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寻坡[种田](26)
“现在脱不开身。”谭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空的话,秋天去看看。”
黎阳低着头把菜盛出来,很快谭帅就回来了,俩人端着饭碗站在门外吃。
刚做完饭,屋子油烟大,又热,大家伙都愿意在外面吃,起码巷子里偶尔有点穿堂风。
看着黎阳一根根的吃豆芽,谭帅道:“咋了,刚才还叽叽喳喳的,现在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黎阳看着他,“谭哥,咱们秋天要离开这吗?”
“耳朵可够尖的。”谭帅英俊的脸露出促狭的笑,“还不一定的事,再说了,我去我的,你跟着凑啥热闹。”
黎阳半天没吭声,等到谭帅洗碗的时候,突然道:“我还欠你那么多钱,你不带着我,不怕我不还吗?”
“人不大,胆子可不小!”谭帅用手捏了捏黎阳的脖颈后面,“你敢!”
眼睛立了起来,黎阳喊道:“撒开,你的手上有油!”
俩人的对话在谭帅嚣张的大笑中结束了。
翌日,再去糖厂和木材厂,这次装的更多,把两个人的兜里的钱几乎都给掏空了。
黎阳特意绕了个弯去市里最大的新华书店,书店开门很早,窗几明亮,楼梯口的大花盆比黎阳的的腿还高,里面种着不知道是啥的绿色植物。
书店的地板干干净净,里面很大,但是特别安静,往里走时,黎阳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鞋,确定没有泥巴了,才抬起头。
书架和展台上全是书,乍一看过去,让人眼花缭乱。
黎阳老家镇上也有书店,不过很小,一半卖书,一半卖文具,有一面墙上是书往外租,冬天还卖糖葫芦,与其说是书店,更像是个杂货店。
像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黎阳的眼睛都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恨不得在这里面团团乱转,他身后的谭帅走到前面的柜台,问了字典,年轻的姑娘便去旁边拿了过来。
32开硬精装的汉英字典,五块钱。
黎阳和谭帅把兜都翻出来,凑到一起,结果还不到三块钱,最后这本字典又重新回到了它之前呆的架子上面。
黎阳和谭帅出了书店,骑上了骑行车和三轮车,风风火火的冲着南山而去。
因为在书店里耽搁些时间,黎阳到时,大毛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了。
大毛旁边还有十几个孩子,他们每个人身边都立着一个自行车,自行车后座绑着白色保温箱,有几个小孩脑袋才比那箱子高一点点……
“我们每个人一百根冰棍!”大毛手一划,这样跟黎阳说道。
说完,大毛掏出一把零钱,黎阳把皱皱巴巴的钱快速的拢好了,然后带着大毛进冰库,把保温箱放在地上,五根五根的把冰棍头冲下竖着放进箱子里头。
“这冰棍可真不小。”大毛道。
黎阳只收了五块钱,给他装了一百一十根,大毛也没着急把箱子抱出去,而是帮后面的人再继续装。
收了七十块钱,冰库里也空了,黎阳和谭帅帮他们把保温箱绑好,大毛和那些孩子一起蹬着自行车离开,走之前告诉黎阳今天多做点,还有好几个同伴也想跟着卖冰棍。
感叹着这些小孩竟然这么厉害,黎阳美滋滋的想这一下赚了十几块钱,赶紧烧火继续熬糖水。
能用的锅只有一口,为了能节省时间,熬好后,黎阳把糖水舀到桶里慢慢晾,腾出来锅继续煮。
通常煮了两三锅出来,桶里的才晾好,然后舀进模具里,送进冰库冻上。
一次做二百到二百一十根冰棍,在几个人的帮忙下,黎阳煮了三十多锅,做出来六千多根冰棍。
说起来轻省,但干了一天也挺累的,尤其是要不停的搅和锅,两条胳膊像是酸掉的面条。
但是,一想到这六千多根冰棍都卖出去,就能赚五六十块钱,黎阳立刻就觉得自己可以不吃不喝接着干!
