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燃(11)
阮蔚再接再厉打探:“大家也不像他打那么多份工,我是说……他有什么困难吗?为什么生活这么拮据?”
蔡沐收起桌上的纸笔:“当然有困难了,沈庭陌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学费和生活费都得自己赚,还要存考研的钱,时间都不够用了。”
那句“只有一个人”让阮蔚愣了愣神,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空落感,却很快散去,接着惊讶道:“谁告诉你的?”
“长了眼睛都能看到吧,大家同学三年了。”
“他逢年过节都没家可回,我还帮他打听过假期暂住的地方呢。”蔡沐脸上并没有同情或怜悯,反而有种淡淡的欣赏:
“他自己也从来没掩饰过啊,弟弟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贫穷不是耻辱,羞于贫穷才是耻辱。你不觉得沈庭陌虽然疲于赚钱,却活得比谁都骄傲吗?”
“是的,他何止是骄傲,简直帅呆了!”阮蔚嘴上附和着,内心却无语凝噎……
他辛苦坚守,憋到内伤的秘密,原来全世界都知道。
半糖果茶
蔚崽:喵?
第10章 要甜一点的
正如蔡沐所说,沈庭陌对自己的行踪从不遮掩,不管去做什么工作,都行事大方坦荡。
根据近两个月的观察记录,阮蔚偷偷制定了一份沈庭陌打工时刻表。
阮蔚本想成为沈庭陌的“同事”,了解详情后,默默敲响退堂鼓。
像沈学长这种高材生,自然不需要干卖奶茶,便利店这种零工。
所谓的打工,指的是中学家教,高校助教及协助编写教案,承接外包的数据分析等工作。
阮蔚会吗?阮蔚不会。
据阮蔚了解,沈庭陌最接地气的一份兼职,是在市内某高档餐厅当服务员。
阮蔚偷偷去消费过一次,端餐盘的哥哥姐姐们穿着考究的西服,打着领结,清一色盘靓条顺,气质卓群,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
能被轻易劝退不是阮少爷的风格。
心思活络的阮蔚做了一个聪明的决定,他新办了一张电话卡,用陌生号码找沈庭陌约下一份家教兼职,每周二和周四晚,单次补习时间两小时。
为此阮蔚专门在校外租下一套公寓,作为与沈庭陌约定的授课地点。
某天下午,沈庭陌敲开客户的大门,看到一脸兴奋的某支雪糕,以为自己走错了,回头瞟门牌。
“沈老师好!”门后的阮蔚笑得像朵花。
沈庭陌神色复杂,迟疑再三后严肃地问:“是你请的家教?”
“对啊,就是我,”阮蔚一把将沈庭陌拉进屋,自顾自开始编故事:
“我跟你说,我家是做生意的,我爸就我一个儿子,可惜我从小就数学不好,搞不好以后要把家业败光光,趁现在还来得及补救,所以请你来帮我补补数学。”
沈庭陌半信半疑,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我记得你们专业有投融资学和财务管理课程。”
阮蔚真诚地眨眨眼:“你觉得我会吗?”
沈庭陌:“……”,目测不太会。
阮蔚这次没编故事:“如果不找你补习,我这学期的专业课都过不了,到时候挂科重修就麻烦了。”
沈庭似乎被说服了:“把你的专业书拿过来我看看。”
阮蔚早有准备,不但搬出大学专业课本,还准备了一套高中教材,齐刷刷的一大排,颇有气势。
“可以从高中的内容开始补起吗?我基础不太好,高考全凭老师押题押得准,平时及格都难。”
阮蔚仰头看向高他半个脑袋的沈庭陌,露出求知若渴的天真神情。
沈庭陌没再说什么,在一旁的餐桌边坐下,拿起阮蔚的专业课程书翻阅起来。
趁沈庭陌低头翻书的空档,心机boy暗自冷笑:这么多内容,还怕这学期套不牢你?
