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4)
“认识,你是高三一班的林时予学长。”男孩换了个姿势,让猫在他怀里躺得更舒服。
林时予问:“你叫什么?”
男孩朝他笑了下,说:“学长,我叫陆以瑾,高一十五班的。”眼睛弯着,里面流露出一种很懵懂、很纯净的感觉,和他外表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看起来很乖。
“学长你看,它快要死了。”陆以瑾仰头看着林时予,把猫往他面前托了托,用充满依赖的语气问,“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宠物医院吗?”
“隔壁白云路有一家。”林时予应道,看他用力举着的手有点颤,伸手想从他怀里接过猫。
陆以瑾避开林时予的动作,把猫放到地上,接着脱下弄脏了的校服外套,将里衬铺在林时予手上,最后小心翼翼地把猫放上去,朝他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这样就不会弄脏学长的衣服了。”
林时予抱着猫走在前面,陆以瑾跟在他身后,眼里的懵懂天真尽数散去,浮起一丝神经质的隐秘忧郁,他像看自己的所有物一样,肆无忌惮地盯着林时予看。
经过巷子口时,警笛声越来越刺耳,林时予捡起地上的手机,关掉声效,放进兜里。
走了一会儿,林时予发现陆以瑾没跟上来,回头看他。
陆以瑾靠着墙,干涸的血迹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铁锈味,强势地往他鼻子里冲,他抑制住呕吐的欲望,可怜兮兮地说:“学长,我腿疼。”
林时予顿时觉得自己捡了个麻烦,又不好直接离开,皱了皱眉,走回去搀着他。
林时予一手抱猫,一手扶着陆以瑾往前走,说:“先去医院看你的脚,再去宠物医院。”他顾忌着陆以瑾的脚伤,走得很慢。
“学长,我的腿没有很疼,先去宠物医院好吗?”陆以瑾不动声色地往林时予身上蹭,越过他拨了拨猫的毛,怜惜地说,“它快要撑不住了。”
林时予整个肩膀都被陆以瑾压着,陆以瑾靠得太近了,林时予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冒出来的微弱的热气,有点不习惯,但似乎并不让人讨厌。
这个点的宠物医院没什么人,医生用器械检查了一遍猫的身体,说:“猫的外伤很严重,背部有几道深可见骨的割伤,得马上处理,预计需要半个小时。另外还需要给它拍个片子,确认内脏和骨头的情况,你们先去缴费。”
缴完费后,林时予和陆以瑾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陆以瑾没找话题聊,林时予也没说话。
不知道谁的宠物兔没看紧,在走廊上追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跑,小女孩着急忙慌地躲它,一把扑到林时予身上,眼泪汪汪地喊:“哥哥,哥哥,快把它拿走!”
没等林时予有动作,陆以瑾把小女孩从他身上扯开,放到椅子上,温柔地说:“小姑娘,兔子不会咬人的哦。”
小女孩对上他的眼睛,有点害怕地咬着唇,往林时予那边挪了挪。
脚下的兔子挠了挠地板,蹦蹦跳跳走了。
小女孩的家长很快找过来了,一边向他们道谢,一边责备她乱跑,牵着她离开了。
陆以瑾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地望着林时予,问:“学长,我能叫你哥哥吗?”
