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34)
陆以瑾低头咬了一口。
路口亮着红灯,司机停下车,扫了一眼后视镜,林时予把鸡蛋往陆以瑾手里放,说:“你自己拿着。”
“我不吃了,”陆以瑾躲开,往旁边挪,“不想拿。”
林时予没办法,一直保持着喂他的姿势,陆以瑾吃得慢,小口小口地咬,紧接着对上司机的眼神,他把嘴里的鸡蛋咽下去,冷不丁地笑了笑。
司机立刻收回视线。
车子一路开往郊区,树木越来越茂盛,快到山脚了,远远能看到山上立着的建筑群,又拐过一个弯,车子从“温泉山”的牌子下穿过去,就到了临城最好的疗养院。
下了车,陆以瑾跟门卫打了个招呼,带着林时予往里面走。
大门边站了个女佣,陆以瑾先问了下外婆在哪儿,又问外婆最近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女佣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陆以瑾问话的时候,跟刚才撒娇闹脾气的神态截然不同,是林时予从未见过的样子。
不过陆以瑾问完话,又转过来牵林时予的手,亲昵地说:“外婆在花房看花,我们去那里找她。”
他在林时予面前,一如既往的乖巧。
林时予站在玻璃花房外面往里望,阳光倾洒在玻璃上,有一种通透又迷蒙的效果,隐约看得见各种植物的形态。
他跟着陆以瑾走进去,花房里的场景便映入眼帘,正中央只放了一个花盆,里面开着淡绿的月季,花瓣层层迭迭,细长而尖,摆在角落里的小盆栽长得茂盛可爱,四周各种颜色的花错落有致地绽放在阳光下,美不胜收。
有一个银发老人正在给花浇水。
“外婆,”陆以瑾走上前去,“我来看你了。”
老人回过头来,看了半天,还是没认出来,迷茫地问:“你是谁啊?”
陆以瑾外公去世的早,沈静是独生女,和陆以瑾的外婆感情极为深厚,当沈静出了意外后,陆以瑾的外婆接受不了现实,逐渐变得精神失常,从那以后就在这住下了,后面治疗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痊愈了,没过两年又得了老年痴呆。
“我是陆以瑾。”陆以瑾说。
外婆疑惑地看了陆以瑾半天,终于看出点沈静的影子,笑眯眯地拍他的手:“是静静来了吗?”
“外婆,我是阿瑾。”陆以瑾又说了一遍。
“阿瑾?”外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絮絮叨叨地说,“对了,对了,阿瑾是我的宝贝外孙。”
外婆看了看陆以瑾,又看了看林时予。
林时予的手一直被陆以瑾抓着,林时予觉得不太自在,就让陆以瑾放手。
陆以瑾没放,往前走了一步,指着林时予说:“外婆,他是阿瑾的男朋友。”
“我有外孙媳妇啦?”外婆开心地笑起来。
“他是男的,”陆以瑾纠正道。
林时予用力抽出手,又被陆以瑾紧紧攥住,陆以瑾看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哥哥,你不要脸红,我们现在在见家长。”
林时予便不动了。
在陆以瑾说话的间隙,外婆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脸上现出悲怆的神情,开始自言自语:“静静走了,去找她爸爸了。”
“我们阿瑾,很可怜的。”
陆以瑾面色如常地站在那儿,对林时予说:“哥哥,我想和外婆说几句话,你能到大厅等我吗?”
林时予点头,快走到门口时,外婆突然喊住他:“漂亮宝贝,你怎么走了?”
