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怎么不笑了(6)
再想想他刚那濛濛细雨中从路灯下走过来的气场,真不像是开五菱来的,高低也是辆奥迪Horch。
也是良好的涵养,让谢心洲马上恢复寻常的眼神,看着喻雾把琴躺着放进后备箱,确认塞得下琴后,自己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这车虽然纯电,但空调暖气还不错。喻雾从主驾驶坐进来,谢心洲瞄他一眼,一米九几的男人坐进这宏光mini,委实是憋屈了点儿。
谢心洲拉下安全带扣上,抬眸瞧了眼车厢顶,问:“这是敞篷的吗?”
“这不是敞篷款。”喻雾笑笑,“觉得奇怪吗?这是我妈生前在庭城开的车,前几年她被老喻董带去香港藏着养起来了,这车一直寄放在修车店。”
谢心洲“嗯”了声,没多问,他也不好奇。虽然时间没有多晚,但下雨,天已经全黑了。这小五菱跑在绵绵雨夜的城市高架桥上,给人一种勇敢小孩独自回家的感觉。
“洲哥你明天能抽个空,让物业把我车牌录进去吗?”喻雾问,“外面的充电桩太少了。”
“可以。”谢心洲说。
回去小区的时候,门卫认得副驾驶的谢心洲,抬了杆儿让他开进去。
谢心洲发现喻雾把车停下后,右手去拉手刹的力量狠得有点过分。
谢心洲隐约猜到了,他大概开惯了手动挡车,手动挡的机械元件更硬核,驾驶过程中用手刹辅助刹车的话,就得像喻雾刚才那样,拉手刹拉得迅捷又狠劲。
那是肌肉记忆,谢心洲可太明白了。学乐器的人对肌肉记忆是相当明白,肌肉记忆拯救过无数乐手,规避了无数演出事故。
“我炖了羊肉。”喻雾笑眯眯地绕去后备箱拿琴,“羊肉炖胡萝卜,煮了个鱼丸汤,尹总说你爱吃没有馅儿的鱼丸。”
“辛苦你了。”谢心洲说。
喻雾全然不在乎他冷冰冰的四个字,按电梯,继续说:“本来想留在那儿听你们演出,但是我下周一得交稿,回来赶了几笔。”
“嗯。”谢心洲点头,风衣的袖子盖到他指骨,他捏着袖口捻了两下。
“演出还顺利吗?”喻雾问。
谢心洲顿了下,忽然看向他,和他视线相交。恰好电梯门开了,电梯里的光铺出来,铺在喻雾侧脸,显得他原本很立体的脸像雕塑一样。
“不顺利。”谢心洲说。
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两个人凝固了似的,对视了几秒,电梯门自动关上,谢心洲上前一步,赶在它闭合前又按了一下上键,抬脚走进去。
他以为谢心洲会像平常一样淡漠地敷衍过来一句“顺利”,然后理所当然地沉默。
喻雾跟着进去轿厢:“发生什么事了?备用琴用不惯吗?”
接着喻雾想起剧院门口谢心洲身边站着的男人,又问:“被领导骂了?”
