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3)
陆新耀没说话,岔开了话题。
陆以瑾转过头和他对视,露出淡漠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陆总,你可能忘了,我再说一遍,你在外面怎么搞都没关系,娶回家就不行,就算我妈死了,也没人能取代她的位置。”
陆以瑾的话让陆新耀觉得难堪,他沉着脸说:“这不是你能决定的,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陈叔,停车,”陆以瑾吸了一口气,见司机没反应,猛地砸向车门,一字一顿地说,“没听到吗!我说停车!”
司机为难地看了眼陆新耀。
陆新耀也激起了心里的火气,对司机说:“靠边停,让他滚!””
滴答,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骤然停住。
白净的小腿压在天青色的被子上,床沿边搭着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有液体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很快就把地上的纯色羊毛毯染成秾艳的红色。
小男孩推了推床上的女人,试图把她叫醒,又用手捂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太小了,有东西带着阴冷的凉意蜿蜒向下,顺着小臂流到肘窝。
小男孩迷茫地松开手,从满眼秾艳中拾起一枚薄脆的贝壳,紧攥在手中。
门外杂乱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有人撞开门,吵吵嚷嚷地挤进来。
小男孩被抱了起来,有人用宽大的手掌摁住他的后脑勺,让他埋进自己的怀里,轻生哄他:“宝贝别怕。”
是他爸的声音,身上还带着甜腻的香水味。
陆以瑾睁开眼睛,心跳如鼓,额上满是冷汗。每当陆新耀身边出现新的女人,他就会重温一次噩梦。以往陆新耀会把小情儿藏得严严实实,尽量避开他,这么多年了,他只撞见过一回。
而这一次,却有所不同。
陆以瑾想,看来很可能有人要侵入他的领地了。
半夜的网吧很安静,只听得到咔哒咔哒按键盘和鼠标的声音。
空调开得很冷,陆以瑾缩在宽大的椅子里,随手扯过一条毯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眼微微阖着,面前萦绕着的光影被毯子的图案切割成无数块,是刚刚好的窒息感。
早上六点半,陆以瑾从网吧出来,耷拉着眼皮,嘴里咬着一袋酸奶,睡眼惺忪地往学校走。
路过高三那栋楼时,陆以瑾抬头看了一眼,每层楼都有挺多人站在走廊上背书,读书声随着他们错落的位置回荡,隐约传进陆以瑾耳中,让他觉得无比聒噪。
陆以瑾一层楼一层楼扫过去,心想,也不知道乖学生在哪间教室。
隔天傍晚,陆以瑾没去食堂吃饭,从桌肚里摸了根烟,百无聊赖地向走廊尽头走去,教学楼后面有一个常年蒙尘的死角,被蓊郁的绿植遮住,除了他没人会去。
夏天刚过,绿植没有丝毫衰败,肥大的叶片伸到陆以瑾面前,显得秘密基地很是逼仄。
烟燃完了一大半,地上落了星星点点的灰,陆以瑾熟稔地吐出一口烟云,余光里瞧见朝这边走的林时予,顺手在墙面上将烟摁熄。
林时予在花坛前停住脚步,往四周张望了几眼。陆以瑾没出声,隔着叶片缝隙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林时予规矩地穿着校服,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像块冰,无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松松垮垮的校服外套穿在他身上,配上他的那张脸,有一种说不出的别致。
林时予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从校服兜里拿出一个水煮蛋,剥开壳,接着把鸡蛋捏碎撒在地上。
陆以瑾看他撒完鸡蛋碎后站着不动,暗暗猜测他的意图。
两个人隔着花坛相对站着,谁都没走。
上课铃响起来,林时予再次检查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之后极轻地“喵”了一声 。
他学得很像,音色也很好听。
对面的火棘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灰白相间的猫咪跟着叫了一声,优雅地迈着步子出来,蹲在他脚下,努努鼻子仰起头。
林时予没摸它,看到它出现后便转身离开了。
陆以瑾在校园里碰到过这只流浪猫,它的左眼只剩下空荡荡的眼眶,看起来挺渗人的,大部分人都对它避之不及,也没见有谁喂过它。
