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怪兽(32)
第57章
卓越始终都是我的梦魇,无论我在外面混得如何,一到他面前我还是会自惭形秽。
我总是别别扭扭的想赢他,而这辈子我唯一赢过他的,可能就是那年春节,我穿着余柏言的衬衫在他面前显摆。
不过很显然,卓越对于余柏言,也没真的“轻舟已过万重山”。
他还没释然。
那年除夕,我跟我哥好久没见,我们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我哥看起来还是那个乖巧懂事又天资聪颖的好儿子,但我很清楚他在外面玩得如何风生水起。
我哥是很优秀,在美国的这些年工作突出,薪资也很突出,说一句“海外精英”绝对不为过。
我佩服的是,他能兼顾忙碌的工作和同样忙碌的私生活。
这个家伙丝毫不遮掩自己花样繁出的情感生活,或许是因为觉得那个微博没人知道,殊不知,我早就发现,还看了个遍。
当年跟余柏言躲在卧室偷偷接吻的卓越,如今怕是已经成了纽约某圈子的红人。
不过这跟我倒是没什么关系,他的生活我永远都只有看着的份儿。
吃饭的时候,我哥一直和我找话聊,关心我的工作,关心我在北京的生活。
“有没有想过也来美国?”
我咬着饺子大笑:“怎么说得好像美国是你家的,说去就去呢!”
我哥也配合着我笑,懒得理会我的阴阳怪气。
他似乎还想和我说点什么,但爸妈没有给他太多的机会,他们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心肝宝贝,自然要多聊一聊。
他们问他工作累不累,问他美国人有没有歧视他。
他们还问他在那边生活会不会不适应,如果找个女朋友,是不是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我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见缝插针地火上浇油:“对啊哥,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谈恋爱,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啊?”
他看向我,似笑非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你想要嫂子?”
我们对视,都明白这话里有话。
我冲他笑,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他手边的杯子,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想要嫂子?
我曾经的“嫂子”如今已经和我干过千遍万遍了,我们用遍了市面上买得到的安全.套。
我可不是想要嫂子么!
这顿饭吃得气氛微妙,我坐在我哥身边,没事儿就给他倒油。
我哥最后实在没办法,找了个借口搪塞爸妈:“其实之前有个女朋友,但前阵子刚分手,最近实在没心思谈新的。”
“是是是,我哥专一又深情,”我又找事,“跟那些朝三暮四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可不一样。”
我哥显然有点烦了,揉揉眉心,又瞥了我一眼。
他看向我的时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我一笑说:“那你呢?你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我啊?”我停顿片刻,目光扫视了一番这个家,又看了看在座的几位家人。
不知道为什么,从没盘算过出柜这件事的我,突然就不想演了。
我拿起桌上的白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在他们三人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嘬完。
我爸问:“怎么着?你也刚失恋?”
我被白酒辣得喉咙发烫,又吃了两口菜顺一顺。
然后,我放下筷子,惺惺作态地对我哥说:“我有没有女朋友,哥你不是应该很清楚?”
爸妈都看向了我哥。
我哥有点慌了,可能怕我抖落出他的秘密来。
但我没那么缺德,他的秘密还是留给他自己去坦白,我只需要陈述我的“罪状”就行了。
我对他笑,拍拍他肩膀,意思是“你别紧张”。
在收回手之后,我像没事人一样随口说了句:“我喜欢男人啊,要谈也是谈个男朋友。”
我的这句话和除夕夜晚的烟花一同炸开,不同的是,烟花炸在夜空中,而我的话炸在家里的年夜饭饭桌上。
一时间爸妈都没反应过来,倒是卓越,使劲儿捏了一把我的大腿说:“卓凡你是不是喝多了?”
第58章
我当然没喝多,只是觉得在他们面前演戏挺没劲的。
我早就说过,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和卓越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承载着爸妈的任何期望。
他们对我没有指望,所以也谈不上失望。
我嬉皮笑脸地对我哥说:“哥,你别帮我打掩护了,我这点事你不是都一清二楚吗?”
我俩还跟这儿说相声呢,爸妈那边已经凝结成了两个人形石块,估摸着待会儿我一碰就碎一地渣。
我哥眉头紧锁,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我继续谈笑风生:“说真的,这男朋友比女朋友还难找。”
话音刚落,我的脸上也落下了一个大巴掌。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愣了神,有那么几秒钟没反应过来。
等我回魂的时候,我哥已经挡在我和我爸中间,拦着气势汹汹的他,不让他对我继续动手。
和我那暴脾气的爸爸不一样,我妈显然理智不少。
她还坐在那里,使劲儿清了清嗓子,然后问我:“卓凡,大过年的不要乱开玩笑。”
“什么叫开玩笑啊?我实话实说叫开玩笑?”我脸疼得很,说话的时候感觉那半边脸已经麻了,动不了了。
我继续说:“我是把你们当最亲的人才什么都说的,不然我就瞒着你们呗,反正天高皇帝远的,我在外面跟什么人在一起,你们也不知道。”
我发誓,我没有要讽刺我哥的意思,但他显然被我讽刺到了。
我哥难得发脾气,冲我怒吼:“够了!别说了!”
他在发火,但我觉得他更大可能是担心自己也暴露。
我对他笑,希望他能对我放心一点,我没想掀翻他在爸妈心里的形象,这么多年我跟他抢的唯一一样就是余柏言。
我只要余柏言。
我爸推开了我哥,上来朝着我的膝盖就踹了一脚。
我被踹得一个踉跄,直接摔倒,膝盖疼得我动不了。
那天我穿着余柏言的衬衫被我爸打了个半死,我哥拦着的时候也不幸帮我挡了两脚,把我爸心疼坏了。
我哥示意我赶紧走,回屋躲着去,我却咬着牙扶着沙发站起来,拿了大衣直接出了门。
真疼啊,那是我离开乡下之后,第一次挨揍。
如此说来,爸妈对我其实还是很好的,我这么讨人嫌的一个家伙,他们竟然忍了十几年没对我动过手。
出门时我听见我爸在骂我,听见我妈在哭,听见我哥说:“爸,你消消气,让我来处理这件事。”
他能处理什么啊?
他能改变人的性取向吗?
如果能的话,估计他第一个就改自己的。
我走出那栋三十多年的老楼房时,天上下起了雪。
雪花和烟花一同在除夕的夜空绽放,有点悲壮的美。
我走了没两步就坐下了,坐在小区健身器材上面,冰冰凉凉的,冻屁股。
我倒吸一口凉气,翻着白眼硬着头皮坐下去。
没办法,我膝盖太疼了,根本走不了。
我坐在那里,独自欣赏了一会儿烟花,然后忍不住笑:余柏言啊,你小子究竟知不知道我今天干了什么大事儿啊?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是因为余柏言,我可能都不会出柜,毕竟我这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
胡思乱想中,我哥来到了我身边。
“去找个酒店住一晚吧,现在回去的话,爸可能会打死你。”
我仰头看他,没想到他会跟出来。
“出来了就没打算回去。”我说,“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更不敢出柜了?”
我哥皱了一下眉,掏出手机:“我看看附近的酒店。”
“你压根儿就没想过出柜。”
他依旧没接我的话茬。
“卓越,你该不会以后打算骗婚吧?我一准儿给你搅黄了,你别做缺德事。”
他瞥了我一眼:“你还管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