“没。”谢心洲摇头,“昨晚该给琴换弦,但我忘了。”
这属于是超出了喻雾的知识储备,电梯到12楼,喻雾输了门锁密码,打开门后侧身,让谢心洲先进去。
家里灯没有关,谢心洲还没能习惯晚上回家家里是亮的,从厨房里飘出来炖羊肉的香味,喻雾似乎放了孜然,味道诱人。
“换弦需要我帮忙吗?”喻雾问,“先吃饭吧,我还烤了几个蛋挞,洲哥你先洗……”
“我要先洗澡。”谢心洲打断他。
喻雾本来想说你先去洗手,那厢直接要洗澡。喻雾刚穿上拖鞋,看着谢心洲先脱了风衣,随手担在椅背上,然后扯掉领结,动作很快,似乎嫌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解开燕尾服的纽扣,用力脱下来,直接丢地上。
然后是腰封,被蛮横地扯下来,丢垃圾似的扔去地上。喻雾相信,要不是自己也在客厅里,他能直接把自己剥光。
谢心洲解着衬衫顶端的纽扣,回头解释说:“江焱承在我旁边抽烟,把烟喷我身上了,我得先洗澡。”
说完,略有些介怀地看看地上的衣服……
喻雾看出了他不想穿着沾上烟味的衣服进卧室:“都脱外面吧,地上衣服我收拾,我回屋看看编辑有没有回复我。”
喻雾直接回避,给他时间和空间把衣服脱在外面,好让他光着进卧室。
第5章
燕尾服外套、白衬衫、领结、腰封、袖箍、西装裤,喻雾弯腰一件件捡起来。捡到衬衫夹的时候,手指不自觉用了些力,喉结滚动,吞咽了下。
家里有两个卫生间,客厅一个主卧里一个,谢心洲在主卧里的卫生间冲澡。不知道是不是喻雾的错觉,那花洒水声格外的凶。
喻雾从小就没人管,自己看着长大的,收拾东西很熟练。他将捡起来的衣物叠好,从阳台洗衣机旁找了个干洗店的空袋儿装进去,拿去挂在玄关墙的钩子上。
这样一来谢心洲洗完澡出来,就看不见那些衣服了。原来是个在这方面有洁癖的人,喻雾看向主卧房门,又看了眼被搁在椅背上自己的风衣,倏地怔愣了下。
他没丢,他是担在椅背上的。
谢心洲洗澡洗得蛮久,喻雾觉得他来来回回起码洗了三遍。出来后脸都洗红了,手指指腹也因为洗得太久而发皱。
外面雨渐渐大起来,两个人在餐桌沉默地吃了晚饭。喻雾惦记着他换弦的事儿,见他吃完了放下筷子,问:“换弦麻烦吗?”
“还行,我自己可以。”谢心洲说。
“刚傍晚那个男的,是你领导吗?”喻雾问。
提到江焱承,谢心洲蹙眉。谢心洲是个凡事不会迂回也不留情面的人,他直白且坦然,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虚与委蛇更不曲意逢迎。
“算吧,我是乐手,他是首席。”谢心洲说。
喻雾不懂他们交响乐团里的等级问题,抬手摸自己耳钉,轻轻眯眼看着他:“洲哥,你看他不爽吗?”
“很明显吗?”谢心洲垂着眼把两根筷子对齐摆正,毫无意义的动作。
喻雾嗤笑一声:“要不是那套燕尾服太贵,估计你都能点把火烧了。”
“差不多。”谢心洲说着,站起来,“我去练琴了,下周一开始巡演,月底回来。”
分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而且自己大他几岁,反而像个小孩儿似的报备行程。但总要说的,已经住在一起了,有一种莫名的牵绊感,出门了要交待,回不回家吃饭也要提前说。
这对谢心洲来讲很陌生,他不习惯,所以说完了之后有些僵硬地看了眼喻雾。喻雾跟着站起来:“月底的几号回来?需要我在家里做什么吗?你房间要打扫吗?”
“最底的月底,30号。”谢心洲抿了下嘴,“开窗通风就行了,天气好的话,麻烦晒一下被子。”
“没问题。”喻雾微笑,“我明天早上九点走,把你衣服带去干洗店,走前会做早餐。”
末了补充一句:“今天早上我睡过头了。”
“我今天,是中午走的。”谢心洲毫不留情。那哪儿是早上睡过头了,中午他在厨房用了咖啡机,那动静都没吵醒他。
喻雾咽了下:“不好意思。”
谢心洲很难得地笑了下,很轻的那种笑。喻雾立马跟着笑,挠挠后脑勺。
外面雨下得大到吵人,谢心洲在琴房换弦,喻雾在客房画画。
其实喻雾今天突然跑过去接他,是越界了。又大概因为当时他的出现中断了江焱承的一系列反胃行为,谢心洲又觉得没有被冒犯。
所以谢心洲睡前反思了一下,大约是喻雾这个人外形条件太好,一双眼看过来,夜晚路灯雨雾和他的白毛,以及恰到好处的倾身递上外套,迷惑性太强。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
通常演出过后会有几天的休假,昨天在本地的剧院《行星》组曲演出之后,今天是休息的。谢心洲的作息比较固定,睁眼看时间,早上9点整。
一秒都不差,9:00,像身体有强迫症。起床收拾了一下后,厨房岛台上贴了张便签,喻雾留的,告诉他早餐在烤箱里保温,提醒他拿的时候戴好烤箱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