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风(86)
对视间。
云词彻底乱了心跳。
“再凑近点。”
虞寻一贯散漫的声音在云词耳朵里,听起来带着几分蛊惑,“镜头在拍, 角度可能不太对。”
“……”
云词压住失衡的心跳, 生怕再离得近一点会将自己的心跳声暴露无遗。
如果是以前, 他会说“角度挺对的, 用不着凑”。
但此刻,他没有反驳。
下一秒。
他故意强迫自己继续往前凑,自暴自弃般的, 按照虞寻说的那样,离他更近。
云词手搭在棺木边缘,手指绷紧, 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逼自己再次去确认——刚才靠近时,他想过和虞寻接吻这件事。
虞寻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真凑上来, 怔了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
这次近到,只要他和虞寻之间的任何一个人稍微动一下, 就真的能碰上的距离。
云词能清晰感觉到彼此深深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和心跳, 以及两人之间某种想靠近但又不敢靠近的引力。
……
之前的任何行为都可以被粉饰成其他缘由。
只有虞寻当初在寝室里对他说出口的“接吻”不一样。
除了喜欢, 找不出任何其他可能性。
云词脑子里很乱, 一下闪过很多念头, 最后像宇宙大爆炸似的,重新归于平静。
有一瞬间,他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句话。
他喜欢上虞寻了。
最后一幕已经演完,彭意远迟迟没有喊停,原因并不是他故意想要个超长结尾,而是李言和流子又吵了起来,他忙着劝架。
“我操,”中途,流子就有点憋不住了,想冲上去,“他凑那么近干什么,意思一下得了,不会垂涎我兄弟的美色吧。”
李言:“谁垂涎谁???”
“照照镜子行吧,”李言指指边上的镜子,“边上就有。”
李言又说:“我的兄弟我了解,他就是忍着不揍人忍得太辛苦,他现在估计是忍不住了而已。”
流子暴言:“你以为我兄弟躺在里面就不想揍人?妈的,他现在也很不好受。”
李言揣着那口用来下毒的锅说:“那还是我们王子更不好受一点吧,对着你们这样的公主,视觉上就已经受到伤害。”
流子拔出自己那把刺杀用的佩剑:“……你他妈,去治治眼睛。”
彭意远手忙脚乱:“别吵了。”
“……”彭意远崩溃,又改口,“吵就吵吧,别动手啊,道具坏了我没法和人社团交代啊。”
他话音刚落。
就在李言和流子拔剑相向之际,头上戴着繁琐装饰礼帽的“王子”猛地站直了。
云词后退两步,然后抬手把帽子摘下来,扔彭意远手里:“录完没。”
彭意远愣了下:“录完了。”
云词呼吸都有点不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整张脸都被热气蒸得通红,他吸了口气,说:“录完我回去了。”
彭意远察觉到一丝不对:“?你出来之前不是说今天复习完了。”
“单词还没背完,”云词重新搬出某个离谱的理由说,“我备战四六级。”
-
夜里,608宿舍。
云词回寝室后没背单词,他洗漱完之后,就缩在上铺躺尸。
这是他一贯调整情绪的方式。
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形成一个柔软的密闭空间,然后漫无目的地躲被子里刷手机。
其实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手机上,手虽然刷着,脑子在想别的。
比如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全是虞寻两个字在跑。
……
他喜欢虞寻。
虞寻也喜欢他。
这个人还在追自己。
然后呢,这个最简单的等式却依旧让他手足无措。
寝室里,罗四方还没上床睡觉,他正跟虞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云词竖着耳朵听下铺的动静。
罗四方:“我们走得早,你们后面排的怎么样?”
虞寻刚洗漱完出来,说:“挺好。”
罗四方:“但彭少怎么表情不太对。”
虞寻:“哦,他要赔钱。”
罗四方:“?”
虞寻:“锅和剑坏了。”
罗四方惊了:“锅和剑怎么会——”他说到一半,想到了这两个道具的持有者是谁。
继而,他又问,“你的长发和词哥的帽子没事吧?”
如果流子和李言打起来,那虞寻不也和云词打起来了,可能一个扯头发一个扯帽子。
虞寻语气随意:“没事。”
罗四方:“还是你们俩有理智……”
彭意远插话,他十分苦恼:“戏剧社的学长在问我锅和剑为什么会坏,我该怎么回才显得我们不是那种很粗鲁的人?”
毕竟是流子弄坏的,虞寻说:“手机给我,我帮你回。”
彭意远还是不敢:“要不我直接推名片给你,你跟他聊吧。”
虞寻大概是去加人了。
过了会儿,云词又听见彭意远问:“你回的什么?”
虞寻收起手机,随口说:“我说我们彭导——也就是你,设计了很多高难度动作打戏,沉浸于艺术表演,一时疏忽。”
“……”
云词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虞寻说话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会变得小心翼翼。
云词想到他和虞寻一直以来的关系,以及他这么多年对这人的态度,要他忽然去说“我也喜欢你”,怎么想也开不了口。
太突然了。
总觉得没有合适的时机。
虞寻也没再问过他“有没有开始喜欢他”这类的话。
……
或者微信上说。
云词正想着,手已经从黑色头像上点了进去。
十几分钟后。
他一个字也没敲出来,直接退出聊天框。
……
好像太不正式。
算了。
明天下了课,课间再找时机。
-
计划赶不上变化。次日,下课铃刚响,虞寻边上就坐了个人。
男生,穿灰色毛衣,个子很高挑,长得温和又秀气,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温柔感,看起来很擅长社交的样子。
不是他们系的,但是课间掐着点进来找虞寻,两个人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
“虽然平时来找虞哥的人也不少,”王壮课间凑过来问题目,顺着云词的视线说,“但是能坐下,还坐下聊那么久的,这位是第一个。”
云词捏着笔,收回视线,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很在意:“他谁。”
王壮:“这题我会,就是昨晚那个话剧社学长,彭少让加好友的那个。”
王壮又说:“有次你们不在,他来寝室找过彭少,我有印象。”
话剧社。学长。还加好友。
云词所有准备好的话全都卡喉咙里了。
……
课间有个屁的时机。
他今天一整天都不想和这人多说一个字。
过了会儿。
云词没憋住,他抬手在王壮面前的桌子上敲了下,紧抿着唇说:“他找他,聊什么。”
王壮:“不知道啊,可能还是昨晚的事吧,流子不是把人社团的道具弄坏了吗。”
云词:“那把剑?”
王壮:“昂。”
云词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说:“李言也把锅弄坏了,怎么不找我。”
“……”
王壮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奇怪的氛围,然后他脑子一转弯,说:“……这你都要比?我觉得可能是剑比较贵重,毕竟锅也没几个钱。总之没找你是好事吧,万一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