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85)
“好像没什么具体要求,说是把每个人的高光时刻剪出来,然后曲风分成几组再串起来,”林芜凑过来看他的屏幕,“反正是做给同学看的视频,最终效果能吸引人就行了吧,转场之类的……怎么还有我的片段,一轮游也能上榜吗?”
“高光时刻”的人选是现场投票投出来的,不过轮到投票环节的时候他已经离场,也没怎么关注,根本没想到入选名单里会有他——排名还挺靠前,超过了好几个最终获奖的选手。
“嗯,你很招人喜欢,”秦殊倒是不觉得意外,实力和台风摆在那里,如果没有弃权,林芜大概也能拿个不错的名次,“而且不放视频也会放照片,逃不过的。”
“……早知道就等到第二轮再弃权了,好歹换首正式些的歌,”林芜看着屏幕里坐在话筒前弹吉他的自己,嫌弃似的皱了皱鼻子,“本来就不是唱给观众听的,再说这首写的也不好,他们会以为我是靠脸上位的……”
听懂他不经意暴露的言外之意,秦殊操控鼠标的手顿了顿,又忍不住笑出来:“是吗,我觉得很好听——怕被误解的话我就不把这段剪进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来决定吧。”
大概是受宿醉影响,思绪也变得有些迟滞,林芜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会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又被那半句颇有自恋之嫌的发言弄得不太好意思,托着下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脸,半晌才吐出一句,那就别剪进去了,不想给别人听。
“哥,不是说教我剪吗?”察觉秦殊没有把电脑让给他的意思,林芜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却也没有真要敬业的意思,一边看着他娴熟地处理素材,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口奶黄包。
“头疼就别勉强了,”秦殊伸手碰了碰他的太阳穴,指腹是凉的,很熨帖人心的温度,“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们部长是不是有点儿太器重你了,按理说剪视频应该留到转正之后再教。”
林芜不置可否,想自己原本就会,也无所谓教不教,懒洋洋的思绪捕捉到另一个关键词,就心情复杂地顿了顿:“转正考核啊……我记得在十二月,当时听到的时候我还想,三个月的考核期也太长了,和我们之前约好的期限一样长,如果三个月之后你还是不打算和我在一起,那我是不是还得找个借口退出,免得到时候彼此都尴尬——不过现在deadline无限推迟了,我也不用纠结这些了,对吧?”
他的嗓音比想象中还要不在状态,一番话说到最后渐渐变得低哑,像什么无害又平常的耳语,将有意无意的试探修饰得毫不分明。
但秦殊毕竟是秦殊,能轻易察觉他话里偶尔的言外之意,只是想不通事到如今他为什么还提起这些,明明所谓的“三个月”已经提前终止在昨晚——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林芜大概是不记得了。
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喝成那副模样,送他回寝室的时候已经醉得认不清人……他就想起一个小时前林芜给他发语音,用宿醉之后沙哑又有些黏软的声音问他“听说我喝醉之后干了很丢人的事是不是真的”,尾音有意无意地拖长了,隔着屏幕都能听清其中的心虚,少见的羞怯似的可爱。
于是他暂停了手里的视频,转头看向林芜,眼里带着浅淡的笑意,语气却还是如常温和:“不记得了?”
