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39)
施泽被他骗得团团转,一抬手就无比熟悉地扣住了徐砾的后脑勺,冷下声道:“骗我很好玩?”
“那天我一个人走回去的,腿特别软,晚上风好大,快把我吹跑了。”他又在夸张地卖可怜,贴拢施泽悄声说,“因为你太大太用力了。”
说的也不是不对。施泽看了看徐砾,揉捏着他的头发,拇指按了按他的脸颊,说:“以后还骗我吗?”
徐砾鼓鼓腮帮子,说:“不骗了。”
第34章
“上周数学小测验,你多少分呀?”
走出多媒体音乐室前,徐砾跟在施泽身后,想了想他先前在教室里还生着闷气,于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嘴。
施泽登时回头瞪了他两眼:“你问这个干嘛?”
“不能问么。”徐砾蹙了蹙眉,低声说,“我不是你的学习搭档么,你都说跟我一组了,现在别人也都知道了的。”
施泽跟着皱眉深吸了口气,觉得校庆上成全了他的那些无聊节目不是没有救,眼前就一个现成的——徐砾不上台去演个小品打个快板都有点屈才了,这张嘴怎么就这么灵活,能说会道,连个磕巴都不带打的。
“六十五!行了吧!”施泽没好气说道。
经过施泽在前头左右观望之后,楼道里一时半会也没有别人,徐砾亦步亦趋跟着他走了出去,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嘀咕道:“我记得这次小测验有很多做过的题目,怎么会只有六十五呢……”
“徐砾,”施泽这会儿耳朵可尖,一听就不乐意了,“闭嘴。”
徐砾闭上了嘴,手里还举着一个“六”。他讪讪把手背到身后。
“你对我这么凶干嘛。”
施泽现在极其后悔刚刚头脑一热就把那么点分数告诉了徐砾,一脸严肃地大迈着步子上楼,正好跟徐砾拉开距离,省得被人看见。
但他又按捺不住,撑着栏杆居高临下倾身望向徐砾:“我还能对你更凶,你信不信?”
“嗯,早就知道你凶了……可是我好喜欢呀。”徐砾快走了两步,仰头笑嘻嘻地说。
上课铃叮叮叮地响了,仿佛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听见会有点心慌。施泽也被徐砾给彻底噎着,僵在楼梯台阶上,横眉竖目的样子仿佛丧失了一切杀伤力。
“……你是不是变态啊,我去!”他迟迟吼了一声,这回终于忙不迭地成功拔腿走了。
这个学期开始,体育课但凡碰上体育老师有事,就只有被主科目老师无偿征用去这一个结果。
偏偏他们的体育老师变得格外忙碌,经常有事起来。一听到这个消息,班里的同学们就一齐叹气,没办法完全统一,于是叹气哀怨声大大小小此起彼伏。
张超溜达到教室门口中气十足地咳嗽两声,地动山摇,然后整个局面迅速安定平静下来。大家默默拿出了课本和作业。
不过张超没有上课的打算,大发善心般说大家就当还是体育课,可以在教室自由自习,也可以出去走走,运动运动。顺便新组的学习小组也可以发挥起作用了,互相督促,等接下来的月考就能验证真章。
学习小组每两人一组,五个小组为一个大组,施泽和徐砾看上去是莫名其妙组到了一起,但一个粗神经不爱学习不管事,一个在班里根本没朋友找不到人。两人都落了单,于是凑一起也不难理解,就是很戏剧性罢了。
徐砾独自抱着两本书走出教室,靠在走廊当头的窗口站了站,背身拿出手机给施泽发了条短信,邀请他出来一起学习。
小半会儿过去,毫无动静,徐砾又按了一串话发了过去:“月考之后就是家长会,如果还是只有65分,会很难办的。”
他往教室后门里看了看,正对上和其他人正嘻嘻哈哈的施泽。他指了指手机,然后又闪躲开靠回了墙上,默默等着。