如阮蔚所愿,因为请家教这波机智操作,他与沈庭陌之间的交集扩大了许多。
阮蔚每天都喜气洋洋的,能够以学习为借口随时和沈庭陌攀谈,偶尔以孝敬师长为名请沈庭陌吃饭,到每周补习那两天,还可以拖着沈庭陌一起散步回家。
生活简直不能更美好了。
除了每天要做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补习不易,学渣叹气。
彼时的阮蔚压根没有想过,惜时如金的沈学长凭什么愿意和他说话,陪他吃饭,带他散步。
这些内容并不涵盖在家教的工作职责里,是沈庭陌免费赠予的。
在某个未知的时刻,青涩莽撞的阮蔚用他自己都尚不明确的喜欢,换到了另一份更加深沉内敛的在意。
很需要时间来赚钱的沈庭陌,把他认为最宝贵的东西,分享给了阮蔚。
转眼就到了圣诞节前夕,阮蔚找家世相通的朋友帮忙,给Cured接了一单大活,平安夜那天在市中心人气最高的酒吧Glover驻唱。
演出酬金极高,算下来乐队成员每人能分到三千多,这对普通大学生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这次驻唱机会是阮蔚拿他爹的情面换来的,也不知道阮老板要拿多少万的生意去还,阮少爷表示毫无心理负担。
蔡沐等人感激到无以为报,平安夜当晚,带上Cured专属的散财小金童一起去了活动现场。
朋友提前帮阮蔚开好卡座,就在舞台正前方,位置宽敞,视野绝佳。
时间尚早,一伙人同行抵达后,乐队成员便去后台做准备了,阮蔚独自留在卡座喝饮料。
这个点Glover人还不多,气氛却已经到位。
光影幢幢的舞池里弥漫着腥甜颓靡的香气,路过的服务员妆容精致昳丽,穿着纯黑的制服,个个面无表情,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据说是现下最流行的哥特风。
酒吧里暖气开得太足,阮蔚脱下短袄,仅留一件淡黄色卫衣,颜色温软柔和,看起来更显他年纪小,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说出来丢份儿,阮蔚白顶了个富二代的头衔,以往却极少来酒吧这种场合。
他像只在荒诞怪异的森林里迷路的小动物,眼睛不知该往哪看,全身透露着紧张的情绪。
“嗨,小蔚,”肩膀被人拍了下,阮蔚吓得一个激灵。
“这么早就来了,这位置还满意吗?”来人在他身边坐下,是帮他牵线这场演出的朋友,温家小开温晏。
“晏哥好,”阮蔚叼着吸管卖乖地笑,“晏哥安排的,还用问吗,那绝对是最好的。”
“我们蔚宝还是这么懂事,真是个可心宝贝儿,”温晏开怀一笑,顺手揉了揉阮蔚的发顶。
温晏大阮蔚十多岁,年过三十,在商场上已是独当一面的人物,阮蔚辈分上喊他哥,实际和叔叔差不多,温晏可以说是看着阮蔚长大的,一直很疼这个干净单纯的小公子。
“晏哥你今天也过来玩吗?”阮蔚给他倒了杯饮料,乖顺地端到手边。
温晏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继而点燃一支烟,熟练地吐出几个白色的烟圈,在迷蒙的烟雾中闲适地笑道:“和朋友有约,他们玩午夜场的,很晚才到,知道你要来,过来看看你。”
“那太好了,我们一块看演出吧,”阮蔚很高兴有人能陪他,让他不用害怕被女鬼似的服务员吓到做噩梦。
温晏弹着烟灰大笑,权当感受一次新奇的带娃体验,陪阮蔚一起吃果盘,喝饮料。
两人和乐融融地闲聊着,过了没一会儿,卡座里又多出一位陌生男士,穿着黑色的修身英式西服,发型打理得十分抢眼,剪裁考究的袖口露出半块昂贵的腕表。
“温少,来这么早,”对方神态熟稔地和温晏打过招呼,加入到他们这一桌。
经温晏介绍,阮蔚与对方互相交换了姓名和身份。
这位是Glover酒吧的老板邬航,与温晏私下交好,家世同样显赫,股权几乎渗透了本市七成的娱乐场所,干他们这行的,每晚都要游走于各台熟客之间,用以维系关系网。
签下Cured乐队今晚来驻唱的,就是这位老板,阮蔚为此好好感谢了对方一番。
可能是时候尚早,又可能是这个最低消费过万的卡座全是饮料和水果,画风过于清奇,邬航一直赖着没走,又打了个响指,叫服务员送了几份果盘和小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