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医生他怀了死对头的崽(115)
“能啊,”沈方煜抬起头,望向天上弯弯的月亮,“都说外国的月亮圆,我看也没多圆。”
七八个小时的时差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好一个看到刚出来的月亮,一个看到快消失的月亮。
而江叙想,他和沈方煜的代沟可能比时差还大。
譬如此时他心里想的是“千里共婵娟”,而铁血爱国人士沈教授随口就讽刺起了崇洋媚外。
于是江医生只好把自己的含蓄又稍微往外打开了些,抿了抿唇,斟酌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笑笑会说话了,还问你去哪儿了?”
沈方煜很轻地笑了一声,揣着明白当糊涂地逗他,“笑笑还会托梦啊,你告诉她,让她直接给我托梦,问我就行。”
失去耐心的江叙终于横了他一眼。
眼瞅着要把江叙逼急了,沈方煜终于正色下来,眼尾缀着一点笑,轻声道:“你把话筒贴耳边,我有个秘密要跟你说。”
江叙半信半疑地把话筒对着耳朵,然后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句:“我也想你了。”
因为贴的很近,这几个字就像是在他耳边说的悄悄话一样,低沉而清晰,带着点温柔的磁性。
江叙耳根一烫,心跳先是漏了半拍,又后知后觉地听出了沈方煜这个戳破他心思,带着揶揄意味的“也”字。
耳垂唰得染上粉,他面无表情地撂下一句“我不想你”,然后不留情面地挂断了沈医生的电话。
沈方煜笑着收起手机,兑着矿泉水咬了口面包,目光从月亮上落下来,低头望向艾伯特的别墅。
然而他这一看,眼神突然顿住了。
凌晨夜色的遮掩下,树影幢幢,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了艾伯特的别墅。
第75章
沈方煜登时丢下水和面包,一边感慨着江叙给他带来的好运气,一边飞快地往楼下跑去。
轿车停在别墅门口,从上面下来了三个人,沈方煜一眼就认出最后一位下车的是艾伯特,男人一头浅棕色的头发格外好辨别,尽管戴了口罩,依然能借着月色看清他眉眼大致的轮廓。
沈方煜丝毫没犹豫,直接赶在艾伯特医生进门前,追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艾伯特诧异地回头,似是没料到这个时间点他别墅附近会有人。
与此同时,在他之前下车的两个黑衣人迅速往他身前走了两步,做出了警戒的姿势。
“是谁?”两人同时发问。
见他们三人的动作停下来,沈方煜放缓了速度,打开手机的电筒,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看清他的脸的一瞬间,艾伯特惊呼了一声,“沈?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黑衣人交换了一个视线,艾伯特冲他们摆了摆手,“不用担心,这是我来自Z国的朋友。”
他说完又指着两个黑衣男人对沈方煜介绍道:“这是我的保镖。”
“保镖?”
“是的。”
艾伯特引着沈方煜走进他的别墅,指着客厅的沙发道:“坐吧。”
两位保镖进门后,一位守在艾伯特的身边,另一位沿着每个房间,探查了一遍别墅的情况,而后两人对视一眼,一同退到了门口,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了两位医生。
艾伯特淡淡地瞥了一眼两位保镖,没什么形象地往沙发上靠了靠,扯松领带,翘起了二郎腿。
饶是这样,沈方煜依然能看见他面上的憔悴。
“你一直守在我家门口?”艾伯特问。
沈方煜没有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是,我来是想问你,直播中断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不像你了,沈。”艾伯特忽然笑了两声,“这是你第一次目的性这么明确地跟我聊天,我以为你至少应该跟我寒暄几句,问问我的近况,或者说,你应该告诉我,你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的。”
沈方煜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情急失态,他顿了顿,正想找补一句,艾伯特却满不在乎道:“不过没关系,就当你是为了我来的吧。”
他说:“出事之后,我已经几天没见过我的朋友们了。”
“原本这个时候,这里应该在举办庆祝酒会,而我的小提琴家朋友会为我开一瓶香槟。”他自嘲地摊了摊手,“可惜现在没有酒会,没有香槟,也没有小提琴。”
沈方煜望着他没有说话,或许这种时候,在一个骄傲的医生面前,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半晌,艾伯特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情绪,对他抛出了三个字,“是血栓。”
“由于孕期胎儿的压迫,脏器拥挤,患者体内形成了静脉血栓,卵巢摘除后,大量的血管重接过程导致血栓进一步累积增大,我们提前算好的抗凝药物剂量不够。”
“加上胎儿取出,血管压迫骤然解除,血栓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艾伯特苦笑了两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冲到了肺里。”
“人还活着吗?”沈方煜问。
“活着,但始终是昏迷状态。”
肺主导氧气的交换,由于大脑活动对氧含量极为依赖,即使是短时间的缺氧,都有可能对大脑造成较大的损伤。
艾伯特说:“这件事因为我的鲁莽,导致我的国家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政府勒令我暂时不要将情况对外公开,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沈,你很聪明,应该能想到。”
沈方煜:“你们还在等他醒过来。”
艾伯特点了点头。
S国原本是个存在感不算太高的小国家,可眼下有关这起医疗事故相关的讨论愈演愈烈,导致一直不怎么被人在意的S国也受到了大量的关注。
在艾伯特胆大妄为地决定全球直播时,就已经有不少国家开始联合抨击S国,认为其不应该放任艾伯特医生为不适合受孕的患者施行辅助生殖技术,要求S国整改相关法案。
而现在艾伯特的失败直接在这些质疑上添了一把烈火,让那些口诛笔伐的发言人们纷纷把矛头对准了S国,更有些跋扈的国家,已经开始试图干涉S国的内政了。
现在或许只有病人醒过来,配合他们接受媒体采访,才能最好的消弭先前手术事故给国家带来的争议。
“沈,我知道,你是来积累手术经验的,可是现在或许,我能告诉你最有价值的经验,就是不要动这台手术。”
沈方煜没有想到,前不久还那么自信的艾伯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艾伯特的双手松松地交握着,眼里不掩郁色,“前半段的直播你们都看到了,那些人不懂,你应该知道,我的病人和Kenn的病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难度。”
这台手术就像是开盲盒,无论先前做了多么周到的体外检查,依然难以完美预料开腹之后的结果。
而对艾伯特来说,没有什么人会在意他的手术难度是不是比Kenn更高,大家只知道同样是男性妊娠后的剖宫产手术,Kenn成功了,而艾伯特失败了。
或许是看出了沈方煜眼底的不信服,艾伯特劝道:“沈,我知道你是Z国顶尖的优秀医生,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就像我,我做主刀十年,从来没有一位患者在我的手术台上出过事,我也曾经年少成名,在我们国家被捧得很高,他们都说我是天才。”
他带上了几分嘲弄而夸张的语气:“到最后我也觉得我就是S国的天才,我甚至觉得我不止能做S国的天才,我还能做让全世界都震惊的天才。”
“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除了上帝,没有人能自负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沈方煜说:“我不信上帝。”
“你可以不信上帝,但你最好别太相信你自己。”
艾伯特看起来十分颓丧,他给自己拿滚水冲了一壶咖啡,又给沈方煜倒了一杯。
“有糖吗?”沈方煜问。
“没有,”艾伯特说:“苦能让人清醒,我想……我以前就是甜咖啡喝得太多了。”
沈方煜垂下眼,喝了半口泛着酸的黑咖啡,到底还是没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