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联盟OL(30)
“我跟你才见几面?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普通朋友,谈不上熟好吧!”梁昀讽刺的一笑,黑嗔嗔的瞳仁里华灯明灭,烟水迷离。
欧阳舸对着这双眼睛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回神,他低低笑道:“普通的也是朋友吧,况且感情还可以慢慢培养。”
“你想追我?”梁昀笃定的问。
欧阳舸摊摊手:“很显然。”
欧阳舸的意图梁昀早就感觉到了,只是有些话挑明说了酒没有回旋的余地,不如装傻到最后撒哟啦啦,但是欧阳舸步步为营,压根就没有知难而退的意识,梁昀索性说开了,好当面拒绝。
他不认为欧阳舸真对他一见钟情且非君不可,而是恰巧碰到了一个顺眼的,抱着‘一人惆怅不如两人同乐’的信念试着交往交往而已,可梁昀对待感情的态度和欧阳舸决然不同,他向往的是全心全意的融合,而非这种玩游戏般的快餐爱情。
“你不必有负担,也不用这么快拒绝我。”欧阳舸看出了他心下所想,“我也没那么急色,有些事情必须循序渐进,你不必怀疑我的情商,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靠近你,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我需要什么机会?”梁昀下巴搁在交叠的双手上,眼神懒懒的。
“一个把你自己从过去那段失败的感情中彻底拯救出来的机会。”
“展开一段新的感情,就能彻底忘掉旧的?”梁昀微微挑眉,“如果那段旧感情这么廉价,这么容易取代,又何谈‘拯救’二字?”
这话把欧阳舸问住了,愣愣的看着梁昀,半晌接不上茬。
不知者不为过,梁昀随即释怀,欧阳舸从没有经历过交付真心,又怎么能亲身体会感情的真味?
“你确实是很会看人,但看不了心,我敢说你对自己的心都是雾里看花,影影倬倬。”
欧阳舸兴致勃勃的笑问:“何以见得?”
“你没有遇到过真正爱的人,所以你从没体会过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抓心扰肺、痛不欲生这些不受控制的感觉,你或许被欺骗过,上过当,所以你永远站在上帝视角俯览一切,你将审慎和衡量永远放在行动的首位,即使是出手,也不见得全心投入,你放入二两真心,如果在限定时间内收获不到回报,你随时都会收回成本,并且把对方划入拒绝往来户。欧阳,这不是买菜论斤,真正的爱情是由不得你控制的。”
梁昀觉得半醉的feel非常好,理智线稍稍下降,他能畅所欲言也敢胡说八道,反正没人会跟醉鬼一般见识,何况劝酒的还是欧阳舸他本人。
也不知道是欧阳舸修养好还是正如他所说的不要脸,梁昀不顾对方面子剖析了这么多,他也只是笑笑而已,但是不反击就不是男人了。
“你说的我接受,但是你不觉得我们俩差不多么?”
“我跟你?差不多?”梁昀嘀笑皆非,修长的手指敲敲酒杯,示意他给满上。
欧阳舸这次只倒了半杯酒,提醒他要浅啜,以免真的喝趴下了。
“就拿伯父出现在网吧这件事来说吧,我就不相信你真的不明白你爸爸的用心,给我的感觉,你是心里清楚,却自我逃避。”
梁昀眼神一闪,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脸上的表情,待放下杯子时,又换上了无懈可击的浅笑,“我能逃避什么?他是我爸!”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跟家里出柜后这是第一次回来,你摸不准你父母的态度,又不敢再次提起你的性向,所以你选择逃避,然而这件事在你们全家人心里已经成了一个结,你父母出于对你的关怀和保护,不敢轻易去触碰这个结,所以就形成了现在这个状况——小心翼翼,畏首畏尾。”
梁昀这才体会到欧阳舸刚才被他剖析时的感觉,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下一件件的扒光衣服,他按捺着恼凶成怒拍案而起的冲动,死死捏着酒杯,甲床泛白。
欧阳舸毫无察觉似得,犹自夸夸而谈:“伯父出现在网吧,很明显是为了你过来的,刚听保安说,老人家下午就过来了,一直在网吧外张望,这大热天的一个老人家站在外面一个多小时,前台经理不放心,才上去询问,起先说什么都不愿意进来,只说在外面等儿子,经理请了半天好说歹说才把他请进来安排在休息区。”
说到这他顿了下,抬手轻轻抬起梁昀的下巴,用拇指把他的下唇从牙关中解救了出来,放缓语气,温声说:“伯父同那两个人起争执,绝对不是因为看不惯同性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至于说他为什么大老远的跟过来找你,我想可能是因为你的状态确实是不太好,可能你自己没有察觉,但是我想这么认为的绝对不止我和你父亲两个人。”
梁昀想起彦垚也这么说过,茫然的摸摸自己的脸,“看上去真的不好吗?”
