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你做个人吧[洪荒](195)
金灵拧着眉心,长长地叹了一声,认真地询问道:“师尊,如果我变回小狐狸跟您撒娇,您会回心转意吗?”
通天失笑:“这么不看好为师的决定啊,都打算耍赖了?”
金灵眨了眨眼:“若是此计可行,又有何不可呢?”
通天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为师也不是真的不把道统传承放在眼里,只是……大道三千,各有其长,走至尽头,皆是殊途同归。”
他回忆起盘古给他看的那一幕幕画面,静默了一瞬,又微微笑了起来。
“能够多学些东西,也是极好的。”
通天语气温和,又不乏点拨之意:“风希长于造化之道,伏羲擅长卜卦与医术,这些都是为师略懂一二,却并不擅长的东西。后世有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门下弟子大可借此机会,开阔眼界,丰富学识。”
他又笑了一声,眉眼轻松自在:“这不就是同前世时一样吗?你可是忘了你同你大师伯、二师伯学习炼丹、炼器时的岁月了?”
但是,但是……
你们最后还是因为道统纷争分家了啊!
金灵睁大了眼,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通天却仿佛看懂了什么一般,从容一笑:“诚如金灵你所说的一样,碧游宫是为师的碧游宫,一切无论如何,皆是以为师为主,而在此之外……”
“洪荒那么大,你该去看看。”
他揉了揉他徒弟的头,目光平静如水:“这可是难得的机缘呢。”
对我们而言是机缘。
对您来说却是风险与挑战并存。
金灵的眼眸里清晰地流露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由自主地鼓起了脸颊,十分生气。
通天伸出手戳了戳,又迅速地收了回来,一本正经,十分靠谱:“不要忘了我们截教的最高理想是实现一线生机啊!学得越多,懂得越多,越能抓住自己道途上至关重要的机遇。”
“为师可是等着你们真正成就大道,逍遥长生的那天呢。”
那是他前世最大的梦想与奢望。
金灵抱着账本看他,通天笑着回望:“那么,我的二徒弟,请问你同意我们的碧游宫综合大学成立了吗?”
金灵盯着他看了许久,终是无奈摇头:“恭喜师尊,贺喜师尊!欢迎师尊出任我们碧游宫综合大学第一任校长!”
所以说,到底是师尊宠徒弟,还是徒弟宠师尊呢?这可真是个问题啊!
作者有话说: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心经》
沙门问佛:“以何因缘得知宿命?会其至道?”
佛言:“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四十二章经》
第159章 下马饮君酒
巫族的族地举行了一场葬礼。
是谁死在了这个季节?连尸骸都深埋在雪水之下, 任凭寂静的暗河流淌在深夜之中。
年轻的巫族少女为逝者唱起了挽歌,歌声低缓,自不周山巅缓缓流淌而下, 震动着古老的山脉。群山之间回荡着她们的歌声,宛如一只掠过白云的飞鸟, 优美而哀戚地舒展着羽翼。
后土静静地立在坟冢之前, 听着帝江念诵着哀悼的祭文, 眸光微微翕动, 又随着她兄长的举动,一道拜下。
何等悲凉,何等寂寞。
此时方知即便是圣人之尊, 亦不可挽回死亡。
葬礼结束,帝江又望了一眼坟冢, 沉默地带领着众人离开。大家心情都十分低落, 提不起劲来。
烛九阴慢慢走至后土身旁,望着他们最小的妹妹, 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只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后土。”
后土:“兄长。”
她顿了一顿,又轻声道:“我很抱歉。”
她从生死中悟道,执掌着轮回, 枉自称圣,却依旧救不了她的族人。巫族没有元神, 无法转世重修,死去一个便少了一个,从此茫茫世间, 再不可寻。
大地祖巫的眼中有着真切的悲悯之色, 又间杂着些许的茫然, 像是不明白天意为何如此残酷,教洪荒众生,一生为此所苦。
烛九阴却是摇了摇头,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巫族的生死从诞生的那刻便已定下,一生只有一次,故而能拼尽一切,好好地活过。”烛九阴说道,“将希望寄托在轮回之上,反倒是误了前程。”
烛九阴:“就算你当真能以轮回之力逆转生死,归来的那个人,还是先前那个人吗?”
“失去了记忆,失去了巫族的体魄,失去了曾经拥有过的一切。”他神色平静,“便是为兄,也不敢去承认他是我的兄弟了。”
后土掀起眼帘,静静地望着他,仿佛仍然难以释怀,却不得不释然。
“纵使我成圣,天意如此,命途如此,总是要让我失去至亲。”她缓缓阖了双眼,攥紧了自己的掌心。
指尖陷入柔软的皮肉之中,泛起锥心之痛。
“却又不妨,逆了这天去。”
后土的声音极轻,除去与她离得颇近的烛九阴,几乎无人听闻。后者心神微震,垂眸望她。
她却已然偏开了视线,望着栖息在枝头的一只山雀,唇边噙着一抹恍惚的笑容,清冷出尘。
烛九阴深吸了一口气:“后土,你向来心肠柔软,行事慈悲……”
后土淡淡一笑:“慈悲者,正因慈悲,而心怀杀意。”
烛九阴与她对视了一息,瞧见了她眸底奇异的光彩,几乎令人目眩。他似要开口劝说那么两句,却发觉自己心中也充盈着同样的怒意。
如何开口?无法开口!
他的兄弟为何无辜惨死?他的族人何故平白遭难!造成这些灾难的罪魁祸首依旧高高在上!徒留他们……徒留他们,面对着一方矮矮的坟墓。
烛九阴还记得那天消息传来之后,大哥带着他们,匆匆赶到祝融的族落时所见的景象。
……几乎无法用语言去描述。
那是真正的灾难。
一切语言在足够惨烈的灾难之前,总是那么苍白无力,用尽全力也无法描述出其中万分之一的惨痛。
而这样的灾难不止一处。
妖族的青丘,巫族的祝融。
……倘若伏羲与共工同样因此陨落,无论如何,巫族和妖族的关系势必将再度紧张起来。
据大哥的推算,理当是祝融这边先出了事,从而后者能伪装成巫族的模样,去青丘犯下杀孽。青丘遭难,反过来又会对巫族动手,如此之后,再行掩盖,将祝融族地的灾难推到妖族头上。
死亡是最难解释清楚,也最难获得原谅的劫难。
这世间,唯有生死不可挽回,永无退路。
……
烛九阴闭上了眼。
他失去了他原来的立场,因而无法开口。
后土望了望他,眸光微敛,反而劝说道:“兄长莫要担忧,此事绝非一时之事。后土断然不会冲动行事,反倒将巫族置于绝境。”
烛九阴:“只是你还是要去做。”
后土微微一笑:“是。”
后土:“此事于我,便如皎皎明月,若是不去尝试伸手摘月,恐怕后悔终生。”
实际上,又岂是后悔终生呢?
分明是两辈子,都常怀遗憾。
世人向来是推崇忍耐的,忍一忍,这件事就过去了;再忍一忍,这辈子就过去了。然后呢?
草草地以一抔黄土,掩埋了终生的不甘。
可她再也不想这样了。
再也……不想这样了。
后土微微抬眸,再度望向枝头那歪头看向她的山雀,慢慢地走了过去。银尾的山雀蹦跶了两下,扬起翅膀,跳入她掌心之中。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落了她的袖中,谁也没有发现。
后土低眸浅浅地一笑,又抬首望向了东海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