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架空】别说鬼话(18)
所以他也是直到回家才反应过来,这些游魂将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麻烦。比如说现在电梯门前,那位堵住了路的哥们。吴邪嘴角一抽,冲那个背影道:“老兄麻烦让让,借过。”
那哥们缓缓地转动脖子,看了俩人一眼,沉默地向旁边移了几步,让出路来。吴邪顶着莫大的压力和张起灵走进电梯,飞快地看了下那哥们的正脸,半边脸腐烂塌陷,不能说是毁容,明明是像尸体一般才对。
“没有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外表吗?站在那里怪吓人的,鬼模鬼样……”吴邪嘀咕道,话音卡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
张起灵脸色倏地一变,“别说出来。”
为时已晚,站在门外的老兄已经听到了那个字。
张起灵一手向后猛推,把吴邪推开直撞上电梯壁。吴邪不是第一次发现这家伙的力气大得可怕,相撞处一阵钝痛。他揉了下身子,余光看见电梯门的异状,便惊得无暇顾及了。
一只断手夹在门缝里,竭力向内伸来,五指还有力气不停抓握,似乎想捕捉电梯内的人。然而电梯没有发出任何警报,如往常那般匀速向上运行。这条撑开的门缝后,是毫无光亮的电梯井。
第15章
张起灵手拈黄符,指间生诀。动作快得像微风在水上轻荡,点出层层涟漪,而后立即止于死寂,如同腐水降退,只剩残根败柳。吴邪瞠目结舌,短短几秒,见证了那只断手从愤怒到挣扎,最后分解消散的全过程。
他下意识地怀疑一切的真实性:这扇门闭合时的最大压力为多少,那只鬼手的抗压强度又是多少?那好像是他现在唯一的思维方式了,而不是用“常识”去否定。
张起灵手腕一抖,黄符化为齑粉。可是地面上没有落下任何粉末,齑粉在空中散落之时便凭空消失,飘散去了虚空中。
吴邪抓住张起灵的手腕一番研究,寻找那黄符的影子,可翻来覆去看不明白。张起灵的这只手修长又有力,像古时代的武侠人士,老茧早已与手掌相融,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才换得皮肤的这般自我修复。那些粉末不见踪影,掌心里只有干燥和温暖的触感。
张起灵不太自在,想抽回手。吴邪摩挲着对方的手掌研究,也终于意识到这是怎样尴尬的一件事,放开他的手,僵笑一下,说:“这套是什么本事,能不能教我?”
吴邪很有自知之明,什么舞刀弄枪的功夫自己是决计学不来的。但画咒贴符这种入门段位,似乎简单得可以速成学习。张起灵嗯了一声,“教你防身。”
两人进了屋,接着一眼便瞧见阳台外,伸着一个人的脚。吴邪慢慢习惯了这种惊吓,小心地走过去,看到窗外一个女娃娃正倒挂在晾衣杆上,两手在空中晃荡,玩着自娱自乐的游戏。脚上那双鞋是挺名贵的牌子,可惜已被显眼的血渍弄脏。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小鬼头”,吴邪心想,同时唰的一下拉上窗帘,转身问:“那个字是禁词吗?”
张起灵在桌上铺平黄纸,墨碟镇纸一一摆开,排场十足。吴邪吓了一跳,感觉自己报名了什么精品书法班。
“多数都希望能存活于世,像生前那样,但终究是欺骗自我,活在梦中。”张起灵低头旋开墨瓶,淡淡道:“所以,那个字会使它们惊醒。”
像他和黑瞎子这种人,从小到大接触过许多棘手的案子,惹恼一只鬼魂不算麻烦。可吴邪什么都不懂,万一遇上个难缠的家伙,没那么容易善后。
张起灵从自己包里掏出符谱,递给吴邪。一本泛黄的旧书,还是线装的,书页残缺不全,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吴邪翻了翻,瞧出一点门道来:“这是什么书法?”