“很不好。”欧阳舸加重语气:“一般人只看你的脸色就能断定,你看上去有些恍恍惚惚的,脸色苍白,比前几天见到你又颓废了不少,眼圈深重,我猜你晚上休息时并没有进入深度睡眠,而你自己根本就没察觉,以为一觉睡到了天亮,你的精神高度紧张,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和伯父开诚布公的谈谈吧,不要让老人家担心。”
欧阳舸拍拍他的手,接着站起身,梁昀也跟着站起来,看到梁爸心情不错的由服务生领了回来。
“看来伯父是遇到知音了。”欧阳舸朗声笑道。
梁爸似乎还沉浸其中,闻言抬起头,很少笑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含蓄的笑容,点头道:“孙老对于明清时代的名家手稿倒是见解独到啊,欧阳,这回真要感谢你引荐,我才能有幸结交到孙老这样有学识又风趣的大家。”
欧阳舸笑着寒暄了几句,然后三人就出了餐厅,坐他的车回到教工宿舍已经是晚上10点。
梁昀亦步亦趋的跟在梁爸身后,走到小区的小花园时,梁爸突然转过身,说了句语焉不详的话:“欧阳这人还不错。”
梁昀苦笑强调:“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梁爸眉毛一横,脱口道:“你不用一再强调,普通朋友难道就不能试着发展发展!?”
梁昀像是被敲懵的铜钟,满耳嗡鸣的愣在了原地。
从出柜到迄今为止,性向这个话题就像是层层掩盖下的禁忌,全家人很有默契地对此讳莫如深,梁昀真的没想到他爸会把这种事直言不讳的说出来,这让他措手不及。
梁爸对于刚才说的话也有点不自然,不过说都说了,作为长辈CAO心孩子的伴侣问题也没什么吧。
“这只是我的建议,你喜欢谁愿意跟谁,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想法。”
梁昀鼻腔一酸,眼泪霎时涌了出来,梁爸恨铁不成钢的啐道:“你看你哪里像是男人,动不动就哭,从小我怎么教你——呃!”
