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综] 下(16)
异人叩首不起,口中道:“儿子不孝,未能奉养母亲,只能为母亲祈福聊以自慰,当不得一句用心。”
异人说完之后还有些羞赧地说道:“只是孩儿长居赵国,虽是托人求来了这一尊太一神神牌,对其却不甚了解,不知道上神是否会怪罪……”
华阳夫人噗嗤一笑,她亲手扶起了这位与她差不了几岁的“儿子”,温声道:“上神仁慈,你又是一片孝忱,并非有意得罪,怎会责怪与你?你若是不了解,我过两日同你说说,到时候你再真心诚意得道个歉,上神定会原谅你。”
“那便烦扰母亲了……还有一事,咳,孩儿毕竟只能算是半个楚人……”异人有些扭捏,他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道,“此前我还怕上神不愿意接受我这半个外族人的祈求,每逢祈福之时便常着楚服,这,这是孩儿之过,那个……”
华阳夫人挑眉看他,眉眼间却柔软了许多,“你这可是欺骗上神,不过你说得倒没错,你算是半个楚人,穿楚服祭祀也算不得越矩,我儿莫要担心。”
嬴异人从血统来说连四分之一个楚人都算不上,要算半个当然是往华阳夫人这边算了。这一点,异人明白,华阳夫人当然也明白。
而现在华阳夫人承认这一点,不管是出于感动还是因为别的因素,都是一个让彼此心安的保证。
母子二人执手相看,华阳夫人为安国君并未接受异人的求见找了几个公务繁忙的借口,异人也向华阳夫人介绍了他的救命恩人吕不韦,并且分享了他初为人父的喜悦。
“既如此,你那夫人呢?”华阳夫人听到异人将一赵国女子立为了夫人后并无表态,她的语气依然慈爱,“那也算是你的患难之交了,怎么不把她也一起接来秦国?”
“回母亲的话,赵姬刚刚产子,身子骨虚,经不起长途跋涉,我又急着来见母亲,便将她母子二人先安置在了安全地带,想着等我这儿安定下来再将他们接来。”异人很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闻言,华阳夫人的眉峰小小蹙起,“你这孩子,做事怎么这般鲁莽?你那夫人初为人母,一个人怎么照顾孩子?又是孤身在外的没个帮衬。”
异人自然只能乖乖认错,并且将吕不韦的妻子现在正和赵姬他们在一块彼此互相照顾的事情说了。华阳夫人的态度才稍稍好了些,“也罢,如今咸阳的事情也颇多……你那妻儿若是待在安全地方倒也不急着带回来。我现在也腾不出手来教她,我儿的正夫人……总不好是个失礼之人。”
她顿了顿,轻声道:“免得被人看不上。”
异人瞳孔骤缩,他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低头遮掩了自己的情绪,温顺道:“儿子听母亲的。”
当夜,异人假借华阳夫人翌日要见吕不韦,需要教授恩师一些觐见礼仪为借口,同吕不韦见了一面。一听到异人向他复述的华阳夫人的话语,吕不韦便攒眉沉思,片刻后才道:“夫人和小公子还是暂且先不要接到咸阳了。”
“这怎么行?”异人表示反对,“我们留给他们的财物并不多,应急可以,长期待在那儿定是要被人欺负的。”
当初吕不韦和异人分开行走,吕不韦走了较难的那条路,异人却是一路南下直抵吕不韦的老巢卫国濮阳。在那里他们装模作样地停留了一日,然后快速更换车架衣裳,又拿了旁人的路引离开卫国入魏。
卫国本就是魏国的附属国,亦是国内之国,持有卫国国籍者入魏非常容易,几乎不需要进行盘查。如此,异人便带着妻子以及辎重在卫国几个力士一路护送下赶赴双方约定地点。
然而在抵达韩魏交界处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伙流匪,虽是勉强保住了性命,财物却被抢走大半,力士亦是死伤泰半。异人干脆将剩下的财物分成了若干份交给几个因保护他们而受伤的力士,请他们代为下葬殒命者,并将那几人就地解散,自己亲自为妻子驾车。
而等到过韩、秦边境时,异人这边再一次破财了。
此时正逢韩、秦两国边境线重新划分后不久,边境的管理还算不上严密。彼时,异人并没有办法确认赵国的追缉是否已经抵达这里,保险起见,异人用这辆马车为代价,请当地人帮忙给他们带了近路,绕过了韩国兵士的城防。
就结果来说,这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对于当时的异人来说无疑是正确的。只是不得不提的是,异人夫妇在抵达野王城的时候几乎已经身无分文——异人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代表他身份的那方印,除此之外就是他儿子襁褓里头藏着的几片被压成薄片的金子。
金子无论到哪儿都是硬通货,但这东西不好出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这也是吕不韦离开前给他们准备的。
因此,当吕不韦一行人抵达时见到的就是明明财物比他们准备得更充裕却极其狼狈的夫妻俩。
吕不韦和异人在当地客栈休息了一夜便策马西去,把剩下的事务都交由吕夫人打理。异人不太清楚吕不韦留给了吕夫人多少东西,但以己度人,他觉得不会很多。
又听吕不韦说暂时不把人接过来,就想着要送东西过去,问题是异人自己也没有财产,吕不韦倒是有,但自己的老婆孩子让别人养着算是怎么回事?
