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绿】Honey Blade(3)
不然他不会看着Harry倒在沙发上酗酒时觉得难过，不会在Harry仿佛快要哭出来一般抱住自己时产生无法麻醉的疼痛。
这种情愫隐秘而深刻，Peter从不去深究。
他本可以一直忽略这些。可昨夜Harry吻了他。
也许Harry醉的太厉害，也许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物，Harry的淡红色的双唇冰凉而苍白，让人联想到即将凋萎的玫瑰。
他推开了Harry，手足无措，仿佛身体里有无名的火焰被点燃。
不该是这样。Peter。
他对自己骂道，你是来解决来事情，而不是来让事情越来越复杂化。
Harry没有其他动作，他在自己怀里睡着了，也许是假装，Peter不知道。Harry向来讨厌被人拒绝。
他低头看着那个落在座椅上的药瓶。
刚才Harry准备下车时，从他身上落出的药瓶。
那是一小瓶阿米替林。
Harry的状态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
酗酒、抽烟、嗑药，或许还有比这些更糟的。
他对自己无拘无束的到近乎自虐的放纵让Peter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正因为丧失了希望，人才会对自我折磨倾注如此大的热情。
他曾试着想象过Harry混迹在欧洲的日子。他想象着Harry站在人声鼎沸的巴黎，光芒璀璨，他想象着Harry衣着光鲜，在城市的灯火辉煌中流连，他想象着Harry对生活苛求，却世界依旧怀着热情与渴望，但Harry却只是将自己的过往随意丢在各个角落，辗转往来，鬼魂般游荡在世上，祈祷而无回应。
Harry对世界强烈的失望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Peter不知道。Harry对他而言是道永恒的谜题，直到他失去Harry，他也没有解开它。
他突然觉得，或许这八个月，他不该这么对Harry不管不顾。
汽车停了下来。他们到站了。
Osborn的大宅。
他没有尝试叫醒Harry，而是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直接把他抱下了车。
Harry的身体出人意料的轻，轻的让Peter不禁怀疑他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
第二天Peter在Osborn的大宅里醒来。
昨晚把Harry送回房里后，那位白发苍苍的管家含蓄的询问了Peter的身份以及与主人的关系，得知自己是Harry的幼年玩伴时，友好的询问了Peter时间已经很晚了，Peter是否需要留宿。
然后他留了下来。
他发誓如果今夜就这样不辞而别，Harry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交谈或者见面的机会。
他们之间还有太多的事没有说清楚，不光是Gwen的死，还有Green Goblin，Harry的绝症。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没人干预，Harry绝对还会给自己注射蜘蛛病毒——毕竟目前，这是唯一能抑制他疾病的方法。
但那毒液实在太危险，不光对Harry，也对他周围的一切。
他必须救他。
在灵敏的听到隔壁的动静后，他快速洗漱完毕。
这间客房在Harry房间的隔壁，用雕刻精细的法式门隔开，Peter推开了门。
Harry的房间里摆放着一些装饰品。被放在玻璃箱的稀有蝴蝶标本，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东方刺绣，绚烂到极致的繁复花枝和栖息其中仿佛即将振翅而飞的鸟类——凝重而孤独的美。
脚下光洁的地板上游动着某种金色纹路，镶嵌在木质边框的镜子里映出他的面庞。
Peter一直觉得这栋大宅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疏离感。
Harry赤身躺在床上，几个大而柔软的枕头堆在他背后，他皱着眉，眼眶微微泛红，显然过度饮酒和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让他此时并不好受。
“你还在这里？”Harry的声音沙哑，但没有丝毫惊讶。
“Ha...”Peter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Harry用那双毫无温度的蓝眼睛看着他，“如果你还想找我谈Gwen的事，那还是闭嘴吧。我的头已经够疼了。”
“那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Peter扬手，将那个药瓶扔了过去。
Harry扫了一眼，然后低声咒骂了一句。
“多久开始的，Harry。”
“不知道。我忘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这样的。我有时心情实在很糟。”Harry无所谓的耸耸肩，接着用一种明显是伪装的不可思议质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是的，我在关心你。Harry。”Peter低声说道，“我也会救你，哪怕是为了让你不再去注射那该死的蜘蛛毒液然后出去大开杀戒。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法原谅你，Harry，但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你。”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松了口气，仿佛某种长久以来让他几乎窒息的情绪终于找到了某种出口。
茫然，负罪，以及悔恨。
他对Harry的拒绝与欺骗是一种错误。一如他对Gwen的坦诚与依赖。
这是他长久以来都不想承认的错误。
回应他的是Harry无从捉摸的沉默。
Harry就那么坐在那里，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只有扇翼般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动，隐隐透出几分脆弱。
Harry的人生从来就是舞台上浓墨重彩的演出，人人都会为着他的瑰丽喝彩，却无人会为他的寂寥落泪。
“Harry？”Peter踟蹰着，最终还是走到床边坐下，“别再吃那些了，你应该更爱惜自己。”
Harry一手撑着床，有些艰难的从床上起来，天鹅绒被子划过他修长白皙的腿落了下去。
Peter望着Harry苍白消瘦的身体，他一瞬间有点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Harry不想靠近自己，他在避开他。
他看着Harry随手从衣柜拿出大衣裹在自己身上，然后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沙发上，淡淡的看着外面。
