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野(67)
谭枫挑着眉上下翻阅着信息,对吴洋满屏的作业求救信号视若无睹,并手贱地回复了一个漆黑笑脸的机器猫。
【吴羊羊】:神啊!!!主啊!!!你终于活过来了!!!你是易感期发狂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机当成别的alpha撕碎了吗?!
【要相信光】:嗯,一会接着死。
【吴羊羊】:?
【吴羊羊】: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你等会再死。
【吴羊羊】:距离上供还有不到12小时但小人还差十篇阅读理解且只字未动啊大人!!!
谭枫盯着界面轻轻一哂,滑动界面退了出来。
四天的消息积攒了太多,大多是国庆当天朋友群发的国庆快乐,中间还夹杂着十几个广告发送。这种千篇一律的消息让谭枫生觉头疼,于是清理红点的工作也变得机械起来,对界面上的文字毫无留恋。
吴洋的消息还在一停不停地跃动着,顶在最上面的聊天框迟迟不下来。谭枫看着不停增加的红点提示,手上不自觉加快了速度,却在看到末尾其中一个联系人时顿住了手。
一场易感期让谭枫的记忆变得些许混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把方栀的备注名换成了“哑巴倔驴”。
Alpha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点开聊天框一看。
【哑巴倔驴】:我到了。
微信提示已经把这条消息冠上了“星期”的标签,让人看起来时隔已久。
居然隔了四天没回复啊……
谭枫想着,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
其实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好朋友之间聊天聊到一半忽然人间蒸发的事情经常发生,就算一条消息时隔半年才回复,谭枫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这事放在方栀身上,谭枫却是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他沉思了片刻,在微信表情包里挑挑拣拣,最后送了个黑眼圈猫咪盯梢的表情包过去。
【要相信光】:这几天易感期被我爸扣押起来了,才拿到手机。
【要相信光】:我爸真不是人,易感期让我和那几张脆弱且可恨的数学试卷共处一室,真不怕我给他当众表演一个仙女散纸。
【要相信光】:国庆统共就五天休息,四天在易感期,我现在收拾收拾准备下午回学校。
【要相信光】:可恶,毫无假期体验感。
【要相信光】:话说回来你现在还在锦城拍戏吗,什么时候回来?
【要相信光】:哦你回来是不是也还要工作啊,那你……
谭枫打字的手忽然一顿。
他盯着屏幕上劈里啪啦发出去的绿条,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反应太过了?
谭枫微微抬头失神了几秒,拇指按下了删除键,把最后一行还没发出去的消息删了个干净。
四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他执着于拿回自己的手机无非也是因为青少年对电子产品的盲目执着。易感期带来的疲乏感依然持续折磨着他,因此就算是看到吴洋声嘶力竭地在手机另一端和他同时在线,谭枫也有些疲于应对。
为什么偏偏在方栀这里……
这么……兴奋呢?
这个疑问在方栀离校当天也冒出头过,只不过还没等谭枫仔细思考,易感期和谭鸿铭就钻了空子,硬生生把这事盖了过去。
谭枫嘶了一声,拐进房间把散落在各个角落的试卷捡起来放在桌面上,目光游离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思考什么。
微信小窗上吴洋的消息还在跳,这位竹马为了不写阅读理解使出浑身解数,把毕生所学的形容词都给谭枫发了一遍。
谭枫舔了舔干涩的唇,回到了和吴洋的聊天界面上。
【要相信光】:你等一下,我有个问题。
【吴羊羊】:我不听。
【要相信光】:人为什么会兴奋?
【吴羊羊】:?
【吴羊羊】:你这车往哪开,幼儿园还是原地升火箭?
谭枫一愣,连忙给自己打了个补丁。
【要相信光】:不是自己兴奋,是对人兴奋。
【吴羊羊】:?
或许是这句话戳中了吴洋的好奇心,上一秒还在说“不听”的人连着发了七八条问号,最后以一串霸满了半个屏幕的“哈”做了过度。
谭枫绷着嘴角盯着吴洋接下来的回复。
【吴羊羊】:作为小时候穿过一条裤衩的发小,我有权怀疑你这雷打不动的仙人掌可能是磕了什么仙药正在预备开花,且现在还处在好奇自己身上的花苞是不是肿瘤的阶段。
【吴羊羊】:要么你现在想着那个人迅速去厕所遛鸟!!!要么赶紧救驾!!!
“……”
谭枫按掉了手机。
手机屏幕还在一停不停地跳,谭枫不用看都知道他在跳什么。他站在原地揉了把脸,坚定地把手机塞进了书包暗袋里。
难道他对方栀有那方面的好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从分化到现在,自己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契合度高的Omega,闻到对方的信息素也同样会产生短时间的亢奋和激动,这很正常。
至于方栀……一定是因为新欢大于旧爱,旧爱在吃醋嘴巴乱飞。
不管,这必须是吴洋的问题。
谭枫急得狠狠拉开抽屉,把姜姐赏赐的那五份竞赛数学试卷叠了三叠往书包里塞。
如果他真的对方栀有想法……
Alpha狠狠捏了一把试卷角,脆弱的纸张在书包深处传来几声稀碎的哀嚎。
谭枫僵着这个姿势屏气凝神,半天才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老子就把这几张数学试卷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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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岑爹的话来说,学生时代的少年少女们需要用题目和知识来弥补精神境界的空虚。
于是空虚了一整个国庆假期的题海网友们在线下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东奔西跑,企图把那几张写的满满当当的试卷在几个小时内誊抄到自己的空白纸上,在各科老师收作业之前,搭建出一个丰满的精神世界来交差。
谭枫拎着包到教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十班的同学们早就自创出了一套边走边写边聊天,偶尔还能指点错题的本事。谭枫仅仅从后门走到位子上的半分钟里,书包里的五张语文试卷已经从第一组飞到了第四组,等他收拾好书包坐下,其中的一张卷子就已经回到了桌面上,顺便多出了几条可疑的折痕。
“古文分析里面有个错别字记得改。”
张耀拿着试卷急匆匆跑过来,还没等谭枫伸手,那张卷子就被横空劫走——吴洋同学抄语文作业速度一绝,在三秒钟里迅速切换了手边的参考答案,并且学着谭枫的笔迹帮他改了那个错别字。
岑爹见了都得鼓掌。
这鸡飞狗跳的阵势维持不了多久,十几分钟后,阿福领着一众班主任从行政大楼走出来,逼得一整栋高二大楼在两分钟里安静下来。
试卷的摩擦声在谭枫耳朵里留了个尾巴,骤然寂静下来的教室让他有些不适。
姜清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
谭枫用笔点了点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趁姜清还没走进教室,率先一步交到了课代表手上。
课代表是个清瘦的男beta,坐在吴洋右手边,经常被前桌几个小胖子指使着往后挪空位,一天天累积下来,已经挪到比吴洋还要后面的位子上了。
“谭枫你名字没写。”课代表扫了一眼又把试卷递回去,谭枫垂着头“哦”了声,下意识拉开手边最近的空位坐了下来。
等谭枫囫囵填好了姓名栏,抬头对上吴洋那张脸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位子。
“补完作业感觉我身后有人,吓死了,我还说方栀怎么忽然回来了。”吴洋余光瞧见姜清走进了教室,压低声音说,“谭哥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茫然?”
谭枫显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他往讲台上看了一眼,淡淡道:“我在思考姜姐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的后脑勺看。”
这句话威力颇大,吴洋只觉得背后一凉,脑袋转得当机立断。
讲台上,姜清已经要把谭枫和吴洋两个人的脸看穿一个窟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