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瑕(118)
一周过去了,那些话似乎还在蒋彧耳边响起,齐弩良胸膛的温暖似乎还残留在他怀里,只有心里交织着的所有情感,像废墟里的杂草,不断繁茂生长,却又是一片荒芜。
而他除了学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抑制住所有感受,静静等待。
转眼元旦,齐弩良回不来,只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不知道是怕被人窃听还是这些日子齐弩良给他的电话和短信都特别少。只有蒋彧晚上都会发一条信息报平安,说说他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几月下来,从未间断。
就在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农历新年,到处张灯结彩,一派新年气息的时候,省公安部宣布告破本省特大涉黑犯罪团伙专案。
经过长达四年的缜密侦查,公安部一举抓获以曹鸿金、王干君、何其财为首的犯罪团伙一共174人,摧毁以南泉市、富阳市为据点,波及全国十三个省份的特大犯罪网络。
此案的告破,为临近春节原本欢快的气氛,又新增一些振奋人心的力量。从市里到洪城本地的新闻媒体都轮番报道这这件案子,成了大街小巷里人们议论纷纷的主要话题。
谁也没有把这件重案要案和齐弩良联系起来,他不过只是洪城这个小县城的小混混而已。所以除了蒋彧,他的消失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邓江华。他被拉去拘留了半个月,警方询问的问题,却大部分是关于齐弩良的。他出来后立马去和洗脚城的经理,经理想起几月前齐弩良对他说的话,估计他十有八九是进去了。
等他们找到蒋彧求证时,蒋彧只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99章 我等你
从吴克权处得知,齐弩良的确是被刑拘了。蒋彧想去看他,却被告知在判决前,嫌疑人都不允许会见外人。他现在见不到齐弩良,只能等判决后。
这场判决不光是对齐弩良,还是对蒋彧。这些天里,他一直坐立难安、内心焦灼。
而外面热闹的节日气氛,更加重了他的这种焦躁。阖家团圆的日子,只有他团不了圆,他唯一的牵挂此时正在牢狱中,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年三十这天,冷冷清清的家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吴克权拎着满手年货,敲开蒋彧家门,说要来陪他过年。
待他放下东西,蒋彧站在门口,一副冷淡的送客模样:“我用不着你陪,大过年的,回去陪你的家人吧。”
蒋彧这话,冷不丁戳了一把吴克权的心窝子。他前妻带着女儿和她的新丈夫过年。因他快四十了仍是光棍一根,也很不受自个父母待见。省得在众亲戚朋友跟前讨嫌,往常每到这种日子,吴克权都借口工作躲远一些。
他一屁股坐在蒋彧家的沙发上:“你说不用我陪就不用啊,齐弩良拜托我来的。小伙子,可别不识抬举。”
听到他哥,蒋彧态度稍微好了点,转头给吴克权倒了杯水。
“我哥怎么样?”
吴克权瞅瞅眼前的白开水:“去给我泡杯茶来。”
蒋彧耐着性子,泡了杯热茶搁在他跟前,再次问道:“我哥他怎么样了?”
吴克权吹开表面浮着的茶叶,浅嘬一口:“他挺好啊,睡得着,吃得香的,比跟着曹鸿金,每天提心吊胆强多了。”
虽然不知道这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这些话,总还是抚平了一些蒋彧心中的担忧。不管后面如何,起码眼前齐弩良算是从那个团伙里解脱出来了。
“他会被判多久?”
“说不好。我估计五年以下,他这回立的功不小。”
蒋彧揭开桌子上的纱罩,把下边的一篓炒货放到吴克权面前:“他冒着生命危险帮你们拿证据,不能再减点么。”
吴克权抓起花生就剥:“反正我已经尽我最大努力帮他写减刑材料了,还给他找了个不错的律师,也算对得起他了吧。”
他掀起眼皮瞅了一眼蒋彧,觉得这小子还挺好玩,以为一盘花生就能收买他。
“齐弩良他干了这么些事,他就得受到法律的制裁。”
“他不是坏人。”
“我知道,但法律是论迹不论心,明白吧。”吴克权撒掉花生壳,拍拍手,“几年时间很快的,等出来,让他遵纪守法好好过日子,你得看着。”
他把买来的熟食拿出来,让蒋彧拿去厨房热热。
不一会儿就热了一桌菜,吴克权也不客气坐上桌子就吃。蒋彧吃了两筷子,全是餐馆的味道,这让他没什么食欲。
以往过年,都是齐弩良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而他只管敞开肚子大吃。不管做几个菜,只要两人卯起劲,都能吃得七七八八。
他习惯了有齐弩良在身边的新年。
“他在看守所吃得好么?”
“在那里呆不了几天,年后就判了。”
“其他人呢,登报那些,会怎么判?”
“多半是死刑,死不了的也至少一二十年。”吴克权知道这小子鬼机灵,在套他的话。还知道这孩子心思多,为了打消他的顾虑,也不妨多说一点,“你哥肯定比他们先出来。”
“我哥出来了,要是有人找他麻烦,你们还能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他都服完刑了,有什么可以报警。”
“意思是你们不管了?”
吴克权放下筷子,抹了把嘴,抽出根烟点上:“也不能管他一辈子吧。最好还是搬个家,别在这片。不过你那会儿比差不多都上大学了,你难道还非要上南泉的学校?”
蒋彧摇头。心想吴克权说得有道理,等齐弩良出来,他肯定已经考走了。
“他去了监狱,你们怎么保证他的安全?”
“他对监狱熟着呢,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什么意思?”
言多必失,吴克权这才发现自己多了嘴。但他立马拿出多年的刑讯经验,只要不动声色地揭过,就不会引起怀疑。
“你还不知道吧,齐弩良以前就蹲过大牢,在里边横着呢,你就不用担心他啦。”
“他以前为什么蹲大牢?”
“年轻气盛呗,打架斗殴,把人给伤着了。”
蒋彧垂下头,似乎是在思索,也有些信服。齐弩良是个冲动的人,这他一直知道,听到这种话,也并不很意外。
“我说你小子年纪不大,心也太重了。你以为监狱是什么地方,会随便这些人乱来?他在里头好好改造,比在外边惹是生非强多了。你就放心吧。”
毕竟只是受齐弩良之托,替他过来看一眼,见蒋彧没什么问题,吴克权吃过午饭不多会儿就走了。
走之前,他让蒋彧电话保持畅通,等开庭时间下来,再通知他。
年后开庭,但由于齐弩良的案子涉及到一些政府高层人员的活动,属于国家机密,并不公开审理。当天蒋彧去了现场,也没能进到审判庭。
审判结束,他希望至少能够见一见齐弩良,但由于不符合规定,无论他如何苦苦哀求,最终连人影子都看到。
他给吴克权打电话,问要怎么才能见到人。
“他一审刚结束嘛,也不知道还上不上诉,你肯定见不到的。要等判决结束后,才能见家属。”
蒋彧已经有些发抖,但他咬着牙,尽量冷静地说:“刚刚我问了,即便是判决生效,我也见不到他,我们不是直系亲属的关系,我开不出户口证明。”
对面恍然大悟:“对对,是这样的,我忘了你们不是亲兄弟。”
蒋彧实在忍不住,举起手机对对面大吼:“你让我过来的,你说可以见着人的,但我现在就在门外,连句话都说不上……”他很少这样歇斯底里,但内心的焦躁和激动无法压制,一通吼完,他有些脱力,“吴警官,你想办法让我们见一面好吗,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到他,送去监狱后更见不到了。就见一面,只一面,求你了。”
那边沉默片刻:“行吧行吧,等他判决生效后,我想办法让你们见面,你今天先回家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