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鸢尾栽养日记(33)
小鸢尾唰地扭头。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那里居然关了五百个Omega。
“声音小点……”
说话的人看了眼牢牢盯着他们的温楚,有点不自在,放低声音继续说:“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交易所是谁的……”
“吴老大被抓了?”
“怎么可能……”
温楚目光炯炯,盯得太明显,隔壁桌的人再次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后来干脆不说话了。
慢慢地,周围几桌都被小鸢尾盯得沉默下来。
傅宗延:“……”
不过事情大概什么走向也能猜到。
吃完打包一份蜂蜜蛋糕,往回走的路上,温楚心情不错。
“那里有五百个Omega——五百个,你知道吗?”
小鸢尾昂首挺胸,好像胸前已经挂满勋章。
傅宗延跟在他身边,心想,原来我是聋的,但他还是很老实地回温楚:“刚知道。”
这边雪积得更厚。
雪地里偶尔能看到松鼠和小鸟翻腾的影子。
温楚吃饱喝足,心情愉悦,于是,当他迎面看到一只全身黑金交错的老虎缓慢走过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甚至脸上还维持着前一刻喜滋滋的笑容,小鸢尾仰面对傅宗延说:“老虎哎?”
但是下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吓得瞬间垮下脸,僵在原地,嗓音微弱:“老虎……”
傅宗延已经站到温楚面前,手放到腰间发射器上,目光谨慎地注视身躯庞大的老虎甩着尾巴踱步而过。
这只老虎的体积比百年前的物种大了不知道几倍。
很明显一只成年虎,身长近四米,身高快两米,从他们面前走过,好像一座移动的山。
估计是从弗里雪原误入。
这个镇上有太多血腥气,猛兽偶尔也会循味出没。
老虎明显对他们不感兴趣。它的步伐缓慢有力,肩背耸起又落下,鼻端喘出阵阵热气。
忽然,它蓬松的黑金毛发下传出几声悦耳鸟鸣。
一只小黄鸟不知何时钻了出来,裹着厚厚的虎毛,朝傅宗延和温楚看。一双眼十分机灵,但怎么瞧怎么有恃无恐的样子。
人类进入新纪元的第一个百年,战争带来辐射污染不仅改变了他们中间一些人的体质,也相当程度地改变了整个生态系统。
仔细观察,其实头顶的树木高得不可思议。
雪还在飘飘荡荡地从半空落下,就是不知道是天上落的,还只是树木上的积雪,没完没了。
经此一吓,温楚就不骄傲了,他垂着脑袋跟在傅宗延身后,不声不响。
小鸢尾第一次看到这样恐怖的自然生物,还是有些吓到。
这趟出门就没了家的旅程,对他而言,就像冒险。
他才十九岁,可这短短几天的人生阅历,快赶上之前十九年。
到了车上也没精打采的。
傅宗延坐进后座检查他左手的伤口。
绷带有些脏,拆下来的时候,温楚疼得冒眼泪。
伤口太深,药膏确实起了作用,但割到骨头上的伤还是得慢慢养。
傅宗延早就发现温楚情绪低落,给他清理伤口边缘脓血的时候说:“以前没看过老虎吗?”
温楚:“……”
“你看过?”温楚不大高兴。
傅宗延:“以前在这里出任务,半夜一只老虎进来拖走我们一名队友。”
他语气平淡,手上动作很轻,温楚吓得倒吸凉气。
他知道傅宗延隶属联邦军队,但也仅此而已。这是傅宗延第一次和他说起自己以前的生活。
“后来呢?”温楚小声问。
“后来被我杀了。”傅宗延抬眼,看着温楚说。
“怎么杀的?”那只老虎体型比傅宗延还要大。
傅宗延不是很想吓他,但为了减轻温楚心里的阴影,他说:“先打伤它的四肢,然后到它的背上扼断它的脖颈。”
时间太过久远,傅宗延已经不记得队友的死状和当时惨烈的打斗。
唯一清晰的,是那头野兽鼻息里喷出的血液和粘液。他们都气喘吁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温楚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你害怕吗?”
傅宗延笑了下:“不记得了。”
温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清理好伤口,傅宗延转身去前座包里拿绷带。
他转头的时候,温楚抬起头瞧他,不期然地,小鸢尾看到昨晚自己朝傅宗延脖颈咬的那口牙印。
几乎是立刻,温楚的脸就红了。
昨晚为什么有这口,傅宗延不知道,他是清楚的。
估计这会傅宗延都忘了自己脖子上还有口牙印。
等傅宗延转回头,见温楚脸红得不像话,便问:“怎么了?”
说完,他低头一只手掌托着温楚左手,开始给他上绷带。
里面伤到了骨头,绷带还是得牢点。
“疼吗?”傅宗延问温楚。
温楚盯着他脖子,支吾:“还好……”
傅宗延抬头,眼神疑惑。
温楚避开他的眼神,红着耳朵朝车窗外望。
白皑皑的雪铺天盖地。
周遭静谧无声,偶尔能听到雪堆落下,还有不知名动物的窸窸窣窣。
温楚想起那个叫乌澜的Omega。
即使只有几眼,他也觉得那个Omega很有气质。好像雪地里的松柏,干净挺拔。
鬼使神差,他转过头看着傅宗延,问道:“傅宗延,你有喜欢的人吗?”
话音落下,手上动作一顿。
这个问题的奇异程度,好比那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老虎。
傅宗延三十年人生,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也许有人问过,但傅宗延压根不记得。
他想说“没有”,但心底有个冲动在制止他这么说。可这个问题只允许“有”或“没有”。还能怎么说。他想不出。
掌心托着的手指微动,面前的呼吸似乎略微急促,不用抬头他就知道温楚肯定脸红了。
傅宗延盯着温楚的手,半晌听见自己说:“没有。”
话音落下,他听不到温楚的呼吸,心头一阵茫然。
好像这个问题没完,或者说,好多个问题一下冒了出来——尽管他回答了。
“哦。”
温楚淡淡道:“我也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加这一句——好像只是为了回复他的“没有喜欢的人”。
闻言,傅宗延点头,没说话。整个人看着沉默许多。
蜂蜜蛋糕的香味十分清晰。
它安静待在温楚手边,散发着甜蜜的氛围,温楚便伸手拨弄上面的蝴蝶结,心情郁闷。
“你有喜欢的人吗”——其实问出口的时候温楚就后悔了。紧跟着,心情从没这么紧张过。他害怕傅宗延说“有”,又怕他说“没有”。
温楚看着左手绷带一圈圈仔细缠好,想,是自己问的不对。
下次应该问:你喜欢谁?
还是太宽泛了。
喜欢谁?这个世上好多人。
温楚垂着脑袋,苦恼地承认,其实他应该问——你喜欢我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心底“噗通”一声,吓了一跳。
温楚自己都愣住了。
但是很快,他就觉得这个问题是个好问题:对象明确。
要是傅宗延说“喜欢”,他也说“喜欢”。要是傅宗延说“不喜欢”,那他也“不喜欢”。
但是“喜欢”有什么用。
温楚继续苦恼地想,他是要回家的,傅宗延也是要回到他该去的地方的。
——还是“不喜欢”好了。
小鸢尾走神坐着,也不看傅宗延,在他弄好自己的手后,唰地一下抽了回来。
傅宗延没去前座。
他坐在温楚面前,想了想,问闷气的小鸢尾:“要不要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