施泽从教室后门走出来时,徐砾已经靠墙蹲到了地上,一手托着腮帮子垂头在看摆在地上的书,就剩半个脑袋露外面。
“拿家长会威胁我,啊?”施泽俯身按着他脑袋就胡乱揉了一把,挺用力的,收手后插兜里盯着他。
徐砾摸了下自己的头发,拿着书站起来拍了拍灰,看着施泽嘿嘿笑了笑说:“既然不能在教室里,那就换个地方,我帮你补补功课吧,不然超哥到时候肯定会我们俩麻烦的。”
“你成绩很好吗,就给我补功课。”
“至少数学……还行吧?”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施泽顺口说道。
“嗯,怕你受多了女同学的追捧,万一学考没过以后变成没人要的街溜子。”徐砾也不是记性多不好的样子,复述起张超的话流利极了,莫名其妙就说出了口。
施泽居然没生气,瞧他那副模样,哼笑了一声,倒不是对学习感兴趣了,仰仰下巴让他带路。
他们穿过小花园,走进艺术楼一楼的某个空教室里,徐砾张望一圈,率先跑去关掉了两扇顶着风口的窗户,留下前面两扇通风。
“你还挺会找地方。”施泽走进来把书往桌上一扔,拉了张椅子便坐下了。
“以前经常来的,不过再过两个星期高三的艺术生好像就要回来了。”徐砾摸到施泽旁边的座位跟着坐下。
施泽问道:“和谁经常来?”
徐砾捏着凳子挪了挪屁股,看向他说:“我一个人……还有和祁念来过。”
他从口袋里掏出特地准备带来的纸巾,一张张撕开给自己桌子先擦了擦,又去给施泽的桌子也擦了擦:“椅子忘记就算了,反正校服是黑色的。”
等他擦完,施泽将课本摊开了来,仍然敞腿懒洋洋坐着,拿着没打开的笔在那上面画着圈圈:“怎么补功课,从哪里开始啊?”
从徐砾的方向看去,施泽的脸在背光处,轮廓线条变得稍许柔和,他失神地盯了盯,转眼掩饰般眺望到窗户外的常青树上,坐正了说:“我们先做今天的作业吧,明天就不用抄别人的了。”
施泽转头看他正襟危坐,心道还真是来学习的,怎么不太习惯呢?
他转着笔四处无聊看了一会儿,不得不低头也看起课本和习题作业,在草稿纸上有一搭没一搭演算起来。
教室里静悄悄的,徐砾硬着头皮写完了选择题,眼睛咕噜瞥到右边,目光落在施泽搭放在桌子边的手上。
施泽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明显,延伸到消失在袖子下的部分也看得出肌肉线条,手指根根骨节分明,肤色经过冬天白了一些,是浅一点的小麦色。指腹掐他的时候感觉有一层薄薄的茧。
“以前为什么没有看过你打架子鼓,如果没有这次校庆超哥给你报名,是不是就不会知道了?”徐砾突然问道。
“不是学习写作业么?”施泽撩起眼皮审判他似的说。
“……”
施泽转了转笔,说:“因为我不喜欢。”
“在初中部读过的人都知道我会打这玩意儿,以前我爸让我学的,”施泽轻描淡写道,“他喜欢什么,我就不喜欢什么,要不是班上少了节目没办法,都再也不会打了,有问题吗?”
徐砾原本很想什么时候能求他再打给自己看看,听见施泽的回答后迅速打消了念头。
他缓慢地说:“上次,你身上有伤,是因为你没回家被他打的么。”
施泽扫眼过来时神情有些凌厉。
徐砾低声说:“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施泽沉默了片刻,晃着腿说,“没你也这样,我都习惯了。”
徐砾也沉默着,隔了一会儿,眼睛看到他做的题目才写了一半,出于好奇直愣愣就问了:“那你每次都考六十多分,也会被打吗?考高一点,就不会了吧?”
“那我只能考六十多分!徐砾,你离开六十多分就不会说话了?!”施泽刚才没发火,这下脾气反而瞬间上了来。
“我就是希望你考高点,叔叔就不会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