当然,有谭帅看着,他也不敢这样做。
晚上回去,黎阳手抖的握不住自行车把,老老实实的坐到了三轮车里。
照例先到大毛家,黎阳跟大毛通了气,大毛他们不到半天就把那一百根冰棍卖完了,每个人赚了四五块钱,告诉黎阳多多做就行。
从大毛那出来,黎阳拎着一小捆苦菜,不知道他从那里挖的,菜根上还带着泥巴。
窄小的门口旁,蛇皮袋子放在墙边,年轻的男人坐在蛇皮袋子上,不耐烦的看着左右。
寻思着晚上做啥饭,黎阳下车后发现自家门口坐着一个人,愣了一下,吃惊道:“三哥?”
张富文扶着墙站起来,忍着腿上一阵阵酸麻,抱怨道:“你咋才回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张富文是黎阳大姑嫁的小儿子,只比黎阳大一岁,在他们老家镇上长大,虽然住的不算远,但是只有过年黎阳跟着父亲去镇上给大姑送鸡和粮食的时候,才能碰上一面,平时没有什么来往。
上次黎阳去大姑家借钱,呆的算是时间久的,只是张富文一直关在屋里,没说两句话。
谭帅开门,黎阳赶紧拎着墙边的袋子往里走,张富文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看到里面的屋子小小的,只有一张床,皱眉道:“你就住这儿?”
黎阳点头,一边跟谭帅介绍这是他堂哥,一边应道:“我到海城之后就跟谭哥一起住在这。”
黎阳招呼他坐,张富文没动,问道:“你不是在这赚了大钱,咋还住这么破,这里都是些啥人啊?”
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浓浓的嫌弃,黎阳倒水的手慢了一下,道:“这看着破,其实挺方便的,多少人到海城还没地方住呢,我觉得挺好的。三哥,你听谁说我挣钱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爸拉着你哥去市里看病,我妈去进货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张富文看着黎阳,撇嘴道:“你爸把借我家的钱都还了,不是你汇回去的,那一千多哪里来的?”
听着他一口一个“你爸”,黎阳慢慢皱起了眉,他不是一个喜欢挑刺的人,但是这个三哥说话听着不得劲,而且,他打钱回去是想让家里先给大哥治病,咋还先还债了。
耐着性子,黎阳解释道:“我大哥的病不能多耽误,钱是我从谭哥那借的。”
“是吗?”张富文看着谭帅,一脸的不相信,黎阳过完年来的海城,顶多和这人认识三个多月,就敢借那么多钱给他?
真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呢!
眼下黎阳更想知道大哥的病情,问道:“三哥,我大哥去市里检查结果咋样?”
“我哪儿知道啊。”张富文道:“我妈也没跟我说。”
慢慢吸了一口气,黎阳问道:“那三哥你到海城是干啥来了?”
“看看你在这里干啥,我也想找点事儿做。”
黎阳一边摘菜,一边道:“我到海城来先卖了几个月红薯,天热了,昨天开始做冰棍。”
“卖红薯这么挣钱?!”张富文一脸纠结的问道,他不想念书,但也不做那么丢面子的活。
“天气冷的时候,卖的好一天能有十几块钱,正常一天六到八块钱,现在热了不行。”黎阳语气平平的道。
“我不卖红薯,那个有、有点……”张富文想说脏,但没说出口,道:“这里厂子不是很多吗,没有别的活?”
“不太好找,小工厂里面的工资是死的,一个月只有几十块钱。”
本来还想出去买个菜,现在黎阳就把苦菜洗干净,用热水烫一下,加盐和酱油醋拌一拌,然后煮了一锅疙瘩汤。
黎阳的大姑父是做老师的,大姑在镇上开了个商店,算是不缺钱的人家,张富文是家里小儿子,吃喝穿戴都比别人好,他进了这个小房子都觉得憋屈,再看到这寒酸的晚饭,只觉得跟猪食一下,没法下咽。
看着他的脸,谭帅呼噜呼噜,吃的比平时声音还大。
吃完饭,张富文呆不住了,想要拿着东西去找住的地方,黎阳虽然觉得跟他不咋太对付,但想到他跑这么远来,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劝道:“住旅馆贵,三四个晚上顶这里一个月的租金,要是想在这里干活,还是住这边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