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谓迷恋(29)
房内窗帘没有拉紧,透过狭小的缝隙,慕稚看到雪依旧在下,带着能摧折万物的力道堆叠在枝头,只等着最后一片雪将它们压折。
廖松琴在雪地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慕稚翻了个身,手指一下一下抠着床单,脑子里反复放映着雪地里的画面,思绪混乱得像一团浆糊。
廖松琴不希望他见陆隅,这显而易见。但,为什么?
他和陆隅相处得好应当是廖松琴最乐于见到的场面,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总是能让简单问题复杂化?
慕稚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被自己下意识回避了,他思索良久,太阳穴都有些作痛,依旧没能想起来。
就在他放弃思索,准备眼一闭睡去时,房门外传来笃笃声响。
慕稚皱起眉。
“是我。”廖松琴的声音传进来,伴随着门把手微微下压的动静,“我进来了。”
慕稚在被窝里猛地睁开眼,抬起头紧盯着房门。
一声轻微的响,廖松琴没能打开门,锁舌下压受阻,慕稚将它反锁了。
“……”
空气里弥漫着难言的静谧,慕稚想笑,又不敢,继续缩在被子里装睡。
门外廖松琴幽幽道,“我有钥匙。”
他站在走廊上又等了会儿,终于听到开锁的“咔嗒”声,紧接着房门被拉开,露出门后慕稚的小半张脸,他闷声问,“……什么事?”
“我刚刚在整理文件,找到了你以前写的论文。”廖松琴抬手,露出平板上的文章,“你现在还对布展空间感兴趣吗?”
这是慕稚大二时选修课的内容,这门课不难,期末也好过,慕稚都已经有些忘了。
他不太确定地道,“好像,还有点兴趣。”
廖松琴闻言,自然地道,“我这里有相关的项目,你可以看看。”
两分钟后,慕稚穿着睡衣稀里糊涂地出现在书房,办公桌后的廖松琴衣冠楚楚,而他盘腿坐着的正是不久前担心对方会睡不惯的那个冷硬小沙发。
一点也不冷硬,够廖松琴睡了。
慕稚拿着平板,沙发垫极富弹性地托着他,身子懒洋洋的,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想睡了?”廖松琴视线从电脑上挪开,起身走过来,“明天再看吧,今天太晚了。”
慕稚无暇控诉,他本来都快进入梦乡了,还不是被这人叫起来的。
他揉了揉眼睛,跟着廖松琴出了书房,走到房门前正要进去时,手腕又被人拉住了。
“想热牛奶。”廖松琴松垮地握着他,视线不看慕稚,“和我一起去。”
慕稚悄悄挣了下,果然,依旧挣不开。
他认命地跟着廖松琴往下走,厨房亮着小夜灯,盈盈暖光照出廖松琴唇角的笑,在昏暗的光影下有些诡谲。
“今天跟你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廖松琴面容半明半暗,下颌冷硬,目光又暖融融的。
在这种注视下慕稚莫名发怵,一阵寒凉的触感攀上他背脊。
慕稚小声回,“哦。”
“我让你别放在心上你就答应得这么快。”锅里的牛奶小幅度沸腾着,廖松琴似笑非笑,“不让你去见他,你就装听不到。”
慕稚继续小声,“没有装听不到。”
他只是吓傻了,廖松琴当时自下而上看过来的那个眼神,好像会把人吃了似的,让慕稚直觉不能说话,否则会有很可怕的后果。
虽然那之后廖松琴什么都没做。
热完牛奶,慕稚捧着杯子喝了一半,剩下的实在喝不下去,总觉得嘴里发腻。
廖松琴接过他的杯子,“胃口越来越小了。”
他把杯子放进厨房,角度问题,慕稚看不见他进厨房后的动作,只知道水声过了段时间才响起。
廖松琴洗完杯子走出来,带着慕稚上楼。
这次总能回房休息了,慕稚屏气凝神拉开房门,身后没有动静,廖松琴安静地站着,没出声也没阻拦。
他心里松了口气,回过身想对廖松琴说晚安,结果刚侧过身子,就见一道身影近在咫尺,吓得他险些叫出声。
廖松琴竟然跟着他进了房?