林时予拐了个弯,背影立刻消失不见,陆以瑾收回目光,用手指敲了敲斑驳的墙面,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真是好有意思的学长啊。
接下来的几天,陆以瑾总是不可抑制地回想起站在花坛边的林时予。
他透过浓绿的叶子向外望去,只看得到林时予的半张脸,下颌线条清晰分明,薄唇一抿,发出“喵”的鼻音,嘴唇微张,是水光透亮的红,看起来又纯又欲。
陆以瑾想,儿子长成这样,当妈的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难怪他那个色欲熏心的爸被迷得神魂颠倒。
临城三中是省优秀重点高中,去年学习压得太狠闹出了点事,等事情平复后,校长宣布从新学期开始,学校将积极响应国家的减负政策,从高一到高三,每周都给一天假。
周六下午放假后,陆以瑾不打算回家,出了校门后往右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准备抄近路去网吧。
快要出巷子口的时候,陆以瑾倏地瞅见在马路对面走着的林时予,鬼迷心窍地跟了上去。
没跟多久,陆以瑾停了下来,仰头看着楼上的舞蹈室,明明眼见着林时予径直上了楼,心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片刻后,陆以瑾隔着透明的玻璃墙,望见换下了灰白校服的林时予,半晌没挪开眼。
陆以瑾身旁站着舞蹈室的接待人员,正热情地向他介绍说:“这个舞种是古典舞,古典舞按地域分的话有中国式、欧洲式和印度式。中国古典舞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它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中国古代宫廷舞蹈或更为遥远时代的民间舞蹈,欧洲古典舞就是俗称的芭蕾舞,而印度……”
陆以瑾斜睨了她一眼,打断她:“能安静一会儿吗?你好吵。”
接待人员面露尴尬。
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林时予停住动作,往这边看过来,陆以瑾迅速躲在接待人员背后,避开他的眼神。
看到接待人员后,林时予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他背上出了汗,宽松的黑色丝质上衣紧贴着背脊,显出隐约的轮廓。
电光火石之间,陆以瑾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3章 我能叫你哥哥吗
这天林时予练完舞,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一个落难的小可怜。
巷子里的拐角处挤了四五个人,面色不善地围成了半圈,个个长得五大三粗,一副社会哥的模样。
其中一个掐着面前人的脖子,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你小子活腻歪了?敢管爹的闲事?”另一个手里提着书包,粗暴地伸手翻了翻,然后顺手一抖,书本、卷子、笔哗啦啦地掉在地上。
被围着的那个被掼在墙上,身上是临城三中的校服,看不清脸。
一只灰白相间的猫奄奄一息地躺在他脚边,身上鲜血淋漓,沾血的毛发黏住了它的一只眼睛。
被围着的那人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声音响得炸耳。
林时予加快脚步,在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站定,冷声开口:“住手,我报警了!”
众人齐齐回头,领头的混混轻蔑地看着林时予,双手抱胸,不以为意地说:“我好怕啊。”
话音刚落,巷口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几个人对视一眼,把林时予推搡到一边,利索地往反方向跑了。
一时间,巷子口只剩下两个人。
林时予没有问这场霸凌的缘由,他从来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谢谢学长,”男孩弯腰抱起了猫,血沾到了他的袖口和衣襟上,他抬起头,主动找话题说,“他们虐猫,还抢我的钱。”
面前的男孩鼻骨很高,眉眼偏狭长,眼尾上挑,偏偏下眼睑有着明显的弧度,睁大眼睛看人的时候,自带眼睑下至的无辜感。
长相也很贵气,他的皮肤白,又沾到了斑驳的血,两者一结合,给人一种糜艳到颓丧的美感。
林时予的目光落到他脸上泛红的手掌印上,问:“你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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