?”说着他当真上前推了宁作一下。
宁作一把拍开王麻伸出的黑手,脸上红白交加,他本来都困了不愿跟人吵,但谁对上这种阴阳怪气的讽刺能忍?
两人年纪一边大,吵架思维都合拍一些,宁作抿唇一笑:“你管我脸皮厚不厚坠不坠楼呢,不过你肯定是素质不高,好可怜,是不是不懂先来后到的意思啊?等我找本字典替你翻翻,不用谢。”
“操!谁他妈要谢你,小白脸。”
“滚一边去,臭黑猴。”
“你他妈说谁猴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顿又说:“唉…不会听不懂这句话吧?等会儿一起帮你翻字典哈。”
“我操你——”
“别吵…别、别吵……”小久满眼惊慌,猛地钻到两人中间,一手抵一个往远处推,激动起来说话都开始结巴,“王、王麻,你睡、睡竹席,我睡地上,这样,好吗?好吗?”
王麻听了眉毛一拧,怒气上头没注意到小久情绪的变化,继续道:“啧,你别惯着他啊,他有那自己睡的臭毛病他怎么不自己睡凉席?”他恶狠狠地瞪着宁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欺负小久。”
这话要是放在几天以前,宁作还能自信满满地反驳,现在也能跟这臭黑猴大战三百回合,只是今天他心里存着事情。
宁作原本已经计划好了说词,还想着小久脑子不好使,反应也该会慢些,而且他暂时也没看出对方有要赶他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