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瑕(177)
难怪他总说自己会演,原来这也是演的。用强硬和自信的外壳,包裹住的还是那个总是惴惴不安的孩子。
蒋彧没让自己示弱太久,从齐弩良怀里抬起头,看见窗台上摆着的三只小鸡。
他过去拿起,吹了吹灰:“这是我们去吃麦当劳送的,你一口气点了三个儿童套餐。”
“那不是为了凑成套么。”
“把这个带回去吧。”
收拾完齐弩良的房间,又来到姚慧兰当年住的、后来蒋彧的房间。
最开始齐弩良避免来这房间是不忍,自他和蒋彧发生那件事后,他是不敢。
从广东回来,住回日化厂,他也没脸再见姚慧兰。除了偶尔来遗像前上柱香或者插几支花,他几乎不在这房里久呆。其中的摆设还和当年蒋彧上学时一模一样。
床尾是姚慧兰的化妆桌,以前放她的遗像,后来遗像被收走,只留下了香炉和花瓶。窗前是蒋彧的书桌,上方的书架里塞满了他各种参考书,桌子上还有一瓶墨水和厚厚一摞试卷。床被齐弩良用罩子给罩住了。
这屋的东西都是蒋彧的,齐弩良不翻他的东西,也不知道他要带走什么,就没有动手,让他自己去找。
蒋彧直奔他的床,掀开罩子,抬起床垫。
齐弩良见状,上去帮忙:“你都把什么搁床垫下了?”
“信。”跟着就见一个个信封被拿出来,都是齐弩良坐牢那两年两人来往的信件。不仅有他写给蒋彧的,蒋彧写给他的,被他带回来后,也都被收在了一起。
齐弩良突然有些百感交集。
突然想起那些日子蒋彧信里反复提及的想他,原来那并不只是单纯的思念,还有相思成灰的苦恋。而那时候自己的思念呢?那么强烈那么难耐,短短两年快把他的心血都熬干了,是他以为的单纯的想念吗?
现在想起来,难怪当时同监人都说外面有小媳妇在等他,在他反复申诉写信的是弟弟,都没几个人信。
当局者迷,或许旁人早已帮他看清了事实。
“哥,再抬点,里边还有一封压着了。”
齐弩良干脆把床垫给掀开了,床垫下的东西完全暴露出来,除了压着的信,还有一堆内裤。
他捡起一条,拿在手里看了看,奇怪地问蒋彧:“我就说内裤晾着总不见,怎么都在这儿?”
蒋彧:“……”
时间太久,他把这茬给忘了,今天让齐弩良抓了个正着。
齐弩良:“……”
过了好一阵,他隐约明白过来,提高声音:“蒋彧,你……”
“哥,你听我解释……”
齐弩良没有负气离开,反而冷静看着他:“行,你解释。”
蒋彧:“……”
“那个……男孩青春期,那什么,火气旺……你能明白吧?”
“我不明白。”齐弩良把手里的裤头扔蒋彧脸上,甩上门出去了。
“哥……哎……哥……”蒋彧追了出去。
晚上请完饭,齐弩良和蒋彧回到订的酒店。
酒店在洪城新城。如今洪城也是大变样,新城高楼林立,霓虹璀璨,也有了第一家五星酒店。
俩人回到富丽堂皇的房间,蒋彧说困,先去洗澡。
他撅在行李箱前翻了半天,抬起沮丧的脸:“哥,我忘带换洗内裤了,把你的借我穿下吧。”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又想起下午床垫下那堆,顿时觉得脑子嗡嗡的。
“你都什么毛病,这也能忘?”
“还不是你非要订早上的票,起太早,脑浆都糊着,哪能记得这些,你也不帮我记着点。”
“怪我是吧。”—Yellow peache—
“不怪你,怪我自己。你就借我一条穿下吧。”
齐弩良怀疑这混球就是故意的:“不借,忘了你就光着吧。”
蒋彧咬咬牙,没说什么。
过一会儿,果然光着就出来了,那玩意儿甩来甩去,他就故意在齐弩良跟前晃荡。
齐弩良直觉得像在打他脑子,后脑勺阵阵闷痛,最后还是扔了一条自己的给他。
看来是真起得太早又确实很累,等齐弩良洗完上床,蒋彧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只是翻身过来抱住他,让他快点睡觉。
“明天什么时候签合同?”