林时予愣了愣,半晌才意识到是在叫他,有点失措地转过身,脸上的薄红原本消散得差不多了,又肆意泛滥起来。
“比我们阿瑾还更漂亮呢,外婆还没给你花呀,怎么就走了。”
说完折了几枝洋桔梗,塞到陆以瑾的手里,着急地说:“快把花送过去。”
陆以瑾接过花,走到林时予面前站定。
“外婆以前也是这样叫我的,” 他低下头,将林时予因紧张而握起的手松开,放上洋桔梗,笑着说,“她以为你才三岁。”
林时予带着花走了。
陆以瑾把外婆扶到长椅上坐着,自己也跟着坐下。
他对外婆说:“外婆,陆新耀打算订婚,一开始定在八月十五,不过又往后推了。”
因为俞妙所在的芭蕾舞团被邀请去巴黎一个剧院表演,俞妙想去,陆新耀就推迟了两个月。
“我不会让陆新耀结婚。”陆以瑾看着眼前的风铃草,眼睛满是阴郁。
外婆伸手去摘风铃草,将紫色的花瓣拢在手里,小声咕哝着:“送给漂亮宝贝。”
陆以瑾便笑了,也摘了一朵。
阳光透过玻璃外墙,倾洒在陆以瑾身上,削弱了他周身的沉郁感。
“他是我骗来的,他好笨,心软得要命,一下就被骗到了,”陆以瑾扯了片花瓣碾碎,手指顿时染上了紫色的汁水,陆以瑾低头看了看,笑着说,“我喜欢他。”
笑着笑着,把手指放进嘴里,花汁出奇的涩,让陆以瑾几乎张不开嘴。
外婆恍若未闻,仍然在摘风铃草。
陆以瑾靠在长椅上,仰着头,把整朵花扔进嘴里嚼,然后慢慢咽下,眼里掺了点茫然:“我现在又有点怕,怕他发现我是个怪物,怕他知道我骗他。”
苦涩感顺着喉管一路向下,脸上却丝毫看不出痛苦,陆以瑾眨了下眼睛,将手指一点点收紧。
“不过我不会让他发现的,我会骗他一辈子。”
第27章 是阿瑾的漂亮宝贝
陆以瑾还没从花房里出来,林时予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手里握着冰柠檬水,杯壁沁出细密的水珠,缀在林时予指间,又凉又滑。
他回想起陆以瑾外婆说的话。
“我们阿瑾,很可怜的。”
悲怆又心疼的语气,听得人心头泛酸。
林时予想,陆以瑾那么爱笑,那么爱撒娇,走的路应该鲜花盛开,不能有一点阴霾。
可偏偏不是。
林时予还记得当初捡到蛋黄的时候,陆以瑾身上带着伤,却觉得无所谓,因为已经习惯了,后来陆以瑾再提到陆新耀,表情平淡到毫不在意。
直到昨天,林时予才听陆以瑾谈起母亲和外婆,陆以瑾说,她们对他很好,然而一个自杀,一个又得了老年痴呆。
仿佛所有的意外和苦难都堆积到陆以瑾身上。
柠檬水喝到了底,冰块还在,光秃秃地卧在那里,被室温烘得加速融化。
走廊的门被推开,陆以瑾扶着外婆走进来,一眼望见林时予,弯起眼睛朝林时予笑。
林时予抬头看着陆以瑾,心想,命运不偏爱他,我偏爱他。
林时予把杯子放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喊了句外婆。
外婆手里还拿着洋桔梗,却忘记了林时予,问他:“你是谁啊?”
“我是林时予,”林时予顿了顿,又说,“是阿瑾的男朋友。”
这次外婆听懂了,马上苦恼起来,忙不迭地说:“可是阿瑾也是男孩子呀。”
转头看陆以瑾,严肃地皱眉:“那这样怎么生孩子呢?”
“外婆,能生的,”陆以瑾接过话,“下次我们来看你,给你带个小崽子过来。”
外婆顿时喜笑颜开,走去沙发上坐着,开始和陆以瑾讨论给孩子取名的事。
讨论完名字,外婆突然眼神一亮,神神秘秘地叫陆以瑾附耳过去,又用洋桔梗遮住他们的脸,不让林时予听到。
林时予不想听的,但外婆说得太大声了,正在告诉陆以瑾容易受孕的姿势。
林时予抿了下唇,去推陆以瑾的手。
“你现在不能听这个。”
再说就算是真的,也不可能生得出孩子。
陆以瑾反握住林时予,眼里带着笑,拖长声音说:“哥哥,你在害羞什么?”
一边说着,手沿着林时予的腕骨往上,一寸一寸摩挲。
外婆的视线也跟着陆以瑾的手在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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