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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画家(7)

作者:其实是九节狼 时间:2021-05-30 08:21 标签:双性 年下 狗血 扮猪吃虎

  何筝并没有表露出失落,乖乖地拿起一把大刷子在画布上铺蓝色。画了几笔后问:“以后要是忙起来了,我们会流水线做工吗?”
  杜夏愣了一下,像是很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然后恍然道:“你说的是……嗯,我只画云,你只画河,庄毅画房子其他人再画树林那种分工模式吧。”他笑了一下,摇头道,“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买家也越来越挑剔,价格还是那个价,却要更好的画,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画太粗糙,我们就又回归了一幅画由一个人完成的模式……”
  杜夏也说不出这种回归到底有什么好处,或许,绘画工艺品和加工厂里冷冰冰的流水线,还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
  何筝继续练习,杜夏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庄毅猜得没错,老四和杨春博也都回来了,摸鱼的时候他们会找何筝聊天,怀念以前忙的时候,忙到饭都没功夫吃,总有人没画完要求等等,叫来的外卖都凉透了才围着一张桌子吧啦两口饭,哪像现在,杜夏甚至有时间给大伙做饭。
  何筝一般不加入他们的闲聊,偶尔才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干脆休息一阵子,不是春节放假的那种短假,长一点,好好放松几个月,说不定就思考出了新出路。”
  “那这段时间你给我钱?我上有老下有小,老人要治病,小孩要读书,我老婆做保洁只有死工资,工作时间长挣得还比我少,我思考人生去了,我后面一大家子人难道都喝西北风?”
  杨春博有点把生活不如意的憋屈气撒何筝身上了,觉得何筝年纪太小,才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家里还有三个姐姐的老四倒是笑嘻嘻的,说没办法啊,他每年回老家都有不再回蓉城的打算,在镇上做点小生意也是好的,但他为了让街坊邻居相信自己在外过得好挣得多,总能在短短一个月里把挣了一年的钱都花光,正月过完后穷得叮当响,只剩回蓉城的火车票钱。
  不过,也不是所有画工都像他俩这么抱怨。另外两个就很脚踏实地,其中一个去年还买了新车开回老家去,杜夏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很乐意给何筝做些指点,把那些朴素的经验传授,比如用剪子修掉宽笔上的几撮毛,占了颜料后点上去就直接成了花瓣,比用细笔效率更高。
  何筝觉得在这里学画,更像是套公式,没什么创造性。但他不觉得枯燥无聊,白天和杜夏一起出门,晚上和杜夏一起回家。一个月后他能不看照片只靠记忆临摹出梵高大部分畅销画,别的画工都夸他,说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只有庄毅鸡蛋里挑骨头,嫌他出画的速度还不够快。
  庄毅依旧把自己当发号施令那个人,维也纳那边的画商收到《阿黛尔的肖像》后觉得不错,下了后续订单,他也觉得是自己的功劳,在饭桌上夸夸其谈。
  他还很关心国家大事,国际要闻,看到热搜上飘了什么新标题就实时跟大家分享,筷子夹着杜夏总价三十块做出的五菜一汤,嘴巴机关枪似地往外报惠灵顿大牛排加州大house,是操心起那个中了十亿美金彩票的人该怎么花这笔巨款,他在大洋彼岸的大卫村给人家安排的明明白白。
  杜夏默不作声,他习惯了,就当庄毅是在制造气氛。其他人也不觉得烦,庄毅眉飞色舞那样活脱脱是个被耽误的偷口秀演员,绘声绘色得仿佛自己就在现场。
  “你们听说了没,自从港岛那个地产大亨的原配确诊癌症晚期后啊,他的私生子可是一打一打的冒出来,都想上位。
  “这个地产大亨叫什么名字来着……叫、哦,叫程荣升!”
  庄毅还应该去做狗仔,没有人比他更懂豪门恩怨。程荣升家境普通,但有副好皮囊,和想跨越阶级大展宏图的野心。某次宴会,他作为助理和当时的总督女儿有了一面之缘,这位高官独女对他一见倾心,非他不可要低嫁。总督爱女心切,成全了这门婚事后趁自己还能在政界说上话,不断地帮衬提拔女婿。再加上程荣升本人的头脑手段,这个凤凰男很快一飞冲天上枝头,如今更是港岛最大的开发商,凤凰山上最高的那栋别墅就是他家的。
  程荣升堪称人生赢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老婆一直生不出孩子。但他没有像其他港岛富豪找三招妾,数十年如一日与妻子相敬如宾,过了六十岁,出席活动都要手拉手,如胶似漆。
  但嫁给爱情的泡沫还是在原配病危后被戳破。或许是竞争对手胡说八道,也有可能是程荣升的私生活确实隐秘又靡乱,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程荣升的私生子列表从去年十二月起就没停止更新,今天热搜上那个编号都到二十五了。
  不过这些私生子里有些是真的,大部分是假的,今天这个假的更为离谱,年纪比庄毅都大,信誓旦旦地告诉媒体,说自己母亲和还是小职员的程荣升一夜情过。
  “好家伙,不愧是能让总督女儿死心塌地的男人,龙虎精神,一发中的。”庄毅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油腻得何筝吃口白饭都被呛住,杜夏放下筷子捋他的后背。
  “行了行了,别聊这些有的没的。”杜夏这人护短,看出何筝不爱听这些,也不想让他这种年轻单纯的小伙子听到这些,要庄毅闭嘴。
  庄毅不乐意了,觉得没面子,又说回维也纳的订单。外国人这次挺急的,只给他们十天时间,其他画工要是和何筝一样慢慢悠悠,肯定来不及。
  杜夏于是正儿八经地跟庄毅商量,这个老外对品质的要求很高,给的钱又多,他们不能糊弄,最好买点贵金属粉粉末掺进颜料里。
  “你疯了!你怎么想的!”庄毅眼睛瞪大像铜铃,嘴里的饭都差点喷出来。外人都在呢,他也不给杜夏面子,还是把他当小弟那样训话。其他人也没帮腔,沉默地站在庄毅这边。他们连颜料都买最便宜大碗的国产杂牌,再怎么追求品质,也不可能干出往颜料里掺高档金粉的事。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脑子呢?”庄毅骂骂咧咧的,“我看你去了趟港岛之后,脑子就没正常过!”
  杜夏也知道自己的提议很疯狂,庄毅不同意他也能理解。但庄毅过分了,把过去的事都提了出来。
  杜夏“啪”的一声把碗筷搁到桌上,面色铁青。
  除了何筝,其他人都被杜夏吓到,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那还不得都谢谢你。”
  庄毅最擅长阴阳怪气,杜夏耳濡目染,也会说反话了,“多亏了你,我去年才舍得去港岛看画展,出车祸撞到脑子!”