“上午吧。”蒋彧咕哝着,“哥,你关灯。”
齐弩良伸手把灯关了:“签完合同,走之前我们去看看你妈妈。”
“嗯。”
作者有话说:
倒数第二章啦(完结预备!)
第147章 完美情人(全文完)
洪城又新修了两座陵园,大门豪放阔气,里边绿地喷泉,很像那么回事。就像活人忙着换新房,人们也会给逝去的亲人换环境更好的墓地。
这让原本就是荒山的老陵园就更荒了。大门破败,连个看门的都没有,更没有人打扫整理,一路野草萋萋。
齐弩良和蒋彧踩过一路杂草,才走到半山腰,就看见一大片格桑花,小小的花朵开成了黄白粉紫的海洋。
姚慧兰的小坟包安静地躺在这花海中央。
刚刚看到那破败的大门时,蒋彧还和齐弩良商量。当年下葬仓促,也没什么钱好好整修墓碑,要不要把他妈妈取走,挪到管理更好的墓园去。
然而此时站在她跟前,坟包上鲜花盛放,花朵在微风中摇曳,整片墓园一点没有阴森肃穆的感觉,只有无限的温柔宁静。他又立马改变了主意。
齐弩良和他对视了一眼:“还是就这儿吧,不搬了,这里挺好的。”
蒋彧点了点头。
扒开墓碑前的花草,露出姚慧兰的照片。蒋彧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脸。齐弩良摆开香烛钱纸。
一缕青烟缓缓升起,蒋彧在坟前跪下,一边给他妈妈烧纸,一边絮叨。
“妈,日化厂的房子要拆迁,这回回来签合同,以后可能很久都不能来这儿看你了。但我在龙泉寺给你供奉了牌位,过年过节会去那里看你,你听到的话,记得挪个地儿……”
齐弩良一如既往站在他身后,看他把这些事做完。
烧完纸,蒋彧站起来拍了拍裤腿儿:“走吧,打个车回日化厂拿行李,然后直接去机场。”
“你去那边等我,我跟你妈妈说会儿话。”齐弩良指了指旁边,把蒋彧支开。
蒋彧点头,挪到了几米开外。
不知道齐弩良会和他妈妈说什么,总归是些不想让他听见的,他很理解。但没想到,他刚走开,齐弩良就在坟前跪下了。以前上坟都是他跪,因为他是儿子。齐弩良从来不跪,只会一脸伤感站在他身后抽烟。
见蒋彧真的走远了些,齐弩良才艰难地说:“小兰,我对不起你……我和小彧,我们……在一起了。
“我知道如果你活着,你肯定不会同意,会怪我、恨我,但我没办法,我真的爱他……也离不开。
“我会照顾好他的,你放心……对不起……”
还有更多话堵在齐弩良喉头,但他说不出口。面对死去的姚慧兰,他心里只觉得愧疚难当。到最后,对着姚慧兰的遗像磕了个头。
相片上的妇人还是安详的,带着淡淡笑容,仿佛看透一切。对于已死的人,活人世界里那些爱恨纠缠,都只能算是一丁点凡世的尘埃,与她再无沾染。
身后的格桑花海越来越远,一阵风吹来,花朵纷纷摇晃着头往下山的方向弯腰。
蒋彧牵了齐弩良的手:“妈妈不会反对我们。她爱我,也爱你,只要我们幸福, 她会开心的。”
他知道蒋彧说这些是为了宽慰他。
刚刚那些话也是他必须要对姚慧兰说的。不这样做,他就只能永远逃避,永远无法真正面对他们的感情。
他对蒋彧笑了笑:“嗯,小兰那么好的人。”
傍晚他们就回到了北京。
这天是周六,明儿是周日。临走齐弩良就纳闷,既然回去就呆两天,干嘛不周五回去,周日回来,这样还能少请一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