张起灵还记得吴邪的天赋,当年他仅仅一眼便可记住符样,再还原个一模一样的出来。要知道,那种字体相当晦涩,很多人都分不清笔画顺序,只能死记硬背,乃至于无法在紧要关头运用自如。而吴邪那次却连笔画的长短和角度,都不差分毫。
“很多年没练过字了。”吴邪笑了笑,条件反射般要去桌上摸一杆笔,才发现桌上有墨无笔。想到之前张起灵用手指蘸墨,不由得猜想又是什么不成文的规矩。食指,还是中指?中指的话会不会显得太不尊重了?
张起灵翻到符谱的某页,摆在桌边让他描摹。吴邪伸出食指,依葫芦画瓢蘸了点墨,手指探到纸面上空,目光在书上转了一圈,犹豫不决。虽是一种字体,看起来却更像图案,究竟是从上往下画,还是从右向左?
还是得让大佬带带自己,吴邪向那位大佬投去求助的眼神。张起灵想了想,走近一步。吴邪以为他要出声指点,但是张起灵没说话,而是走得更近,几乎紧挨着吴邪,然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吴邪听到自己胸腔里那玩意儿重重地跳了一下。
张起灵的手掌包着他的手,耐心带他在纸上走一遍。吴邪抬眼看到他的侧脸,又迅速把眼神放回符纸上,规规矩矩的垂眼看着行文,安静观察写法。心底却冒出不可遏制的慌张,只觉得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越发火热。
先是浓墨一点,接着朱墨在纸上舒展,就如同江水滔滔,而后行势渐缓,却坚定难挡,无数分流在大地上交汇,暗合八卦方位之理。古老的符术苏醒了,形成一支破军之师,蕴含一股破竹之势——以攻为守,此为最上乘的防御之术。
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古人评道:以造化灵秘之气泄尽而无遗矣。
窗外那个挂在晾衣杆上的女娃娃,停下了摇摇晃晃的玩耍,仿佛感受到强大的震撼,迅速跳向另一户人家。
吴邪像是把什么东西养活了,纸上的文字似乎下一刻即将跳出来,按也按不住,他不禁暗暗钦佩这神秘的古法。张起灵走完最后一勾,问:“记住了吗?”
吴邪分了太多的神,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手掌的温度,笔画的记忆倒是被挤到其次。而且,出于某种无法宣诸于口的小心思,吴邪摇头,作老实状:“太复杂,不太记得住。”
张起灵听到后,忽然拥上了整个人,从后面抱住他。吴邪在那一瞬间居然有种逃跑的冲动,心脏再次大幅度起落。结果张起灵只是伸出左手,从他的另一侧重新拿张纸来。因为右手仍紧握着,像极了背后拥抱的姿势。
吴邪的右手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被那人握得没了力气。他希望那人松手,又舍不得这份感觉。张起灵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纠结,不知为何一直握着这手不放,开始教他第二遍。
明明人生中也有数不清与人握手的时候,尤其是毕业后,握手成为一种正常的社交礼节。可是今天的握手,持续时间太长了。手背的皮肤有种轻微的异样感,又酥又痒,这种感觉渗过毛孔钻进骨子里,还有扩散的趋势。心里有个小人高呼,“我控计不住我计己啊!”
或许出于紧张,吴邪咽了下口水。那声音非常清楚,顿时又窘迫起来,心想那人应该听到了,毕竟离得这么近。可是张起灵气息沉稳,继续一丝不苟地带他画符。
吴邪低头看着这只握着自己的手,注意力从冷僻的字体转移到手上,渐渐移不开眼。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兴许是两具身子挨得太近,又或者睡眠不足导致思绪混乱,吴邪的脑海里竟然冒出疯狂的幻想,如果,如果他握的是其他部位……
“记住了吗?”张起灵再一次淡淡问道。
心脏猛跳,好似数据飙升逼临阀值,警报响起。
“差不多了。”吴邪主动抽出手,没有抬头,直接走进卧室,“好困,我去补个觉。”他怕自己一旦抬头,就难以维持正常的神情,让对方看出端倪。
吴邪用被子把自己捂了起来。去他妈的,这都叫什么事?他裹在被子里,似乎就不用面对外界那些恼人的问题,就可以将所有伦理抛之脑后。
右手在被子里向身下伸去,摸索着伸了一半,吴邪幡然醒悟似的,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腹的躁动。及时勒住了缰绳,只有这样,才不会一去不复返。
定下心神,闭眼睡觉。吴邪本来就欠觉,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房间外,张起灵将符谱拿了回来。他坐到椅子上,从第一页翻起,找出适合一个入门者的所有基础符术。翻了个七八页后,他抬起左手,轻轻摩挲自己右手的掌心,那里的温度高得有些异常。
吴邪选择不发泄的后果便是,这份欲望一直追到了他的梦里。男人从身后抱住他,双手伸到自己的身前。那双手很好看,却偏偏握着那种部位,耳边是男人近在咫尺的低音,“记住了吗?”
