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架空】别说鬼话(31)
吴邪下意识转去看对方的脸,发现张起灵仍低着头。
他道:“你不用管太多。”
吴邪一怔,心想这压根说的不是人话啊,回道:“很多事情,你独自一个人没法搞定的。人在江湖,出门全靠朋友。莫非,你遇到什么难处了?”
张起灵在烛光中抬起头,看着吴邪的眼睛,非常认真道:“我很感谢你。”
这句话超出了吴邪原本的预计,他独独没想到竟然得到一句感谢,听起来很是客套,又有些突兀,猛然结束了一切可能的话题。他看着对方的双眼不知道说什么,就说:“不用谢。”
张起灵竟也听进去了,点点头,然后继续翻那本厚厚的大册子。
吴邪有一点尴尬,起身去卫生间,用买来的水冲澡。他心想,可能这闷油瓶因为整天和鬼打交道,兴许真的不太会沟通。“我很感谢你”,这比胖子的“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还难分析。
这个晚上没有空调,还有些上个节气里残留的暑热。吴邪索性抱起铺盖,随意弄了个地铺。他怕仍会闷热,为了通风,便大开房门,然后躺下睡了。
吴邪尚是浅眠,有点迷糊,左右翻了几个身。房外蜡烛的光线照进来,他的意识上下浮沉着,不自觉抬手盖着侧脸,像是想要遮住眼皮的姿势。
张起灵听得见吴邪房间里的响动,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悄声走到房门。吴邪躺在地铺的睡姿全部收入了眼底,包括那个有点奇怪的遮眼的动作。张起灵看了看,然后把自己的行李背包拖来,竖立着摆放在门口。
那些照在脸上的光线被这堵“墙”隔断了。过了片刻,吴邪的手从脸上滑下去,露出熟睡的神情。
张起灵又轻声走开了。他回到厅内,俯身查看那两株艾草。手指拨开叶片,在主茎干的上端,有一圈细绳非常隐蔽地扎在那里。他抬头望了眼时钟,还有几分钟。分针缓缓地移动,他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刹那间,那根线好像感应到了一瞬时的异常,亮起一丝微光。张起灵猛抬头,眯起眼睛看向窗外。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潮水般涌来,像浪花拍岸一样拍打在窗户上。房体隐隐震动,连叶片都晃了起来。
手机嗡鸣了一声,张起灵接起电话,黑眼镜在那头打了个哈欠,说:“这阵仗,可不像是之前单纯对付吴邪家那样。前些日子做得太高调,你看,被盯上了,人家来打擂了。”
艾草味飘进了吴邪房内,距离正好,气味适中。吴邪闻着这股安神的味道,丝毫没有被外面的扰动所惊醒。
第27章
“停水停电,无水无光。”黑眼镜露出一个微笑:“真棒。”
今晚四处都没有水的流动,也就意味着无迹可寻,反追踪是不可能的了。
“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了,背后有人。”黑眼镜说:“难怪你要去查……先等一等,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要挂断电话,但我还想说一句废话。这件事我们已经做的够多了,还要继续?”