异人有些懊恼,哪知道他正打算对吕不韦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到了吕不韦面上古怪的表情。
异人:?
吕不韦酝酿了下,斟酌再三还是说道:“安儿会照顾好他们的。”
异人:“……”
先生为了安慰我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吕安这小娃毛都没长齐,要怎么照顾好留在野王城的赵姬等人哟!
第171章 战国风云(24)
就在两位父亲谈到自己儿子的时候, 作为话题主人的吕安在做什么呢?他在赚钱。
没错,吕不韦对自家儿子的猜测半点错误也无, 吕安真的是一个特别有忧患意识的小宝宝。
在一家人暂且落脚后不久, 作为这个家里头唯一的男子汉(自封),吕小安在院子里上上下下转了几个来回之后就同母亲以及赵姬开诚布公地谈了谈,然后将家里的财政情况摸了个透, 于是小孩的表情登时就严肃了起来。
吕不韦当然不会没有给妻子留下财物,他是行走诸国的老油条,异人身上发生的傻事当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加上他持有赵国和秦国的正式文书,也不会有人敢为难他,这一路行走也并未遇到山贼匪患, 也没什么意外开支,在抵达野王城的时候吕不韦等人可以说尚且是荷包满满。
事实上, 吕不韦根本就没有对异人那边的资金带有希望, 对方能够将金片子一起带回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而且吕不韦早早就开始布置,若是他真的到了现在这步就山穷水尽,那未免也太小看他了。吕家在秦国除了田产之外也有些其余的零碎产业,除了这些之外, 他手里头也还握着好些个底牌,不过要动用那些还需要些周旋时间罢了。
但是这些吕不韦都没有告诉儿子。
在一路西行的过程中, 吕不韦将自己的计划和情况对着儿子半真半假地说了大半。他相信自己的儿子, 虽然小崽子今年不过实岁七岁,往大了算也不过九岁,而且不久前还做出了偷吃糖把牙齿崩掉的淘气事, 但吕不韦就是相信儿子知晓轻重。
吕不韦虽然入了商籍,但他选择这条路的原因是为了吕家未来的传承。如果将自己的儿子教成了傻子,那他就算赚下金山银山也是给他人做嫁妆,此前的一切牺牲更是毫无意义。
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进行投资更重要的投资吗?
吕不韦清晰地知道这一点,因此他给儿子寻找这世间最好的学者拜师,平日里也将儿子带在身边言传身教,鼓励孩子对于观察到的情况进行发言,而最重要的是——在关键时刻,他还将重担放到了儿子肩膀上。
这并非是揠苗助长,而是在先秦时期战乱时代,孩子们的童年都很短。这时候可没有什么未成年保护法,在生存的压力下,先秦时期的少年儿童们普遍早熟。
作为父亲,吕不韦自然觉得孩子千好万好,但是作为吕家的家主,吕不韦却要用审视的目光来看待自己的继承人。
而要观察一个人,言谈举止皆有盲点,只有观察他的做事风格,遇到困难后如何解决,遇到成功后如何表现等等,才能给一个独立的个体定下判定。
所以,这次独立在外,也是吕不韦对儿子的一份考验。
在吕安这边看来,两家家眷都会停留在野王城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家里的两个成年男人会在生死线上挣扎,完全顾不了家里的情况,一切问题都要靠吕安来解决。
所谓的首要问题就是人身安全以及财产安全,关键时刻可能还要做好撒腿就跑的准备以及回头救援的准备——这是吕安自己判断的。
因为无法确定吕不韦和异人什么时候才能给他们提供经济援助,所以吕安必须要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努力撑得足够久。
而要达到这样的目的,节流是没有用的。
吕安一直有个奇怪的价值观,这个价值观也是吕不韦所赞赏的,那便是——钱不是省出来的,而是用出来的。
在很多时候,吕不韦都对自己儿子在金钱上的魄力自愧不如。孩子天生有欲,按照吕安先生荀卿的观点,学习的过程就是教授人压抑住人之本性的过程。
也因为孩子通常不会有更多的复杂想法,表现出来便是极为护食。然而,吕安在极其幼小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小钱袋子交给父亲,“入股”父亲的投资计划,然后赚到的利润还会参与到别的“投资”计划中。
除了极少一部分的零花钱之外,吕安的资金几乎都游走在吕不韦的各个项目中。
吕家并非商业家族,吕不韦经商全靠本能以及自己年少时候游学结下的人脉以及观察思考所得,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却比他更有天分,尤其面对金钱方面。
投资自然有盈有亏,吕安在盈亏方面非常想得开,盈利不贪触之即走,亏损不馁重头再来,很有几分“钱财于我如浮云”的洒脱感。但是儿子对于很多方面的执着也让吕不韦有些颇为不解。
——譬如儿子特别喜欢采买土地。
在秦国不少土地就是吕安说服他圈下来的,他还格外喜欢挑选看起来贫瘠的地方,不过一年有余,他手上就已经积累了小小一叠各国地契,只不过因为都是挑选的贫穷地方,所以并不打眼。
对于丈夫和儿子的决定,吕夫人很少会反对,就连这次吕不韦做主让吕安全权负责他们这儿的情况也一样。
她只是抿嘴笑笑,温温柔柔地答应了。
当然,吕安也很清楚如果他真的将局面玩崩的时候,母亲一定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