第24章 因为欲望
廖松琴不声不响的,欺身上前。
慕稚在黑暗的房中后退一步,磕磕绊绊,“你、你不是也该睡了。”
“书房太冷。”
“我不觉得,”慕稚眉头皱起来,“而且你又不怕冷。”
这时房内光线一变,廖松琴收回按在开关上的手,低头看着慕稚,明亮的光将他照得纤毫毕现,包括微微抿起的嘴角,“我冷。”
“……那怎么办。”
廖松琴不说话。
慕稚没辙了,指着床边的薄毯,“你把被子拿走吧,我用毯子就够了。”
他见廖松琴还是不动,索性自己走过去,俯身单膝跪上了床。
廖奶奶怕慕稚冷,准备的被子厚而大,能把整张床铺满。现在慕稚跪在床沿,费力地伸长胳膊把被子往怀里搂。柔软的衣料沿着身体曲线自然下垂,勾勒出他清瘦的腰身,往下是浑圆的弧度,随着手臂的动作不时颤动两下。
“……”廖松琴骤然变了脸色,别过身,在窗边的软塌上坐下。
慕稚捧着被子,站起身,迟缓地发现了廖松琴的动作,“你在干什么?”
“看文件。”
慕稚深吸口气,“……一定要在这里看?”
廖松琴还是那套说辞,“书房太冷清。”
他两条长腿交叠着坐在榻上,为了坐得舒服,还在腰后垫了个靠枕,举止自然,仿佛在自己家一样。
……虽然确实是他家。
廖松琴手指不时在屏幕上划两下,像是终于注意到慕稚的目光,抬起头,便看到慕稚气鼓鼓地抱着被子,一双眼睛瞪圆了,看起来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这才端正了态度,放下平板,询问,“我想在这里看文件,可以吗?”
“不可以!”
“你关灯好了,当我不存在。”
“不行!!”
慕稚胸膛上下起伏,他手里还紧紧攥着被子,把下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他气息不稳地喊:“你出去!”
廖松琴:“不要。”
慕稚结结实实被气到了,他猛地一扔被子,跌坐在床边继续和廖松琴对瞪。
然而不得不承认,慕稚心中还有几分愕然。这个赖在软榻上不肯离开房间的人竟然是廖松琴,就好像一夕之间地位颠倒,廖松琴成了年纪小的那个。
这个弱势方对着慕稚笑了笑,好心情地问,“这么生气?”
“……”
“阿稚,你是怕我打扰你睡觉吗?”
廖松琴坐起来,手肘撑着膝盖,两手交叠在下颌处。
他歪了歪头,“我会很安静。”
慕稚有气无力,“不是安静的问题……你坐在这里就会影响我。”
“为什么?”
慕稚不说话了,他觉得廖松琴真的是一个很坏的人,带着答案问问题,为什么非要让慕稚亲口说?
他只能略显烦躁地答,“因为你很吵,呼吸都吵。”
廖松琴也没了言语。
这么对坐一会儿,慕稚觉出不对,“你在干什么?”
廖松琴端坐着,面色如常,只一双黑沉的眼有些湿润,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鼻子,抿唇露出个笑。
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涨红,慕稚都看呆了,反应过来后大步上前扯住廖松琴的脸。
“你有病啊!”慕稚两手齐上,把他的脸往两边扯开。嘴唇被扯出缝,空气进入鼻腔,廖松琴呛咳着躲闪,脸上还挂着笑。
慕稚更气了,“廖松琴!你几岁了?”
今夜的廖松琴完全变了个样,如果说雪地里的他令慕稚寒毛倒竖,那么现在的廖松琴就是个傻子,幼稚地试图证明些什么,哪怕落在慕稚眼中全是些莫名其妙的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