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知(37)
这一瞬间,夏镜意识到那根不可跨越的线又绷紧了拦在杜长闻面前。
继而他就听杜长闻说:“夏镜,我也是一样的心情。”
夏镜愣了一下。
然后脑海里就像被人点燃了烟花,轰然炸开了。
他不管不顾凑上去吻住杜长闻,因为没有控制好力道,几乎是撞上去的。
杜长闻让他撞得向后微微一仰,抵在墙壁上,贴在夏镜后背的手像是抖了一下,立刻就收紧了。
时间在这种时刻是无从度量的,亲吻仿佛一碰即碎的幻觉,又仿佛永不逝去的烙印。
两个人克制着分开时,温热的呼吸还交织在一起,夏镜却害冷似的轻微颤抖起来,他垂头埋向杜长闻的肩,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怎么办?”
他感到杜长闻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仿佛是被问住了。
杜长闻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和刚才亲吻的热情相比,语调显得过于冷静柔和。
“你想怎么办?”
夏镜抬起头看向他:“我不知道。”
说出这句话后,他感觉杜长闻似乎从某种类似醉酒一般的神情中清醒过来,目光如炬,暗藏着光芒与更深的情绪,让他隐约感到了紧张。
这是死局。
他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也知道很多事没有道理可讲,人们只愿意相信宏大抽象的正义,不会关心渺小的真相。
到时候,难道他有本事替他开脱吗?难道他还能冲到每个人面前,苦苦解释自己并没有受到任何诱导和逼迫,再质问他们凭什么容不下两个普通的相爱的人?
就算他能这么做,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夏镜张了张嘴,言语因为苦涩而几乎变了音:“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杜长闻沉默良久,却只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然后,他像与己无关那样轻声提出建议:“那就再等一等,等你看清楚面临的是什么选择,想明白你要的是什么生活,怎么样?”
“等多久?”
“你还是个学生,至少等你毕业。”
夏镜有片刻恍惚,觉得这个提议合理得像一个变相的承诺,只是不明白杜长闻的神情为什么这样严肃,仿佛努力维持着镇静,不愿露出更难看的表情。
“等我毕业,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等你确定自己要什么的时候。”杜长闻回答。
杜长闻没有告诉他,所谓的等,要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他也就自作主张地再次将这个答案理解为承诺。
夏镜笑起来,笑容里夹杂着不容掩饰的不安和快乐:“好。”
杜长闻就也笑了笑,像是被他眼里带着迷恋的光芒蛊惑了,忍不住伸手抚过他的颈侧,像是要努力说服彼此一般,重复了一遍:“那就再等一等。”
这天过后,气温骤降,顿时就有了年末的气氛。
为数不多的几门课逐渐开始期末考试,而夏镜这届的学生能分出一半精力来应付就算不错了,更重要的是毕设和工作两件大事。天气与忙碌,或多或少给众人心头带来了低压,夏镜在这其中是个特例。
自从确认了杜长闻对自己的心意,他觉得一切都柳暗花明起来。
幸运女神的眷顾终于落在他身上,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在期末考试即将结束的日子,聚乐的面试结果也出来了。
接到电话那天他在实验室。
天气虽冷,但也有干净柔和的阳光,已经完成实验和期末准备之后没有别的急事,他一大早就跑来实验室闲坐,终于等来了杜长闻。杜长闻一来,他就不肯在外面待着了,非要跟进办公室里,问他做什么,只说找书看,并且笑着保证绝不打扰。
他摆出这种耍赖似的态度,杜长闻没有被他带偏,十分客观地问道:“我记得你下午还有考试?”
