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俗人(19)
只有梁砚对于其中的“暗流汹涌”一无所知,他太了解沈浔的性格,也不指望沈浔会向别人介绍他,“我叫梁砚,我是沈浔的死党。”
孟远岑闻声抬眸看了梁砚一眼,视线淡淡地扫过去,再收回,“孟远岑。”
梁砚:“你好。”
孟远岑:“你好。”
余音缓缓消散,诡异的沉默再次复现。
白炽灯的光线在眼镜的银边上滑过一圈,镜片因为反光,衬的孟远岑的眸色忽明忽灭,孟远岑短暂的无声无言,不知道在等什么。
可能是因为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孟远岑的视线最后从沈浔的眉眼处略过,“那我和远柠先走了,我们还有事。”
沈浔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孟远岑好像把最后两个字咬的有点重——有事——和他当初在微信上拒绝孟远岑时,一模一样的说辞。
等他回过神来,孟远岑早就已经没入楼梯入口不见踪影,只剩皮鞋鞋跟敲在瓷砖上的声音,这次是越来越远。
而他好像还是没什么出息,大脑萌生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要不还是回去坐电梯?
“这是……什么?”忽然又听到梁砚说。
沈浔寻声望去,梁砚的掌心是一个紫色的绒球和一只粉色的小兔子,它们顶端被一个圆形的金属链节扣在一起,链节的开口已经比链节本身还要粗。
“我刚刚从地上捡到的。”梁砚问,“这是不是刚刚那位孟小姐掉下来的?”
对视一眼,显然都已经有了答案。
梁砚急忙冲向楼梯口,两步台阶并作一步地往下窜,窜了两楼有余才看到孟远柠的背影,“孟小姐!”
兄妹俩正闲聊没听见,梁砚觉得孟小姐的指向性不强,于是又喊道:“孟远柠!”
楼梯转角处,孟远柠总算回过头来,“嗯?梁砚?”
梁砚因为跑的快,说话还有些喘,他举起手里的绒球和小兔子,“这个是……你的吗?”
孟远柠掏出手机一看,挂件掉的只剩一根光秃秃的链条,还真是她的,“是我的,谢谢你。”
看到她和梁砚之前还剩好一段距离,孟远柠便说:“你直接扔给我吧,我接得住。”
梁砚却没有依言照做,反而又走过这十几级台阶,将绒球和小兔子亲手塞进孟远柠的掌心。
“谢谢,”孟远柠有些懵,想想又忍不住笑道,“怎么不直接扔给我?”
梁砚:“如果我没扔好,你接不到,还要去捡,反而更麻烦。”
沈浔这时候也追过来了,他和梁砚一起,向孟家兄妹二人再次道了别。
楼梯已经走过一大半,怎么也不可能再折回去坐电梯,沈浔干脆加快步伐,带领梁砚,尝试主动拉开和孟远岑的距离。
路上,梁砚看了一眼手机,“我看现在还早,要不咱们再逛逛呗。”
沈浔低声婉拒,“好好休息吧,别折腾了,我也要回家了。”
梁砚不以为意,“小事儿,虽说这里离你家那边还挺远的,但是你可以和我一起去酒店挤挤睡啊。”
沈浔:“……不了还是。”
他根本不敢回头看,便不知道孟远岑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楼梯间这边东西少人也少,回音又很大,沈浔心道,孟远岑不会听见吧?
.
停车场。
孟远柠拉开车门钻进去,孟远岑已经坐在驾驶位上,门才合起来,孟远柠就忍不住扭头问:“所以是怎么回事啊,你和沈浔?”
孟远岑没说话。
孟远柠继续问:“不是,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了?所以是你请沈浔看电影,然后他拒绝了你,转头又和别人来看电影?于是你们在电影院撞上?”
孟远岑答非所问,“你系安全带了吗?没系赶快系上。”
孟远柠一边从右肩上方抽出安全带,一边问:“所以我刚刚说的对吗?”
孟远岑抿了抿唇,这次他勉强给出回复,“不知道。”
孟远柠有些着急,“怎么能不知道,这可是咱们未来的嫂子啊。”
孟远岑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车辆平稳地开向公路,他故意沉默了一会儿,结果身旁的孟远柠还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只好解释道:“往坏了想,沈浔不想和我出来看电影,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但是不小心被我撞见,往好了想,他可能先答应别人了,所以有个先来后到,只能拒绝我。”
孟远柠忙说:“肯定是后者。”
孟远岑又不回应。
“但是……”孟远柠忽然想起来什么,“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我能肯定,他刚刚有朝我们这边看,而且我还和他对视了不止一眼,只是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谁,还在疑惑他为什么要盯着我们看。”
孟远岑抿了抿唇,“你想表达什么?”
“我就是想说,他应该看到你了,可是他为什么没有上来和你打招呼,还要绕道走?”孟远柠回忆了一下,“而且我记得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我觉得认错人的可能性不大吧,除非他近视,你相信他认错人的说辞吗?”
孟远岑:“他不近视。”
紧接着,孟远柠想起楼梯间听到的对话,“不过他和他那个朋友关系是真的铁啊,都能说出睡一起这种话。”
听的孟远岑耐心终于消耗殆尽,直接怼回去,“你有这闲工夫给我做军师,不如操心操心你的终身大事。”
孟远柠抓住把柄似的调侃道:“哎呦,哥,你伤心了?我说到你痛点了?”
孟远岑又不理她。
孟远柠提议道:“沈浔不是有个死党吗?叫……梁砚,不如我帮你从梁砚那里套些话出来?如果你需要的话。”
孟远岑立刻拒绝,“不需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孟远柠也只能乖乖闭嘴,她掏出口袋里的紫色绒球和粉色小兔子,开始低头捣鼓,尝试把断开的链条重新接上。
第十八章 “你信我吗?”
另一边沈浔好说歹说,终于把梁砚劝回酒店好好休息,不再折腾,他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洗漱完之后躺到床上。
按理说明日还要早起上班,沈浔眼下最好的选择是关灯睡觉、养精蓄锐,但他此刻并无困意,眼前时不时闪现孟远岑最后留给他的那个眼神,沈浔希望是自己多想,又不希望完全是自己多想。
身体已经先于意识一步打开微信,沈浔找到了几个小时前自己拒绝对方邀请的回复,只那一条,却是翻来覆去地看。
里面没有提到梁砚在外漂泊多年终于回国,需要有人接机,只是客套的说了一句有事,字里行间都是敷衍。
努力回忆当时拒绝的情景,正在烧烤摊边,沈浔悔不当初,他原本是想把原因说的稍微详细一些,但是后来被梁砚和他手里的烤串给打断了,就再也没有下文。
被孟远岑撞见之后再来解释这些,会不会显得很虚伪?
沈浔犹豫半晌无果,干脆直接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拉扯棉被一下把头给盖住,像只刺猬一样在被窝里蜷缩起身体,所谓的眼不见为净。
可是他忘了大脑不会因此而停止运转。
半分钟后,沈浔一把掀开被子,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抄起自己的手机——
算了,他边打字边想,虚伪就虚伪。
【梁砚是我的朋友,他之前一直在国外读研,很多年没有回国了,所以我今天下午去机场给他接机,很抱歉没能答应你的邀请,我们会去大学城是因为他想回顾当年读大学的时光,看电影是他临时起意】
点击发送的动作一气呵成,生怕多停顿一秒自己就会后悔似的。
发送完毕的一分钟内,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也没有等到对方正在输入中。
看一眼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十一点四十五分,太晚了,明天还是工作日,可能孟远岑早已睡下。
思及此,沈浔又默默地把手机扣回到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