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鸢尾栽养日记(36)
傅宗延或许知道什么原因,后来也不提了。
他不提,温楚就又不大开心。
——这样矛盾又反复的心情就这么一直持续了下去。
其实从问傅宗延有没有喜欢的人时候,自己就这样了——温楚知道。
雨云散开,雪依旧在下。
雾气弥漫的视野里突然冲出两只小老虎。身上的纹路也是黑金交错,只是相较成年虎,颜色稍微有点潦草,神态多了几分憨态可掬。
小老虎围着噜噜打转,前后跳跃嬉闹,十分活泼。
温楚合上书本,趴到车前窗,津津有味瞧着。
车子的距离有点远,所以温楚对小老虎的体型没什么概念,脑子里还在“大猫”的形象上作类比。
当傅宗延放他下车,他身上和噜噜接近过的气息立即吸引了好奇心和小鸢尾一样重的幼虎。
两只幼虎当即朝他奔来。
温楚被扑面而来的硕大虎形吓得立在原地。
——显山说的没错,他确实还没一只虎崽子大。
这个时代的幼虎体型,相当于百年前的成年虎。
小鸢尾被两只小老虎又舔又压,闭着眼已经没有前一刻的兴奋雀跃,这会瞧着,倒有点视死如归。
傅宗延停车站一旁,忍不住乐出声。
他上前的时候,两只幼虎忽然警觉,似乎知道他是Alpha。
温楚从地上坐起来。身后,噜噜过来舔了舔他的脸,然后叼走一只小老虎。坐在虎背上的显山望着温楚笑。剩下一只虎崽子不敢直接面对傅宗延,蹦着后腿赶紧跟上了噜噜。
“看小老虎?”
傅宗延蹲在温楚身边,望着朝前走的一大两小三只虎,笑着说。
温楚:“……”
不一会,视野里出现一幢三层木结构的房屋。
只是这个地方太偏僻,周遭山林茂盛,木屋出现的时候,不仔细留意,几乎被远近层层密密的葱郁青灰掩盖住。
显山的母亲确实是一位Omega。
他有着Omega独有的精致面庞,容色清冷,遥遥望着什么的时候,目光带着谨慎的疏离感。
他站在二楼,显山领着温楚和傅宗延出现的时候,扭头朝屋里说了句什么。
很快,一位模样英俊的Alpha出现在显山母亲身后。
几乎是立刻,傅宗延就知道这个Alpha很可能出自军中。
举手投足的规整,还有行走的气势,这些潜移默化的训练,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Alpha率先下楼同温楚和傅宗延打招呼。他性格瞧着十分年轻,似乎很早就生了显山。
到了家门口,噜噜放下两个崽子。小崽子一看主人在后头,也不顾忌了,扭头就往香喷喷的温楚身上拱。
要不是傅宗延眼疾手快捞住,温楚差点后仰着地。
“嘿。”
Alpha朝两崽子拍了下手。
两崽子瞬间停住,虎头虎脑互相对视,似乎在评估不听话的后果。
忽然,众人头顶传来一声:“回去。”
很淡的一声吩咐,话音未落,噜噜都过来叼崽子了。崽子齐步就走,就差把听话写脸上。
“这里没人来过。”
“它们平常就没什么规矩。”
二楼的Omega带着些歉意朝温楚和傅宗延解释。
几步外,显山笑着瞧自家虎崽子的怂样,上前搂住一只,刚和温楚招手,想让他过来摸摸,就被自己的母亲制止。
楼上的Omega似乎有几分认定温楚和傅宗延的关系,便支使自己儿子去收拾楼下,一会招待客人。
细细密密的雪还在下。
往后临近海西山脉,慕士塔湾的暖流带来些微绿意,偶尔,林间甚至能听到几声清脆鸟鸣。
相较一路过来的天寒地冻、苍白无趣,此刻倒有几分称得上雪景。
那个名叫祁越的Alpha很快也察觉傅宗延身份,他同自己的Omega对视一眼,有些谨慎地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未等傅宗延说什么,温楚说:“我们从费希尔自治州过来的,去法兰比奇。”
“只是被流亡军盯上了,才走了这条路。”
“他是联邦军队的”,说着,温楚详细地指了指傅宗延:“他送我去。”
傅宗延:“……”
一句不落。
傅宗延怀疑温楚面对任何人都会这么交代。
坦诚、直接,就差说自己中途还救了五百Omega这样的英勇事迹了。
但他知道小鸢尾脸皮薄,估计得等和这家子混熟了才会说。
身为主人的Alpha和Omega没想到温楚介绍得这么干净,一时间都有些怔愣。
不过对方显然也性格干脆,祁越笑着说:“我之前也在军队里。”
果然。
傅宗延神色微凛,没作声。
“不是联邦的。”
五个字出来,温楚眼睛陡然睁大。
他赶紧朝傅宗延看,然后又火速去看他们的车——其实他除了心无城府、没见过小老虎,脑子转起来还是很快的。
这会一句话的功夫,已经想好逃走路线了。
傅宗延默默无语。
第二十九章
“我们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了。”
“你们是显山第一次领回来的客人。”
祁越走到那辆军用越野前, 俯身仔细看了看车胎轮毂上暗标的军用编码,转头笑着对傅宗延说:“这是最新的款式?能量石续航?多少小时?”
这一周开过来,横穿雪原, 能量石损耗不到三分之二。
傅宗延算了下, 估摸着说:“两周左右。”
“比我们那会强多了。”
祁越蹲在车胎前,手掌搭上面, 轻轻拍了拍, 过了会,仰头对傅宗延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海布拉鲁那件事之前,流亡军内部, 只有高级军官的武器装备才配备一定数量的能量石。”
流亡政府这些年内部的调整傅宗延略有耳闻。
不过眼下今非昔比。
他不清楚眼前这位Alpha知不知道联邦西区沦陷的事。
“之后……代价惨重。”祁越叹息,没再说下去。
他起身拍了拍手掌, 朝傅宗延递出一手:“你是联邦的,但我早就不在军队里了, 就当我……是个邀请做客的人吧。”
“我叫祁越。”
傅宗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抛开政见立场, 祁越也早就无心千里之外的战场争端。
傅宗延握住他的手,回道:“傅宗延。”
傍晚的光线汇聚在山顶。
只消一瞬, 夜色就会笼罩这片山坳。
雪停了有一会, 气温逐渐降低,温楚在屋里被噜噜两崽子压着还是起不来,满头大汗的。
明徽忍不住笑,见温楚瞧着十分小,便问:“几岁了?”
温楚张开手躺平, 喘气:“十九……”
“这么小。”
“不过我十九的时候都生显山了。”明徽偏头回忆了下, 秀美挺拔的鼻尖在暮色里分外温柔。
温楚张了张嘴:“啊……”
“嗯。”
“我是从教堂跑出来的。”
短短一句话, 温楚再度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
似乎预料到温楚的反应, 明徽转身将处理得差不多的一块块鹿肉搁进池子里浸泡。
“他们要把我送给赫尔辛的一位高官,我不愿意,就逃出来了。”
“那会到处都在打仗……”说到这里,明徽语气微顿。
温楚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感觉他应该是吃了很多苦。
小鸢尾抱着虎崽子脑袋坐起来。
“后来祁越救了我。”
“我们也横穿过弗里雪原。只是那会没有你们这样好的条件。我差点死在路上。”
温楚皱眉,有点难过,不说话了。
小老虎就一个劲往他脸上舔。
“知道它们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
明徽靠着池子转身,两手撑在身后,语气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