“是个汇报,”夏镜还是笑,“到时候再赶回去,来得及。”
杜长闻当即一皱眉:“胡闹。”
可是夏镜现在不怕他。
换作以往,夏镜一见他有生气的苗头就忐忑不已,摸不准自己哪里惹他不快,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杜长闻说几句,他反倒隐隐觉得亲昵。
杜长闻赶不走他,任凭他跟进去。
看书当然是个谁也不点破的幌子,夏镜捧着书坐在窗户下,恰好在光线最佳的区域,白纸黑字,就是没有看进眼里去,倒是偷看杜长闻的时候更多些。
杜长闻坐在书桌前回邮件,半张脸笼罩在稀薄的冬日阳光里,像温煦的影子,越是看不分明,夏镜越是忍不住去看,想要看得更清楚。
后来杜长闻处理得差不多了,一抬眼皮,将他逮个正着。
夏镜抿着嘴别开脸,过了会儿没听见杜长闻说话,又转头去看他。
这一看,就听杜长闻对着电脑说:“过来。”
夏镜愣了愣。
杜长闻抬头重复道:“过来一下。”
“嗯?”夏镜站起身走过去,探头去看杜长闻的电脑,页面上是院系的评分系统,杜长闻正在填写课程总结和分数。
“我给你算的分出错了?”
夏镜问完又仔细看了看,没看出问题,又没有听见杜长闻的回答,一侧头,这才发现杜长闻在咫尺之遥的地方看着自己。
见他看过来,杜长闻反倒移开目光,只是眼尾的线条随着笑意而变得明显。
“没有错。”夏镜听见他说。
“嗯?”
那叫我来做什么?
夏镜没来得及问,放在小茶几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是有人来电。他只好暂且放下疑惑,折回去接电话。
电话一接通,聚乐科技那位讲话如流水一般的小姑娘就开了闸,先是恭喜他拿到了offer,接着报出一个超出他预期的薪资,然后又好生介绍了一通公司愿景和部门发展情况,看样子是提前打过腹稿。
夏镜听她说着,自己也很高兴,末了因为太高兴,连谈薪这个环节都忘记,只说考虑后会尽快给答复。
直到挂了电话转向杜长闻,他面上的喜意也没有消散,眉眼弯弯地朝杜长闻咧开嘴笑了笑:“聚乐给我发offer了。”
杜长闻早就猜出来:“看来是很满意?”
“是啊,这家公司一直是我最理想的选择,无论岗位还是报酬,都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好吧,我不止是满意,是很高兴。”说着,夏镜几步跨到他面前,像是克制着喜悦,又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但依旧还是主动抱住杜长闻,环住手臂紧了紧,才松开手说:“我还没有跟你说谢谢。”
“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面试得来的。”
夏镜摇了摇头,没有再争辩。
他觉得自己活到二十来岁,命运才头一次对他展示出友善的面目,接连给了他爱情和事业,虽然都只是将将开端,可他已经感知到了幸福的滋味。
这种弥散的快乐回荡在他心里,让他只是忍不住看着杜长闻笑,末了发出感叹:“真想早一点毕业。”
这句感叹让他说出了无限憧憬,与他的兴奋相比,杜长闻显得冷静许多,只是笑了笑,轻声接了句:“是么。”
夏镜只当他的冷静是理所当然的,只有自己是个还未踏入职场的菜鸟,才会这样容易满足。但他的快乐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他依旧是笑着:“你不要笑话我。”
“没有。这是好事。”杜长闻说。
“嗯,也不止是因为这份工作。”夏镜有点脸热:“不止是因为这个……”
杜长闻看了他一会儿,才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去吃饭吧,下午不要迟到。”
第34章
这年的冬天格外冷,不像南方城市惯常的气候,过年又比往年早,杜长闻在最后一次组会上宣布提前放假,获得一片欢呼声。
散会后大家都有点兴奋,磨磨蹭蹭留在实验室讨论春节安排。
杨斌声称家里安排了相亲,扬言自己一定比贾依然先脱单,说不定春节后各位同门就能见到未来嫂子。贾依然鼓着掌支持他:“是要让我们见一见,是谁这么不开眼。”围观的朱晴等人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