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你做个人吧[洪荒](181)
问责圣位是祂的权柄,可抹杀一位圣人……不是。
权力是如此微妙而难以捉摸的东西,数不清的规则束缚着它,警告着它,将它分割成无数个细小的内容。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早已写得清清楚楚,无人可以越过囚笼一步。
也许……之前的祂可以。
在没有大道的束缚之前,祂若是竭力瞒天过海,也是可以做到这一切的。
人总是失去了才觉得后悔,天道也是一样。可后悔不代表改变,很多人会继续自暴自弃,依旧顺着错误的道路前行。
这一次,天道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祂低眸望来,语气幽幽:“你以为,圣人就不会有陨落的机会吗?”
通天一手执着剑,一边维持着阵法:“无所谓,只要您此刻做不到就成。”
天道:“你他妈的……”
“您好,禁言一次。”5174号天道的监管者优雅地路过。
良久的死寂。
通天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梢。
他头顶的乌云忽而动了动,光影散开,泄露下一线天光。云与影几般组合,最终形成了一行大字。
“你!给!我!等!着!”
通天抬眸望去,努力了几次,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肆意,张扬无匹,像极了他本人。
火红的凤凰花摇曳不息,好奇地望着身旁的红衣少年,不知他因何如此开怀。
为什么呢?
通天弯了弯眉眼,心中生出三分荒谬,三分可笑,以及四分对过去的自己的心疼。
“这就是我们的天道啊。”
失去了能够责罚他们的权柄之后,暴露了真面目的祂竟是如此得……如此得……愚蠢而天真。
怎能不让人升起,取而代之之心呢?
第147章 南风知我意
余波似乎远远未曾消散。
当紫霄宫中的天道将目光投落到不死火山的瞬间, 祂便明白反抗祂的人将越来越多。
大道将祂重新放回洪荒的目的似乎并不单纯,可祂却对此毫无办法。
所有的一切都向着穷途末路演变,仿佛祂注定要被这个属于祂的世界抛弃。
——可是, 凭什么?
——无人回答。
通天抬起眼眸,琥铂色的瞳孔闪烁着淡漠的色彩, 他收回了视线, 转身而去。
元凤立于岩洞之下, 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几息之后, 她低垂了长睫,轻轻地,痛快地笑出声来。
凤凰花在她脚边燃烧, 而她的眉眼似比这火红的花朵更炽烈三分。
“通天圣人,你这种性格, 本座颇为喜欢。”
通天的手指仍然搭在剑柄之上, 锋锐的长剑在滚滚的乌云之下,有着穿云破晓般决绝的姿态, 随风而起,可裂苍穹。
“阁下不觉得我冲动吗?”他弯眸叹息,“我总是学不会隐忍。”
元凤答道:“隐忍有隐忍的法子,冲动亦可为一往无前, 若教我忍耐一时,元凤或许可以做到, 但教我长时间忍耐,我是万万不可的。”
“而且,就算再怎么掩饰, 又如何能掩盖本座那一身的反骨呢?”
她笑着反问, 又低下头来, 抱起了匆匆忙忙奔到她身边的孔宣和大鹏。
元凤的眼眸柔和下来,注视着这两个意外诞生的孩子,一一安抚着他们的情绪。
旋即,她转身望向通天:“圣人来此,恐怕不只是为了寻本座吧。”
通天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孩子身上:“实不相瞒,贫道与此二子有一段师徒之缘。”
他停顿了片刻,又坦诚道:“仅仅是半截的师徒,缘法不深。”
从某种意义上说,孔宣和大鹏,同多宝的情况很像,前者在封神之时入了西方,后来做了孔雀大明王,后者则在西游之时应劫入难,为佛陀度化。
截教的命数向来与劫难纠缠在一处,各人有着各人的晦涩难言。
此言一出,元凤于冥冥之中生出了感应,她心下一顿,抬眸望向眼前的红衣圣人。
他仍然是坦荡的:“若是阁下介意这一点,仍然可以把他们留在自己身边。命数一说,自可作废。”
元凤摇了摇头:“您带走他们吧。”
孔宣睁大了眼,望着元凤:“娘亲?”
大鹏扑腾着翅膀转了一圈,想也不想地抱住了元凤的腿,努力撒娇道:“娘亲~”
元凤只道:“留在我身边,难道就好得到哪里去吗?”
她冷笑:“天要你死的时候,哪会去管你身在何处?三更要死,何人能拖到五更?就算逃得了一时,难道还能逃得了一世吗?”
通天静默了一瞬,颔首应道:“好。”
元凤望着他,倏然一笑,转了语气:“圣人与其担忧这个,还不如趁早把那位给干掉,这样我们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通天弯眸,浅浅一笑:“好。”
他五指并拢攥紧了他的剑,凝视着不死火山之上乌云翻滚的模样,轻轻闭上了眼。再度睁眸的瞬息,流光一闪,锋芒微露。
他执起了剑。
……
洪荒很大,大到以圣人之力,亦需要几个念头方可来回。
洪荒又很小,小到擦肩而过之人,亦可为志同道合之士。
太一于恍惚中睁开眼眸,意识已经在时间长河中游历了一圈,溯游而下,溯洄而上,好一场春秋大梦。
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他倏地直起身来,抬眼便见通天于舟楫前垂钓。
一轮海日半沉入水中,将周围的海水都染上霞光般明灿的颜色。得尽天地钟爱的少年,却比这万丈日辉更为璀璨。
他眼角眉梢都镀着一层金光,回眸的瞬息,整个人仿佛在闪闪发光。
“好友——”他叹息一声,“你可总算是醒了。”
要是再不醒他就要怀疑天道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了。
太一眨了眨眼,意识从混沌中逐渐复苏:“我睡了很久吗?”
通天:“可久了,久到我都去大荒山脉和北海尽头晃了一圈,寻始麒麟和祖龙他们谈了谈天,聊了聊心。”
他一手执着鱼竿,长长的银线落入海中,周围有银色的小鱼灵巧地从垂钓的线边游过,迅速地吃掉鱼饵,又飞快地溜走。
通天不管不顾,低头看到鱼钩空了,又往上挂了新鲜的鱼饵,再把线往茫茫大海中一抛。
渐渐地,有不少银鱼也不走了,就这样等在舟楫旁边。
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耀日的余晖温柔地映红了远山,银鱼轻巧地越出大海,尾巴溅起一串儿的水珠。
太一望着这一幕,眉眼微微翕动,仿佛又回到了灯火通明的人间。
“你说你要是再不醒,我该怎么跟你兄长交代?”通天似真似假地抱怨。
他顺口便道:“那吾友就留在天庭赔罪好了。”
通天执起鱼竿就要敲金乌硬邦邦的脑壳。
太一捂着脑袋,甚是无辜地抬眼:“好友~”
通天摇头。
他瞥了一眼海面,发现那些银鱼仍然聚在他面前,尾巴灵巧地动来动去。
他索性抓起一把鱼饵丢了下去,望着它们纷纷聚来的模样,浅浅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舟楫继续向着太阳行去。
茫茫的白雾之间,时间与空间尽皆失去了意义,仿佛凡人误入了桃花源中,竟不知今夕何夕。
太一盘膝而坐,感受着身体之中磅礴的力量,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他微微抬起一只手,凝视着自己的掌心:“这就是属于圣人的力量吗?”
通天抬眸望来,微微一笑:“害怕吗?”
唯有真正到达这个境界的人才会明白这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力量,一念之间便可毁天灭地,摧毁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人。
有些人会为这样的力量而迷失自我,当真以为自己凌驾于众生之上,不将旁人放入眼中。
可对通天而言……他只觉得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