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怎么不笑了(41)
所幸今天的曲目都不长,最后到《梁祝》,主旋律在小提琴组,所有人都在伴奏,用弱音在拉。
今天江焱承倒是来了,请了一周的假,今天自己带着琴来的北京。其实这人一开始在乐团的人缘是真不错,请下午茶啊,和谁都聊得来。
后来不知怎么的开始不定期抽风,行为愈发油腻,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再者,乐团和职场不太一样,水平如何,有无长进,来一段儿就了然。
按陈芷的话说,江焱承是拿“首席”当成个领导了,乐团毕竟和普通职场有差别,在乐团,万事之先,是演奏水平。
演出结束时是晚上九点十五分,受邀至此的小提琴演奏家向观众鞠躬,与指挥握手,与第一小提琴首席握手。
这位演奏家是一提首席的老师,师徒握手的时候,师父叮嘱了几句什么。
谢心洲看向观众席,试图找到袁老师和师娘,但观众席比较远而且人太多,他又稍微有点近视。
直到,袁老师和师娘似乎发现了他在找他们,于是夫妻二人忽然高举胳膊向台上挥手。
古典乐音乐厅,观众们大多会“端着”,显得自己优雅不俗。所以高举双臂疯狂挥手就格外突兀,突兀,但也显眼,谢心洲看见他们了。
他还在台上,不好有什么动作,他只能小幅度地点点头然后微笑。
今天他的老师也来看他了,而且是进步斐然的他。
喻雾早早等在剧院外面,谢心洲出来的时候江焱承叫住他,问他是不是认真恋爱的。
谢心洲原本不想理他,但还是在走廊站定、回头,说:“我做任何事都是认真的。”
末了,补一句:“包括你曾经觉得我在对你开玩笑的那些话,比如,请你离我远点。”
演出结束后走廊其实人挺多挺挤的,都是同事,折回来拿外套。冬天衣服臃肿,就显得这走廊更挤了。
所以这番话,走廊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大家纷纷沉默,有人低呼“我草”,尤其几个新来的,不知道谢心洲是个怎样的人,以为等下要打起来。
事实上恼羞成怒的江焱承确实也快要到一个临界值,他咬着牙又问:“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个好脸色?”
谢心洲维持着侧站回头的姿态,眼神轻蔑,像看垃圾,答道:“因为我觉得你拉琴像剧木头,太难听了,不想和你有瓜葛。”
“你他妈!!”江焱承直接攥拳迈步走上前来,怒火中烧要一拳抡他脸上。
大家赶紧一拥而上去拦,幸而走廊窄,立刻就堵住了江焱承。
大家七嘴八舌地:“哎哎别冲动!”
“算了算了首席你冷静!”
骚动引来了指挥,朱老师也是回来拿外套的。陈芷见状,灵机一动,非常夸张地大喊:“江首席您怎么能打人呀——您住手吧!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
陈芷这姑娘,两三句就把江焱承喊懵了,江焱承想说他连碰都没碰到谢心洲。
但阵仗在这儿,一群人拦着一个,陈芷在旁边添油加醋,故意噔噔噔着急忙慌地钻过人群到谢心洲旁边来,滴溜圆的眼睛一脸担忧:“师兄!你没事儿吧!没伤着吧!”
谢心洲沉默了下,看着她,说:“你这眼神像是在问,死者受伤了吗。”
“啧,我这是关……”陈芷话未说完,忽然谢心洲被人捞着胳膊往后拉了一下。
他猝不及防地身形一倾斜,回头,鸭舌帽沿流出一缕缕白毛,因为帽檐阴影而无法看出他的眼神,但其周身散发相当强烈的寒凉气息能感受出此人很不爽。
等下这股寒凉气息是不是有点具象了。
谢心洲再抬眼一看,原来是他外套上沾了雪,裹挟着一身外面的寒意。
喻雾过来找他,恰好听见陈芷那段及其夸张的发言。
再看被人群堵拦的江焱承,喻雾低头问:“他伤着你了吗?”
“没。”谢心洲摇头,“没碰到。”
喻雾点头“嗯”了下,松手、抬眸,往前走,走到江焱承面前。江焱承甩开同事拽着他的手,他个头没喻雾高,一脸没好气地说:“怎么,你不会想打我吧?小子,你敢动我一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喻雾嗤笑:“你今天没碰到他,算你走运。”
他声音里有谢心洲从未听过的凉薄,谢心洲知道他揍人什么水平,走过去牵起喻雾的手:“走了。”
谢心洲牵着他一转身,和指挥打了个照面:“朱老师。”
指挥点点头,看了眼喻雾,没说什么,又看看后面的江焱承。陈芷眨巴着纯良的眼睛,指挥无奈地看她一眼:“你唯恐天下不乱。”
陈芷嘿嘿一笑,她刚刚确实添油加醋了。
指挥先说陈芷的这句,让江焱承松了口气,他以为没事了,以为是自己多年来八面玲珑,终于成了领导心腹。
结果指挥说:“大提首席,你元旦假后不用来了,继续调养调养身体吧,我看你情绪还是不稳定。”
江焱承脸彻底黑下去。
“他是不是有毛病啊。”出租车里,喻雾咬牙切齿。
谢心洲有点累了,头靠着车窗:“他一直都是这样,自大狂妄,感觉自己万人迷。”
喻雾长臂一伸把他搂过来,让他靠着自己,手抚在他肩头。
谢心洲轻轻打了个哈欠,懒得抬手揉眼睛,往喻雾脖子上蹭。
“回家想吃番茄炒蛋。”谢心洲说。
“嗯。”喻雾点头,“明天就回家了。”
他还在思考怎么把谢心洲拐去半山庄园里住,他想让谢心洲在那个宴会厅里拉琴,那个初见的地方。但完全不知道该在什么场景,以什么缘由和方式提出来。
第二天晌午的动车从北京回庭城,回去之后喻雾接到4s店的电话,说他订的车到了。
接电话的时候刚到家,谢心洲放下琴,问:“你买车了?”
“嗯,五菱还是太小了,买了辆大点的。”
谢心洲随口一问:“什么车?”
“福特的Everglades,大沼泽地。”
谢心洲思索片刻:“喔,是挺大的。”
然而片刻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喻雾握上客房门的门把手,倏然有什么陌生的记忆浮出脑海……
“等等。”谢心洲迈出半步,瞳仁微颤。
“嗯?”喻雾已经打开门,窗外晌午的阳光铺进来,房间内一览无遗。
12月25号喻雾出发去北京特训,到12月31号之间的几天,谢心洲在家里产生了分离焦虑。
他……有几个晚上,来客房睡了喻雾的床。
此时,床上有谢心洲的睡衣,原本铺得整齐的棉被随意地掀开,枕头歪斜,明显被睡过。
“我……”谢心洲不知道怎么解释。
分离焦虑……说出来有点难为情。
喻雾一笑:“所以,你很想我。”
第34章
从12月25号到12月31号。谢心洲像个只会死套公式, 不懂灵活运用的学生。
他通过触摸喻雾的肉-体来获得多巴胺快乐,也通过喻雾的肉-体来懂得什么是实质的力量感,再进一步通过喻雾的肉-体, 明白了什么是激情的演奏,什么是明亮的音色,以及对饱满、辉煌、柔美, 都有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领悟。
但索取到这些情绪后,他又不知道如何归类保存。像一个巨大的收纳箱里装了衣服、玩偶、围巾帽子, 零食饮料, 手机壳和键盘鼠标, 甚至还有几斤牛腩肉和香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