林时予下意识拒绝:“不能。”
“为什么?我也还小啊,”陆以瑾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会被拒绝,露出受伤的神情,低着声音说,“我才十六岁,”
说完怕他不信,又加了句,“零四个月。”
十六岁,还是一个小朋友。
林时予小时候因为身体原因留过级,十九岁才读高三,大了陆以瑾三岁。
林时予看着面前和他差不多高的陆以瑾,冷淡地说:“不可以。”
陆以瑾期待的眼神暗下来,不死心地问:“真的不可以吗?哥哥。”他凑到林时予面前,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睛,嘴角向下撇着,一副脆弱、可怜的模样,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林时予沉默了半晌,微皱着眉,又说了一遍不可以。
陆以瑾难过起来,小声喊了好几句“哥哥”,每一句的语调都不一样,引得好几个路过的护士朝他们看。
“你安静点,”林时予说,“不要这样叫我。”
陆以瑾“哦”了一声,蔫蔫地用手撑起下巴,盯着诊室看。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把他们叫进去。猫躺在舒适的篮子里,伤口处的毛发被剃干净了,显得它更加瘦弱。
“它的内脏和骨头都没事,伤口缝了针,用的是羊肠线,不用拆。它太瘦了,营养不良,这段时间要仔细照顾它。”医生把片子放在桌子上,看了他们一眼,又问,“它的伤口是怎么弄的?”
林时予看向陆以瑾。
猫是动物救助站领的,陆以瑾到那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它,这只猫趴在角落里,浑身是血,跟其他活蹦乱跳的动物一对比,显得格外凄惨。
工作人员正聚在小桌边打牌,有人来了,眼都没抬,大声叫嚷着,将牌一把拍到桌上。
陆以瑾指明要领养这只猫,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烦躁地挥了下手,让他赶紧领走,手续都没让他办。
陆以瑾一本正经地开始乱编:“它是一只流浪猫,我碰到它的时候一群小混混正围着它……”
知道它是流浪猫后,医生放下了心,他就是单纯地怕伤口和猫主人有关,医生叮嘱了几句养猫的注意事项,就让他们把猫领回去。
两人出了走廊往外走。
“学长,这个猫怎么办啊?”陆以瑾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流露出乞求,“我养不了,家里不让养宠物。”
林时予领会到他的意思,说:我也养不了,我不太喜欢猫。”
其实林时予挺喜欢动物的,也有地方养,他不住校,在学校对面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地方足够大。但他怕麻烦,对有可能打乱自己平静生活的因素能避免就避免,他有预感,陆以瑾是,猫也是。
“学长不喜欢猫吗?”陆以瑾望着林时予说,“我喜欢啊,我超喜欢的。”
他说话总爱拖着尾音,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撒娇。
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朋友。
林时予岔开话题:“现在我们去医院,你的脚也要检查一下。”
陆以瑾蹲下身子,挽起一只裤脚,小腿肚上一片淤青,看着很吓人。
他指着伤处对林时予说:“不用去医院,这种伤不严重的,没伤到骨头,疼几天就好了,我家里有药,待会儿我回家的时候搽一点。”
他的语气很平常,见怪不怪似的。
林时予愣了愣,问:“你经常受伤?”
“有时候我爸心情不好,就会拿我出气。”陆以瑾仰头看他,眼睛一眨都没有眨。
林时予看着陆以瑾乖巧的眼神,从这句话里联想到了众多和家暴有关的新闻报道, 他心软了一下,随后找了个座位,让陆以瑾呆在那等着,准备去药店买药。
陆以瑾叫住他,又问了一遍:“哥哥,猫怎么办呐?”
林时予回头,脏兮兮的陆以瑾抱着脏兮兮的猫坐在那里,看向他的眼中满是希冀和祈求,林时予没再纠正陆以瑾的称呼,思索了几秒,才开口。
“我会把它带回家。”
林时予很快就回来了,他把装药的袋子递给陆以瑾,让陆以瑾自己上药。
既然决定养猫,林时予就带猫去做了个全身体检,顺道把该打的疫苗打了。
他们进宠物医院的时候天刚擦黑,离开的时候快十点了,还好第二天是周天,学校不上课。
出了医院,林时予在路口找了个显眼的位置,问清陆以瑾家里的地址后,给他叫了个车,地图上显示司机离他们还有三公里。
陆以瑾踩了踩街灯的影子,偏头朝林时予笑,说:“对了学长,给我扫一下你的微信,你给我买药的钱我忘记转给你了。”
林时予不常用微信,里面的联系人很少,他也不爱加好友,拒绝道:“没多少钱,不用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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