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归潮(63)
景园的项目进展很顺利,这次来的除了设计三组之外,还有总工办以及采购宣传等各个部门的参与人员。徐辛带着苏砚负责各项协调工作,纪乾则带着周晓知等人拜访了当地一些颇有年代感的建筑,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改动后,呈给贺先生的最终方案近乎完美了。
纪乾很重视景园的项目,接下来一周的时间他都留在景园里,一直忙到了月底才带着苏砚去苏州。
苏明那边自上次谈好以后就在等苏砚的答复,苏砚用最近这段时间都不在厦门应付他,苏明也确实查到苏砚跟着纪乾去出差的事,便提醒他尽快。
由于苏砚的态度始终都没露出破绽,苏明就没有轻易起疑,到了苏州的当天晚上,纪乾打电话约苏珣出来。
苏珣的电话由苏与纯提供,是一个归属地为苏州的新号码。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一如从前,听在纪乾的耳朵里却陌生了许多。
等纪乾自报姓名后,苏珣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有事吗?”
疏离的三个字,语气也很平淡。
纪乾看了一眼身边的苏砚:“有件事需要和你谈谈,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出来见一面。”
“见面?”苏珣感觉困惑,“你在苏州?”
“对,事情比较急,我就直接过来了。”
“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关于苏明的,”纪乾没有直接提到苏砚的名字,“他找我谈了笔生意,其中有些问题,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纪乾能从苏珣时不时的沉默里听出他不愿见面,正考虑着是否要在电话中多透露些讯息时,苏珣给了一个地址,约了一小时以后见。
这个地址纪乾曾经去过,是一家高端的茶楼。苏砚把纪乾送到门口,看着他穿好鞋以后转过身,搂住自己的腰,在嘴唇上轻轻一啄。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分开以后,纪乾说:“别胡思乱想,我跟他谈完就回来。”
苏砚双手搭在纪乾肩膀上,表情闷闷不乐,不过还是懂事地说:“别喝酒。”
纪乾笑道:“他约的是茶楼,不卖酒。”
“茶也少喝点,晚上会睡不着。”
“那我连点心也不吃了,他要是问原因,我就说你不让我吃,怕我中招。”
纪乾故意顺着苏砚的话说,果然把苏砚逗笑了。靠到纪乾怀里,苏砚的手心在他后背上抚过,低声说:“哥哥,我等你回来。”
将他抱得更紧,纪乾道:“好。”
坐车去了苏珣提到的茶馆,纪乾在包厢里坐了十几分钟便听到敲门声,木制的拉门向两侧拉开,着汉服的服务员往旁边让了些,露出身后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苏珣穿着深棕色的便西,样貌与两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但是那双眼中透出了明显生疏的感觉。
当年分手时,苏珣的一过性遗忘病症处在最严重的阶段,看现在这个样子,应该还是想不起来。
进来后,苏珣在纪乾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解开腰间的一颗扣子。
时至盛夏,他却穿着薄薄的西装外套,身上也没有出汗,等服务员将拉门合上了,纪乾给他倒了一杯虞山绿茶。
这是苏珣最喜欢喝的一种茶,看着白瓷茶杯里清亮的茶汤,苏珣没有碰,只抬起眼眸道:“说吧。”
纪乾望着那双眼睛,曾经因为这样的对视而想起另一个人的情况发生在苏砚身上,而今,他却看着苏珣的双眼想起了苏砚。
停下走偏的思绪,纪乾说:“事情比较复杂,我希望你能冷静点听我说。”
“其实这次苏明找的不是我,而是苏砚。”
“苏砚?”苏珣蹙了蹙眉,“他不是在L.A?”
“他回来了。”
苏珣的神色有些许迟疑,随后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认识?”
接下来的话不太好开口,不过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得不挑明了。
“他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纪乾语气平静地说着,“现在我和他在一起了。”
第49章 不是替代
包厢里传出了椅子被碰倒的响声,很快就有服务员敲门,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苏珣没有回答,他紧盯着纪乾,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愈发苍白。见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有些喘气的样子,纪乾起身帮他把碰倒的椅子扶起来:“先坐下吧。”
“您好?”
服务员又敲了一次门,这次纪乾说:“刚才不小心碰倒了椅子,没事。”
“好的。”服务员离开了,纪乾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提醒苏珣道:“你别这么激动,先喝口茶缓缓。”
苏珣左手肘放在桌面上,手掌底部压着太阳穴,紧闭的嘴唇抿成一道向下的直线,片刻后,纪乾听见他说了一句话。
“他是我弟弟!”
尽管苏珣克制了,但还是能听出语气中愤怒的情绪。来之前纪乾就预料过,无论苏珣是否记得那段感情,至少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如今自己和他弟弟在一起,要他接受确实太难,因此纪乾没将重点放在这件事上。
“我知道他是你弟弟,关于我和他在一起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这个,是想告诉你苏明发现苏砚待在我身边了。”
“他误以为苏砚这么做是要报复你和苏家,他就威胁苏砚配合,想当众刺激你,再对外公布我和你以前的关系,这样赵家就会退婚,你也不可能再轻易接管公司。”
纪乾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苏珣的脸色却比刚才更难看:“什么叫不是为了说这个?”
苏珣的右手心落在桌面上,拍桌的震动使得彼此面前的茶水都晃了晃,溅出几滴在桌面上。
“你觉得这件事不重要是吗?”
“他是我亲弟弟!你找谁不好非要动他?!”
眼看着苏珣越来越激动,纪乾只得解释:“我没说这不重要,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先要解决的是苏明,苏砚就是不愿意做伤害家里的事才希望我来告诉你。”
“为什么要你来告诉我?我是他亲哥,他有什么不能直接找我,非要你这个外人来转达!”
纪乾自觉有愧,因此无论苏珣说得有多难听他都没反应,直到听见苏珣说他是外人。
“外人”这个词,等于一刀将这几年的光阴全部切碎,等于他所经历过的,与眼前人有关的喜怒哀乐全都是一场无意义的梦。
苏珣早已抽身离去,独留他在原地自我圈禁,直到苏砚的出现。
听到对面传来了嗤笑声,苏珣抬眼去看纪乾。
那双曾在梦里出现过几次的眼睛再不负曾经的温柔,眼神显得轻蔑,笑容却透出几分自嘲的意味。
想到刚才冲口而出的话,苏珣承认自己是失控了,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纪乾怎么能对他的亲弟弟下手。
与其说苏砚有报复的动机,不如说纪乾会这么想更合适。
“他现在在哪?”苏珣开口问道。
端起茶杯,纪乾喝了口冷掉的茶水,许是经历了过大的情绪落差,此刻他再品这杯虞山绿茶,竟会觉得苦涩难咽。
放下杯子,纪乾平静地说:“他不想见你。”
“纪乾!”苏珣终于直呼了纪乾的名字,“和你的事我很抱歉,你知道我生病了,很多事根本想不起来,但这不是你可以伤害苏砚的理由。”
“他是无辜的。”
★萄★鎤★出榀★
听完最后那句话,纪乾终于忍不住了,摇着头笑起来。
“你笑什么?”苏珣不满地问。
“笑什么?”纪乾重复了一遍,看着苏珣确实困惑的表情,他想了想,是啊,他在笑什么?
已经过去的人和事早已不重要了,今天他来是为了苏砚,而非苏珣。
将杯子里剩下的虞山绿茶倒掉,纪乾给自己倒了杯冷开水,冲掉嘴里苦涩的味道后,他说:“你不但记不起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完全不了解苏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