梁昀狠狠的抱住了梁爸,放声大哭,梁爸翻了个白眼,抬起来的手改推为拍,没重没轻的顺着儿子的背,硬梆梆的安慰:“哎……还不如养个闺女……”
☆、第二十九章
当天晚上回到家,父子俩促膝长谈,从工作聊到生活各方面,梁爸把梁妈薅起来整了一盘素三丝,就着小酒继续聊,最后才问到他和季肖程到底是怎么了。
既然是开诚布公了,梁昀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把他的和季肖程在一起六年的大事小事捻些有意思的说了下,梁爸有些可惜的摇摇头,跟梁昀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没缘分强求也没幸福,顺其自然吧。”
能得到家人的理解,梁昀那一刻感觉拥有了全世界,感情什么的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得挂怀。
放下了心结加上喝了酒,他睡的很沉,然后第二天潜伏已久的病症争先恐后的袭来,他终于光荣的躺倒了。
梁妈送他去的医院,医生直接开了住院,作息不规律加上冷热交替引起的急性肺炎,扁桃体也跟着发作,口不能言喉不能咽,连喝水都只能顺流直下,一连三天高烧,退烧后人才恢复了点精气神。
期间收到彦垚的电话若干通,本来要来医院看他,被梁昀推脱了,根本原因还是死要面子,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颓废的样子,哪怕是朋友也不行。
生病住院倒是一个契机,跟父母的关系增进了不少,他唯恐触及避而不谈的性向问题已经不是问题,梁爸梁妈明确了表了态,只要他愿意,甭管男媳妇女媳妇都无所谓,总之要找一个能过日子的,能一直相伴走下去的。
说到能过日子的伴侣,无可避免的,梁昀又想到了季肖程,他发现这个名字已经在他的心里打上了一个专属烙印,想一次疼一次,却从没想过要忘掉,诚然烙印是抹不去的,又何必做无用功。
等到康复出院已经是七天后,正是八月初。
报名的讲座早已经结束,最后几节课因为生病住院所以缺席,不过讲师给的回函倒是没落下他的,已经传真给学校,接下来的时间才相当于是实实在在的假期。
最后一场决赛已经在前天结束,普陀慈航不负众望拿到第一名,从彦垚的转述中得知普陀的全真确实是很牛逼,全程无尿点的让平湖秋月输得心服口服。
服战之前是见面会,服战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交流会,各服玩家代表受邀出席,吃吃饭唠唠嗑,交换心得,给予建议。时间定在八月三号,欧阳舸打电话请他一同出席,梁昀心想着这大概是在杭州最后一次见面了,不过是蹭蹭吃喝,比闷在家里强,就答应了。
见面会在西湖边上的酒店,欧阳舸让他晚点到,因为之前的活动太沉闷,就是玩家和游戏公司策划部的负责人交流心得,之后才是酒会,酒会开场的时间是下午七点整。
梁昀到的时候是七点差十分,跟彦垚通完电话时刚好走到酒店门口,一只脚跨进酒店大门手机正巧响了,是个陌生来电号码,他想也不想就接了,然后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进耳道。
“你就是梁昀!?”
一听声音就来意不善,他顿住了脚步,嘴型示意门童不用管他,淡声问:“我是,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季肖程他妈!!”
梁昀滞住了呼吸,季肖程他妈的泼辣劲在四年前就领教过,并且至今记忆犹新,可问题是这么多年来,季肖程家里人都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和工作单位,现在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还出于愕然状态找不着北,季肖程的妈妈已经扯起嗓子开骂:“我说你这么就这么不要脸呢!你也是个男的,怎么好意思要我儿子辛苦赚钱买的房子,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们的关系我原先不同意,现在不同意,以后也不会同意,所以你要是敢把你的名字写房产证上,我跟你没完,你不是人民教师吗?我倒要看看你的学生和学校领导知道你这么不要脸还能不能让你继续当老师当下去!!!”
梁昀张了张嘴,声带好像被喉管压缩,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季肖程他妈妈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也知道对方在骂他,他觉得此时的反应应该是受到羞辱以后奋起反击,极力否认对方捏造事实侮辱他的言辞。
可……房产证是怎么回事?
写他的名字?
他不敢自作多情的把以上线索往感性的方向去归拢,季肖程不是同性恋,已经被自己耽误了六年,他那样一个现实理性的人,怎么可能会把房产证上加上他的名字,何况公证时需要双方到场,他压根就没去过,不可能,不可能……
“你给我听清楚了——”
季肖程妈妈的声音被打断,好像电话被夺走,能听到他妈跳起脚来骂骂咧咧的囔囔声,梁昀听到了季肖程的声音穿插其中,果然,下一刻听筒里响起季肖程疲惫的声音。
“抱歉,我妈他就是这个脾气……”声音有些不稳,伴随着喘气声,“你离开C市的那天,我本来约好了公证处的准备带你去签一个协议房产份额,因为需要用到我的户口,所以之前我回了一趟武汉,然后我爸妈他们都知道了这事,我妈说话听难听的,你别介意。”
电话里又是一阵汉骂,季肖程重重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