张起灵挂断了电话。
黑眼镜早就知道会这样,把手机收了回去,然后蹲下身,去吃剩下半盒打包的饺子。夜晚还很长,六块一两的夜宵饺子可以撑过三个小时。吃完后扔了打包盒,捡起先前用来作垫纸的符箓,顺手抹掉沾在上面的一滴辣椒油,就往空中抛去。
屋内,张起灵手掌一托,排出几枚铜钱,紧紧排列,从掌根足足放到手指尖。他俯身正要布置在窗前,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小吴本身的体质是很容易招来一些东西,但是总不至于招来这种不必要的战争。”
胖子在屋外的空中,一手挂在邻户的晾衣杆上,后背紧贴着窗玻璃,努力把脖子转了九十度,才好看见屋里的张起灵。“今晚,这不像是某些冲着小吴来的东西,现在也不是一年一度的交通高峰,更不该出现这些。我说小哥,你怕不是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吧?”最后一个“人”字故意念得分外大声。
胖子好像就在躲避身前的夜色,似乎想要把自己压平放在玻璃面上,不断向后挤压着。“这座城市出了名的戾气重,你应该也知道,有问题不奇怪!可是先前你怎么能直接端着大炮去轰?跑去捣了人家的设计,这他妈太直接了,亏老子还以为你不是性急的人。”
张起灵不答,抬手推出掌风,吹动了桌上那册城建档案的纸页,也吹晃了烛火。蜡烛一根根被依次熄灭,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前,一页纸被气流勉勉强强翻了过来,露出一排姓张的名字。
第二天早上,吴邪按掉闹钟,身子一翻就要下床。忽然发现这床很奇怪,没有边沿,找不到下去的地方。他一下撑起手臂,才想起自己是打了地铺度过一晚的。不过地铺也仍然有些热,他是带着汗起床的。
如常去卫生间洗漱,开灯,开水龙头,关水龙头,关灯。供水供电十分通畅,房屋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运转。吴邪出来走到厅内,张起灵正在刮去桌上的蜡烛印,那几支蜡烛被取了下来,长度倒是没怎么减少。
地上的两盆艾草不知何故过夜后又萎靡了几分,低头耷脑的。吴邪望了望,心想难道室内空气就这么糟糕?
吴邪不知道张起灵昨晚是几点睡的,不过肯定很晚。那素来习惯昼伏夜出的闷油瓶子,今天早晨看上去黑眼圈竟然明显加重了。
吴邪开了手机,因为昨晚睡得有些早,甚至还错过了一条未接来电。本以为是加班的同事,他定睛一看,却是个通讯录里比较陌生的名字。吴邪啃了口面包夹芝士,嚼了六下,才想起这人是大学同学。
这个老同学昨晚没能接通电话,便又传了条讯息。三行字,吴邪很快便理解完毕,然后对屋里的人道:“那个新校区到底有什么问题?这周我可能要去一趟。”
身后没有任何回复和动静。吴邪放下手机,叼着面包转头一看,那人还保持着正常坐姿,乍一看像在发呆。可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吴邪于是不再开口,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连吃早饭的声音都刻意降低。他又看了看手机里的讯息,母校校庆暨同学聚会。这是毕业后的头一次正式相聚,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意识到时间眨眼即逝,一个人已经从“同学”变成了“校友”。
当然,也就免不了去参观一番新建的校区。
吴邪起身也是轻手轻脚的,拿了杯子去接水,然后走到两盆植株旁,浇了些水。水珠顺着叶边滚落,在根部隐没。吴邪随手拨了下叶子,看到茎干上竟然绑着一圈线,很细很小的一圈,根本不能起到定型的作用。
这线还像是烧过一般,粗糙而焦黑。他察看另一株,也发现了相同的东西。吴邪有些错愕,抬头看看正睡着的张起灵,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所有问句都吞下了肚。
他们这届同学聚会的规模甚是盛大,同届之内联系学院,专业之内再联系班级,像是线织成渔网,把散落在校门外的人们一网打尽。吴邪只是线上问问几句,颇找回了些当年全校开大会的感觉。
不过那更多是游园的形式,吴邪想了想,没指望真的去找人叙旧。他查了查日程表,那天倒不用加班,可他打算只去逛一圈就好。
这天之后,张起灵的作息又不规律起来。在两人昼夜相反的时间差里,吴邪负责早上浇水,张起灵则是晚上。那两株艾叶神奇得很,明明除了浇点自来水外就没有其他养料,却以惊人的速度生机勃勃起来。吴邪用着自己的马克杯浇水,心想该不会是那闷油瓶子用了什么奇招?抑或是此处人杰地灵?
