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说他喜欢你(98)
顾炤很快就猜想到,这副画很有可能是神父画的,他千里迢迢来到中国,在遇见沈时年之前身上肯定就带着什么任务。
而这个任务,一定与那位站在树梢睥睨众生神明有关。
第66章 (一更)
漂浮在空中的墙漆碎片像拼图那样回到墙壁上拼接完整, 一丝裂缝也看不出,顾炤回到原来的位置,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唐晚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向顾炤介绍着房间里的东西, 他确实收藏着几副画,挨个给顾炤讲它们的来历, 其中有几副出自同一位之手, 是某个小有名气的现代画画家, 唐晚称他是自己的朋友。
介绍完画,唐晚将窗户拉开, 外面的风灌进来,白鸽斜飞而过。
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四周没有高楼大厦的掩盖, 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顾炤找的借口是想上来拍照,但他现在连相机都没有,只好问唐晚要了笔和纸, 对着窗外刷刷两下画了张速写,唐晚看呆了, 一会儿抬头一会儿看他纸上, 赞叹道:“你画得真好。”
顾炤笑了笑, 将速写画收起来,看向沈时年。
沈时年一直站在门口,无论是对画还是风景都不感兴趣, 目光沉重,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由于要赶着去机场,他们并没有逗留太多时间,很快就与唐晚挥别了。
香樟树的阴影落在两人身上, 沈时年看了看时间,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想去一个地方。”
顾炤微微一怔,问他:“去哪里?”
“就在附近,”沈时年说,“很近。”
在他行动之前,顾炤就预感到他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了,果不其然,沈时年带他来到一座老式小区,穿过狭窄的楼道,昏暗的壁灯打在两人身上。
防盗门上积了很厚一层灰,沈时年伸出去的手顿住了,他先从行李箱拿出口罩,给顾炤戴上,然后再把手覆在门锁上。
对于能操控金属的他来说,开锁简直轻而易举,很显然这扇门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过,顾炤戴着口罩都能闻到一股很沉闷的味道。
常年累月的灰尘堆积让里面脏得不像话,特别是连窗户都没关严实的情况下,窗台周围都生了锈,已经看不出色彩的窗帘在风中飞舞。
屋里的家具很齐全,可以看出很久以前还有人精心布置过,阳台上还有花盆和花架,只可惜里面的植物基本都枯死了,其中一两盆里生了杂草,算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色彩。
沈时年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够两个孩子挤在一起睡,窗户旁边有书桌和书柜,书柜上摆了几座奖杯,还有两个脏到连里面装着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水晶球。
虽然年代久远,但卧室里还是看得出两个小孩在此生活过的痕迹,比如说书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试卷,床上一大一小两个枕头,还有墙壁上两竖记录身高的刻度表。
两个记录都停在某个时候,顾炤大致对照了一下,最高的那个离他的腰际都还有一段距离,这意味着曾经住在这里的小孩只长到这么高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沈时年的心里活动似乎还没有顾炤的多,他对房间的所有东西都不感兴趣,直直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相册。
相册封面破旧不堪,边角似乎被什么东西啃食过,顾炤看见一只小小的蜘蛛从侧面爬行,这小家伙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一只手拂落在地上。
沈时年并没有打开看,而是将相册收进行李箱里,对顾炤说:“走吧。”
门关上的时候顾炤像是从某个老旧的梦境里出来,他站在楼道口,终于找到了沈时年口中的香樟树,它并不是生长在街道上,而是这栋楼下面,绿意盎然的枝头向天空延伸去,阳光将它斑驳的树影投罩在楼道上。
顾炤站着不动,已经走出一小段距离的沈时年回头看他。
他忽然开口问,“你养的金鱼呢?”
沈时年愣了一下,回答:“死了。”
顾炤向前一步,与他并肩前行,嘴角僵硬地牵起,说:“我小时候也养过金鱼,不知道怎么就是养不活,没有一只活过三个月的……后来老妈不让我养了,照顾小动物太麻烦了。”
沈时年盯着他的侧脸,神色复杂,他一直沉默着,并没有问顾炤是什么时候想起这些事情的,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他迟早会想起来,想不起来才是麻烦,至少这样会让沈时年稍微安心一点。
“照顾人更麻烦,”顾炤偏头看他,说道,“这些天多谢你关照了。”
沈时年屏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停顿了很久才开口说:“对不起。”
顾炤笑了笑,眉毛上扬,轻佻道:“这么说你也知道昨天累到我了?”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沈时年目光闪躲,才放开的呼吸瞬间有点局促,眼睁睁看着顾炤伸手覆在自己的手上,轻轻摩擦着他掌心的纹路。
“没关系,”顾炤压低声音说,“你也帮过我了嘛。”
昨晚他们一人一次,谁也没亏欠谁,就是顾炤教得有点辛苦,好在沈时年悟性高,没过多久就掌握了要领。
所以他并不吃亏,反而血赚。
顾炤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人扯了过去,紧接就落入强势又温暖的怀抱中,沈时年呼出的气息扑在他的脖子上,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颈部的脉动,又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沈时年内疚的地方太多了,他在顾炤面前堆砌了那么多谎言,却还是没有保护好这个人。他有时候不禁想,如果自己更能忍耐一些,在那个下雨天没有向顾炤伸出伞,许多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顾炤生活在与他截然相反的世界里,他有家人,有朋友,还有很多人喜欢他,爱他,这是“那个人”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代价才换来的美好,而自己原本只是站在角落里看着他就能满足,奈何人总是贪心的,他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有时候原地停留比往前走更需要勇气。
“你好像很喜欢对我说这句话,”顾炤叹息道,“你要怎么才能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的过错。”
顿了顿,他又说:“……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够更贪心一点。”
两个大男孩就这样站在老旧的楼梯上拥抱,顾炤的后背低着墙壁,香樟树的影子投照在他身上,而他的影子则和沈时年纠缠在一起。
顾炤想,以后这棵树再出现在沈时年脑海里时也许就不再是噩梦了。
*
法兰西岛,92省,郊区马场。
雨后的空气清新舒适,专人精心打理过的草坪整齐平坦,楚辛燃骑在一匹鬃毛飘逸的佛里斯马背上,他穿着专业的马术套装,手里的马鞭历史悠久,鞭柄刻着某位法兰西帝国皇帝的名字。
马球比赛刚进行到一半,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刚才还在场上厮杀的年轻人都聚在一起交谈甚欢。
他们都是名门后代,虽然现在并没有实际的爵位加身,但在一些公共场合还是有人愿意给他们的名字后面加一个尊称。
其中只有楚辛燃形影单只,在一众青年才俊中,他挺拔的身姿最为突出,因其特殊的身份也经常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你的球技又进步了,”有人骑着马过来与他搭话,“又是去哪里训练了吗?”
楚辛燃扫他一眼,目光平淡:“没时间。”
那人笑着说:“想必也是如此,勒罗伊家族的少爷才不会像我们一样悠闲。”
“最后提醒你一次,罗贝尔伯爵先生,”楚辛燃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姓楚,不姓勒罗伊。”
“都一样,”莱昂·罗贝尔耸肩,“我想这里所有人应该都不会在乎你姓什么,他们只知道你是勒罗伊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你总得要接受现实吧?”
莱昂与楚辛燃在同一所公学读过书,比起其他人来说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其实学校里有很多人都想跟楚辛燃交朋友,奈何他性格实在是太古怪,又不经常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某些重要的社交活动他都会缺席,所以平时很少有人能跟他搭得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