第8章
  杜夏瞪了庄毅一眼,把每样菜都夹了点到碗里,气鼓鼓地上楼独自吃去了。饭桌上其他人默默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有何筝用筷子拨数碗里的饭粒,低着头看着老实,实则是在忍住不偷笑。
  好!怼得好!何筝内心狂喜,替终于硬气了一回的杜夏鼓掌。现在这世道人善被人欺,好人没好报,杜夏就应该怼回去,免得庄毅得意忘形上房揭瓦。
  庄毅果然安静了,像个泄了一半气的皮球,不至于憋犊子,但终于安生了。他不说话,其他人也没什么话题好聊,安静了一阵子后庄毅桌下的腿轻踢了何筝,用拜托地语气使唤他:“上去看看。”
  何筝吃得也差不多了,上楼前就先把碗筷放进厨房的水槽。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会发出咿哑声,何筝刻意放缓步速,待走到二楼画室门前停下,还在里面吃饭的杜夏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两指夹着筷子的手掌托住白瓷饭碗,端了好一会儿,另一只手翻阅那本放在工位上的梵高传记。
  三月的蓉城阴雨连绵,大白天也不见太阳,画室的窗户大开,也没能让屋内的光线亮起来,反倒显得屋内背光,使得整个环境的色调都偏冷,只有地上桌上散乱的几种油画颜料是暖色调。
  杜夏今天穿的是件藏蓝色卫衣,水洗牛仔裤,杂牌灰板鞋,自然而然融入环境所渲染的那份冷郁。他的身板单薄,低着脖子,背也微驼,几个月没剪的头发遮住了眼,目光却全神贯注地落在书页上,也不知看得是字还是画。
  杜夏碗里的饭菜都不冒热气了,他却像是忘了自己手里还没吃完,又翻了一页。那页纸上的画颜色很鲜艳,会发出金光似地把周围照亮,驱散走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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