在两人矛盾的作息里,吴邪还是找到机会,就学校的事情郑重地问问大神室友。张起灵才刚睡醒,翻着书抬起头,也一副很是郑重的样子,对他说了一句:“天黑前必须回来。”
“我觉得出不了事,”吴邪琢磨道:“小哥,这些天我都没再看到那些东西了。”
吴邪大概感觉得到,自从发现了张家祠堂以后,张起灵似乎真的慢慢产生了些变化。人的性子是相当难捉摸的东西,尤其是张起灵,吴邪总是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那人这如此上心,还在小区内试图找出之前张起灵埋葬的灵牌残骸。
然而吴邪粗略地走了一圈,在树下和草地上没发现任何痕迹。他甚至怀疑,以张起灵不走寻常路的风格,会不会把他家祖宗放进鸟窝里。
今年这学校的校庆气氛相当浓厚,吴邪还没走进校门,放眼看去就尽是人山人海,连门口的保安都和熟人唠起了嗑,差点忘了给车辆发通行证。吴邪一个人来的,反正乐得自由,去对面超市买了一瓶汽水,然后踱了一圈,找到一扇小门,走进去。
他不熟悉新校区,沿着建筑之间的小路绕了一遍,也只找到一座校史馆。
有个男生正合上馆门,见到吴邪靠近,二话不说摆手就道:“开放时间结束了。”他转头拔出钥匙,捡起地上的图纸夹在胳膊下,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吴邪看了看他满脸青涩,出声道:“第一张就错了。”
“啊?”男生疑惑地望过来,随即翻开自己的作业,“什么?”
“这门课作业的第一道题,一直是这个。大多数初学者都会犯一个毛病,”吴邪很随意地讲道:“0.5毫米的粗实线,你标了吗?”
男生看了眼自己画的图,愣愣问:“你是老师?”
吴邪又轻松地笑起来,“不,今天校庆活动,我来逛逛。我只是……”他微微一顿,故意把自己的资历往小了说,“只是大四的,正好来看看新的校区。”
男生不疑有他,哦了一声,“你是来吃这边的食堂吗?真的很好吃。”
“怎么又是食堂?”吴邪一愣,哭笑不得,“在哪里?”
男生为他带路,走出了小道。四周建筑崭新得就如展列柜里的模型一般,也是如同模型一样没有生气。这地方远离校庆的场地,新校区的学生本又不多,那些学院大楼几乎瞧不见人影。吴邪远远看着空空荡荡的大厅,问:“这边有没有什么校园传说?”
“有啊,”男生说:“有很多什么促成恋爱的传说,我一哥们还特意实施了一次。不过传说只是传说而已,根本不灵验,他和院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人家当场就把他拒绝了。”
“不是这种传说,”吴邪放低嗓音,在人迹稀少的地方听来有些凉意,“那种阴森一点的。”
男生看着他,玩笑着怀疑道:“你不是记者或者作家?”
吴邪哈哈笑了笑,摆摆手。
“这条路走到头就是了,食堂外总是有很多野猫,被我们喂得特别富态。”男生向前一指,尽心尽责地解说:“再往右边,有条长长的鹅卵石小路,一直通往校门。在路两侧的地上有很多夜灯,据说,如果有一个人陪你数出了那条路上有多少盏灯,你们就能在一起。”
“所以你那哥们把一个刚刚认识的女生拉到这里,然后陪他数这种东西?”吴邪露出同情的表情,道:“不被拒绝才怪。”
男生点点头,深表赞同,正想说些什么,空中忽然传来一曲音乐,像是从各个角落响起。男生便抬头道:“周五至周日,这个时间有校园广播。今天应该是……”
吴邪边走边道:“我们当时没这个。”
“今天广播站该是我哥们主持了。”男生猛然间说道。
吴邪听了听开场主持词,“这就是你那哥们?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堪忧的情商啊。”
两个人走近那传说中的食堂,人声渐渐升起。主持开始放歌,音乐混杂在巨大的嘈杂中,we keep, keep on falling, like raindrops falling from the s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