或许Harry根本没有在看什么，Peter想，Harry的眼里有他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们尚且亲密无间时，他都未曾触摸到它，在他们都刻意疏远自己的现在，他更加读不懂它。
“Peter。”他最终还是听见Harry开口，“如果你是为了赎罪，那现在就滚吧。”
Harry猛地转头看着他，他的眼里仿佛燃了一簇火，烈焰灼灼，却毫无温度，“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也不需要你故作姿态在这里施舍我。”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Peter难以遏制的大声反驳。
“你是为了Gwen在这里不是吗？Poor Peter，你难道不是想如果是Gwen的话，她一定会选择救我，所以你也想试着这么做吗？”Harry冷笑。
“别再提Gwen了，Harry！！”Peter躲开Harry愠怒的注视，站了起来。和小时候相比，Harry的阴晴不定和神经质更加变本加厉，变成让他无所适从的激烈尖锐。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Harry？”
他看着Harry冷冷的看着自己，旋即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用力往地上一摔，碎片四处飞溅，Harry却不闪不避，接着捡起碎片随手在自己手上划下一到细长的血痕。
“疼吗？Peter？”Harry问道，Peter不明白Harry想做什么，他只是茫然的想到他作为蜘蛛侠拒绝Harry那一次，Harry也曾这样无意识的伤害过自己。
“你看，Peter，你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惊慌。你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在乎我，你只是没有意识到而已。”
“如果是Gwen，你会任由伤口这么流血吗？”Harry举起那只手，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伤口，“或者说，Peter，如果是Aunt May看到你这么流血，会不管不顾吗？你只是不关心我而已，Peter。”
Peter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Harry卸下伪装后的任性和无常让他感到无从捉摸的心痛。
Harry远比他想的要依赖‘Peter’这个朋友。他想。
他习惯那些市民对于‘蜘蛛侠’的依赖，也习惯了去回应了这种‘依赖’，但也是他也会认识到这种依赖更像是一种遥远而不切实际的憧憬——就像向天上的诸神祈祷时，你内心其实从未真正相信过他回应你一般。这种依赖让他感觉疏离，但当他真正作为‘Peter’被依赖时，他却辜负了Harry。
“我总是认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是这世界上唯一关心我的人。”Harry歪着头，看着他，神色有些稚嫩和阴郁混杂的天真，“但你背叛了我。”
Peter还是没有说话。
Harry话语之间的指责和控诉让他只能沉默。Harry根本无意隐藏的自己的憎恨，此刻故作的天真只是一件能让他愧疚的面具，面具之下绝不是他曾熟悉的天使，而是在黑暗中不断坠落的魔鬼。
直到很久之后Peter回想起这一刻才认识到，Harry憎恨自己对他忽视欺骗更甚于自己的拒绝。
他的忽视对Harry的信任而言是一种伤害和侮辱，轻易摧毁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并且再无法重建。
无论他再做什么，在Harry的眼里，他永远都是彼此关系中的背叛者。
Peter转身出了门。他本来想随便找个佣人去给Harry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但最后还是只要了医药箱回去。
Harry依旧站在那里，任由伤口留着血。
Peter走过去，拿出酒精和棉签给Harry手上的伤口消毒，他还记得小时候的Harry有多怕疼，但现在Harry只是这么静静的站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想起了父母刚离开他的那段时间，他得了急性阑尾炎，半夜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去始终没有告诉Ben和May，那时他固执的认为就算喊疼也没用了，因为会疼爱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Harry，疼吗？”Peter忍不住问道。
“不算太疼。”Harry淡淡回答，“我在欧洲时出过车祸，全身一半的骨头都像碎了一样，那才叫疼。”
Peter的东西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愣了几秒，然后给Harry的手缠上绷带，低声道：“告诉我吧，Harry，那些在八个月前，你就该告诉我的事，你根本活的一团糟，你却一个字都没有对我提过。你不再信任我了，Harry，不是因为我背叛了你，而是你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了。”
“我不喜欢Gwen，所以我不后悔她的死，一点也不，Peter。”Harry轻笑着说，“即使那一天她不是从那里摔下去。总有一天我也一样会杀了她，因为那是唯一能带给你痛苦的方式。只要能带给你痛苦，我什么也不在乎。即使这样，你也要呆在这里？”
“她本该去英国，去过属于她的安稳人生，她不该这样。”Peter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那些一直纠缠在他脑海中的东西此刻都奇迹般的消失了，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冷静和镇定，“而你也不该这样。Harry，你恨Gwen，不仅因为她能伤害我。我亲近Gwen更胜于你，这让你愤怒，不是吗？”
他抬头凝视着Harry，Harry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终于在Harry那张坚硬的面具上看到一丝裂隙。
第二章 Chapter 2
上班时段的地铁变得更加拥挤，车厢里站满了人，千百张疲惫而冷漠的面容在这里短暂的重叠在一起，又很快奔赴不同的方向。Peter举着他的滑板站在门口，如同阅读书本看着滑板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式。
Harry需要去Oscorp处理事务，在离开Osborn大宅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从昨夜起他和Harry那些零星的近乎混乱的对话，只得到了一个隐约让他感到惊慌的想法——Harry不会再轻易相信自己，他在执着于某些不好的东西，而且不打算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