林芜嘴里还塞着一口奶黄包,脸颊被顶起柔软的一小块,自下而上望向他的目光澄明又无辜,无声地反问他“不记得什么”。
大概因为宿醉之后精力缺缺,他今天也没有多少收拾自己的兴趣,只穿了一件简单的厚卫衣出门,厚重的布料顺着肩线落下去,头发是洗过又匆匆吹干后特有的蓬松,东一撮西一缕翘起柔软的卷,就显得整个人比往常更年幼些,像什么有点儿炸毛的把自己裹紧宽大衣物里的小动物,或是干干净净的高中生。
和那天坐在舞台中央弹吉他的他很像,就让秦殊产生了某种近于时光回溯的恍惚错觉。
但这一次身份调转,要表白心迹的人变成了他。
“不记得了么,昨晚你喝醉之后……”秦殊垂下视线,倾身同他耳语,仿佛这样就能让之后的话悉数传进他耳朵,不被方寸的空气干扰,也不会卷进世俗的尘埃。
林芜咀嚼的动作就猛地顿住,双眼略微睁大,一片海里盛了万顷的阳光。
不愧是他,毫无定力也就算了,几杯酒就能诈出真心话,轻易用掉最后的筹码,一觉醒来还忘得一干二净……
“那……”他懵懵地吐出一个字,自己也不太清楚后面该接上什么,像长久的好梦一朝落成现实,他却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下一秒视线被蒙住,温柔的吻落在他嘴角,秦殊像比他先一步洞悉他的想法,也先一步给出明确的回答。
“嗯,在一起吧。”
于是奶黄包的味道缓缓扩散开来,将这个吻勾勒得纯情——甜得发腻的黏软奶香,倒是很应景。
第84章 独角戏
“协议交往”和“正式交往”只差了两个字,二者之间的区别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分明,大概是因为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他们的关系已经有实无名,彼此间的界线都模糊不清,也并不差这么一句证明。
他们依旧黏在一起,很理所应当地分享一天中大半的时间,从教室到图书馆再到校会办公室,睁眼后半梦半醒的第一句“早安”,或是夜深人静时候隐秘角落里缠绵的晚安吻。
如果非要追究,那唯一的区别大概是秦殊的态度——在一起之后秦殊待他愈发克制,几乎不再显露出那些阴晦的欺侮欲,明眼人都看得出的珍重,将那句“之后我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履行了十成十。
譬如接吻的时候总是浅尝辄止,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些难处理的痕迹,也总会给他如愿以偿的拥抱,不让他时轻时重的依赖欲落空……
不是坏事,却总有些矫枉过正之嫌,至少看在林芜眼里是这样——有时候他会产生某种错觉,觉得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秦殊用滴水不漏予取予求的温柔哄骗他,而他又不满足于此,蠢蠢欲动地想要窥清温柔背后的阴暗面,又被那张愈发厚重的面具挡回来。
这些微小的转变在他心底里埋了更微小的芥蒂,还不足以生根发芽,就被独处时候对方眼里的温柔淹没,自然而然地被他忘到一边。
事后再想起来,芥蒂就变成了一团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矛盾,毛线球似的堆在他心底某个角落,随着一天天的朝夕相处堆得越来越多,乱七八糟地缠绕在一起,就不知不觉包围了他整颗心脏。
这个困局是在某个夜里被打破的,十一点过半,早过了门禁的时间,他虚张声势地把秦殊堵在楼梯间一角,讨一个惯例的晚安吻,又不知不觉动了越线的念头,想掀开那张面具换来一点儿独属于他的特权,满足心底过激的收集欲,或是抚平那团毛线球。
于是他像一个月前一样,明知故犯地亲上去,借着调情咬对方的舌尖——不出意料地听到了秦殊不悦的闷哼,然而臆想中的疼痛与窒息感却并未降临。
那一刻他真的有些失落起来,用额头抵着秦殊的肩膀,不说话也不抬头,听着静默空气里彼此都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觉得那团毛线又缠紧了些,让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然而下一秒——声控灯熄灭的前一秒——他看见秦殊垂在身侧的手,察觉对方惯常苍白的掌心反常地红了一片,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毛线的一端被点燃,引信似的一圈又一圈烧起来,烧得他心跳都发烫,又从一片颤抖的滚烫里尝出几分酸涩来。
还是不一样的,几个月前秦殊对他的温和出于无动于衷,是纯粹的单方面的善意谎言,而现在的秦殊宁愿把自己的手心掐到一塌糊涂,也不肯对他流露出半点阴晦本性,是过分珍重之下的如履薄冰。
他在一片昏暗里牵起秦殊的手,一点一点亲吻那片泛着生理性的热意的手心,隐约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他大概在某个混乱的梦里也经历过——于是变本加厉的心疼又涌起来,让那团毛线变成密密麻麻的告罪书,提醒他秦殊也不过是个连轴转时候会累倒、对情爱一窍不通又为了他努力去理解的普通人,他不该贪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