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34)
病房弥漫鲜花芬芳,遮住酒味,林斐陷在柔软病床里,双手抱着枕头,短短一个小时,像做了一场噩梦。
“伤还痛吗?”傅施阅拉开床边椅子,坐下来,温柔地问。
林斐吸吸鼻子,“痛,特别痛,痛的要死。”
傅施阅弓背,倾身向前,瞧着这副可怜样,“那么痛?”
林斐点头像捣蒜,补一句,“又痛又害怕。”
“怕我?”
“嗯。”林斐伸手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捏着,小声说,“傅叔叔,你刚才,特别像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
傅施阅看眼他捏的用力地手指,“你觉得我是吗?”
林斐翻过身,下巴搁在枕头,盯着他端详几秒,“不是,你是我男朋友,那个老色鬼想……你生气是正常的,只不过你有点太凶了。”
真傻。
傅施阅反手握住他的手,包裹在掌中,林斐的手并不软,少年骨骼凸起,指节泛红如同蔷薇花苞,声音低沉,一字一顿,“抱歉,我的人办事不利。”
林斐趴着,懒洋洋地像个猫晒太阳,狡黠地眨眨眼,“没关系,以后都要你来接我,不是你来接我不上车。”
傅施阅轻轻“嗯”一声。
林斐的目标达到了,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傅施阅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的耳钉,捏下他的鼻尖,像哄小孩子似的,“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找到你。”
林斐扑哧笑出来,爬起身,凑过去在傅施阅脸上亲了下,“傅叔叔,我不信。”
这会还躺在地板上惨无人色的郑总,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保镖出门查看情况,包厢里只剩下他和林斐两个人,那个少年站直身体,不知道想些什么,慢慢撩起袖子,似乎是下定决心,端起桌上一瓶酒,临头浇下,酒瓶“啪”的落地,四分五裂,摔成碎片。
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郑总,掂起一块锐利碎片,在手臂上比比,干脆利落划下去!
郑总永远想不明白,亦如傅施阅不会知道那一刻林斐心里在想什么。
今天的经历或许对旁人只是小小插曲,但对于林斐刻骨铭心,当真正面对权贵,弱小的毫无反击之力,像一个蚂蚁一样被人捏在手里。
如果傅施阅没有来,他才刚开始的人生毁于一旦。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郑总不是第一个垂涎的人渣,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要如何才能杜绝这样恐怖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那一刻,他出奇的理智,像站在上帝视角冷静凝视。
摇尾乞怜的讨好?
那可不是林斐。
他要一个从未有人得到过的心。
要的是入骨深情,要的是执迷不醒,要的是独一无二,要的是念念不忘。
要你痛我所痛,想我所想,为我臣服。
林斐的手行动不便,向赵涛请两天假,赵涛逮着一顿训斥,三天两头受伤,问他到底在外面搞什么?
再三叮嘱学习不能落下,该写的作业照样写,手臂受伤算什么?只要不是骨折,那就得支棱起来,林斐连连答应。
他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垂着,任由阿尔法咬裤腿,边听单词,边发微信问傅施阅,今天什么时候过来照顾小甜糕。
门口钥匙咔擦扭动,脚步声从玄关越来越近,林斐面无表情,换个姿势,支着脑袋,更没个正行的躺着。
这间房子的钥匙只有两个人有。
一个是林斐,一个是汪素洁,也就是林斐口中那个女人。
汪素洁很漂亮,林斐外貌大部分遗传与她,手里提着两袋水果,看见他一愣,“我以为你去上学了,李阿姨不在,给你买点吃的放家里。”
林斐偏过脸,看向黑屏电视机,有气无力地“哦”一声。
汪素洁拿颗苹果去厨房洗了洗,放到茶几上,“怎么没去上学了?”
林斐掀起袖子,露出白白纱布,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怎么弄成这样了?”汪素洁声音拔高,惊讶地看着。
林斐拉下袖子,敷衍解释,“不小心弄的。”
“太不小心了,是在学校吗?你们学校得负责……”
“在家。”
“以后小心点。”
沉默,长久的沉默。
汪素洁抽几张纸,拿起苹果擦着水渍,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林斐也不催,懒洋洋地看着她。
“妈妈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汪素洁把苹果递给他。
林斐一动不动,展开腿,躺平在沙发上,伸手逗阿尔法,似乎完全不在意。
汪素洁早已习惯他的冷淡,收回苹果,紧紧捏在手里,“我……”
话没了声。
林斐轻轻嗤笑,单刀直入,“说吧,这次要什么?”
汪素洁不敢直视他眼底的讥诮,语速极快地说:“你渺渺妹妹的病最近不太好,需要大量输血,你能不能……”
林斐垂下眼,乌浓睫毛下看不清眼神,汪素洁摸不准他心里想什么,就在她以为林斐会拒绝的时候,听见林斐说,“我最近请假太多,只有周末有空,下周吧。”
汪素洁高高悬着的心松懈,“下周我带你去临江市,我知道对不住你,我也不愿意这样,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买给你。”
“小甜糕,妈妈真的很感谢你帮我,你尽管提要求……”
林斐抬起眼,嘲弄地看着她,“你在我眼里和陌生人没区别,我做这些,不是因为你,你信吗?”
汪素洁心疼地看着他,“小甜糕……”
林斐懒得搭腔,实话实说罢了。
半年前捐骨髓那次,他没有被汪素洁又哭又求打动,甚至,他有一种扭曲的报复快感,当年抛弃他走的多么决绝,如今汪素洁最爱的女儿生病了,命不久矣,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他不要太开心,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
跟着汪素洁去临江市的医院,他只是想去看看什么渺渺,还是喵喵的,还能活多久,顺便给汪素洁一点希望,再让她彻底绝望,这才叫报复!
记得那天是个阴天,汪素洁去找医生,他吊儿郎当坐在医院长廊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没点燃,心里畅想着一会汪素洁的惨状,快乐的不要不要的。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病房里伸出来,跌跌撞撞跑过来,小心翼翼叫他哥哥。
长得挺普通的,除了眼睛大一点,没有遗传好基因,一看就像那个丑爹,林斐理都没理。
小女孩爬到椅子上,好奇地看着他,“哥哥你在吃烟吗?”
“你抽吗?”林斐很缺德,从嘴里摘下递给她。
小女孩摇摇头,大眼睛眨呀眨,“妈妈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不能抽烟。”
林斐冷漠白她一眼,手里把玩着那支烟,不想理会。
小女孩贴到他耳边,奶声奶气地,“哥哥,我见过你的照片,我妈说要把你的骨髓抽给我,我做过穿刺,特别痛。”
咬字都不准,穿刺说成窜次。
林斐仍旧不想理,小女孩紧张兮兮说,“真的很痛,哥哥,你快走吧,别被我妈抓住了!”
“我走了,你就死了。”林斐笑呵呵地刻薄。
小女孩兴高采烈,“我知道,死了会变成苏菲亚公主,每天生活在城堡里……”
林斐更不想理了,抱着手臂看天花板。
小女孩从口袋掏了半天,掏出两个奶糖,塞到他裤子口袋里,“哥哥别抽烟了,你走吧,一会我妈妈来了,你就走不了,糖给你在路上吃。”
可能是天生反骨,又或者是某根筋搭错了,林斐偏偏又不想走了,让他来就来,让他走就走,多没面子?
汪素洁到死都不会知道,又是转学,又是重金,又是豪礼,但林斐最后是被两颗奶糖买通的。
汪素洁来意达成,拎着奢侈皮包,整整头发,细心地交代林斐几句好好学习,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