吴邪恍惚中明白自己在做梦,白天入睡时都有这毛病,身体死沉,不得动弹,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的界限在哪里。大脑里有根筋突突地发痛,但更多是那沉溺其中的感觉。
男人不仅握着,还上下左右地轻轻摇晃,好像在空中画出了什么符号。“记住了吗?”他问。那地方被一个人把玩,吴邪想破口大骂,可是这种快感他又舍不得。那个部位已经脱离控制,猛地向上一弹——
一竖。男人还纠正他道:“错了。”
吴邪醒来的时候,心想,节操真是一去不复返了。同时懊丧不已,又得手洗了。
他在床上好一番收拾,抱着衣物去卫生间,找了个盆打开手龙头,心里有苦不能言。
等到吴邪给自己冲了个澡走出来,张起灵把整本做好标记的符谱交给他。吴邪仍留着梦中的心理阴影,看到这些复杂的笔画,直想喊英雄饶命。
“你很有天赋,”张起灵如此道,“稍加练习,这些对你益处很大。”
练习?谁来告诉他该怎么练习?吴邪痛定思痛,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对着符谱研究这种奇怪的书法,数小时后终于摸了个大概。他表示不需要手把手教学,自己一个人挥毫泼墨默默钻研就好。
免得午夜梦回,发生数十亿的命案。为此,吴邪当日决定买套狼豪,以表自己认真学习的坚定决心。
张起灵做了几张符,交给他以防不时之需。他能力尚且不足,几张符纸能将风险降到最小。吴邪道了谢,妥贴地收在身上,出门的时候冲张起灵挥了下手——从头到尾完全没思考过那人何时离开的问题,不知不觉已然把那个寡言少语的家伙,当成这屋内的一份子了。
吴邪还是如往常那般挤地铁,被挤进车厢,再被挤出站。他去了附近一家店铺买毛笔,结完帐后心满意足地弹了弹笔杆,揉开笔毛。
儿时他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活在书法特长班的压迫下,冥冥之中练就了对字体结构的敏锐感。多年后演化出一场场意外,颇有点因缘际会的味道。
吴邪埋头开笔之时,耳畔闯来一个声音:“这位小友请留步啊!”
才刚走出店门,就有个人叫住了他。吴邪转头,看见一个腰宽体圆的胖子,堆着笑意冲自己招招手,问:“我外地来的,这不是初来乍到不认识路嘛。”
这人满口的京片子味,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吴邪以为只是个问路的,便问他想去哪里。胖子冲天边一指,“就是那栋高楼,对对对。明明看得到它在那个地方,可我无论如何都走不过去。”
吴邪友好地笑道:“走地下通道就行,它就在那边。”
“是吗,”胖子露出不可捉摸的神情,“但真的很难找啊。”
吴邪愣了愣,听不懂对方的意思,迟疑地抬手示意:“你看,就是那一栋,方方正正的建筑物。”
“那种外形挺像坟头碑的,对吧?”胖子逐渐敛去笑意,看似闲扯,话外之音却十分诡异。
他所说的正是那栋怪事频发的高楼大厦,吴邪觉得莫名其妙,唯一的解释是对方也知道些什么,于是问:“你到底要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