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你做个人吧[洪荒](122)
“看在未来的人族的份上,那位也会容许她安安稳稳活下去的。”
元始眉头轻轻蹙起,听着伏羲淡漠的声音:“我们这边的情况,同您可不一样啊。当然……我也比不得您对自家弟弟的控制欲和掌控欲。”
元始微微抬了眼,对上伏羲的目光。
他站在距离他数尺之远的地方,手指搭在那把梧桐木所制的琴上,眸光微敛,神情疏离,礼貌地建议道:“当初我就觉得您管他管的太严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的,也不知他当初到底怎么忍下来的,这样都没生气。我和风希对此就只有一个看法:建议您管好您自己。”
伏羲刚一说完,便准备抱琴跑路,只是法诀掐了一半,又见元始仍然站在原地,低眸垂首,神情莫辨。
他沉默了一瞬,又轻轻叹了一声:“要书吗?”
元始抬眸望他,思绪仿佛仍然停留在过往。霜雪似的眼眸间凝聚着浅浅的冰雪,身形动作都有那么几分迟缓与凝滞之感。
伏羲:难不成真的被捅刀捅傻了?
他撑着额头,觉得自己甚是头疼,想了又想,到底从袖中取出了一叠书,往他脚边一放:“算了,就当贫道日行一善吧。”
伏羲甩了甩衣袖,手指拨动了琴弦,身形随之一晃,便自原地消失了。在他走后许久,元始方低下头去,神色淡淡地望着脚下堆满的书卷。
半晌之后,他拾起了书。
作者有话说:
无责任小剧场。
兄长の育儿经验
伏羲语重心长:棍棒底下是出不了孝子的。你看我从不打我妹妹(实际上打不过),她一直都很乖巧。
此时一只嚣张的女娲娘娘路过。
元始怀疑:乖巧?
伏羲斩钉截铁:乖巧!
第101章 往者不可谏
不周山下, 流云沾衣。
天命为女娲而生,亦为她所驱使。万千云霞雾霭聚拢而来,渐渐于山脚下生出朦朦胧胧的紫气。
无垠之水自天而来, 息壤莹莹生辉。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女娲散发赤足, 低眸垂目, 轻轻握住了手中生机勃勃的藤条, 又侧过身去, 对着后土微微一笑。
漫天的金煌云霞将她笼罩在其中,氤氲紫气触过她眉心,那副熟悉的面容掩映在无尽威严之下, 恍若神祇垂首望向人间。
后土站在她对面,微微仰起首来望着女娲的法身, 衣袂随风而动, 目光却是一瞬不瞬,仿佛生怕错过一瞬。
女娲却好似不甚在意一般, 轻声同她闲聊:“后土,圣人之位意味着很多东西,不仅仅是无边的权力,更是责任, 是枷锁,是往后每一日都必须担负的命运。你想要多少, 就必须付出多少,在这一点上,天地从来公平。”
后土静静地望来, 声音如同流云般散在女娲耳畔:“风希, 你为此付出了什么?”
女娲微微一笑:“我啊……很多很多。”
“有我曾经视为寻常的东西, 譬如自由,譬如安稳的生活;也有我曾经以为我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譬如力量,譬如地位与权势……”
遥遥的,另一双眼眸自亘古的未来回溯而来,投落在她身上。
娲皇宫中的神祇端坐在尊位之上,低眸敛目,平静地托起了自己的手掌,望着上面光洁无痕的掌心,唇瓣微动,牵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后来我才发现,我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平静安稳的生活。可即便我手握着属于圣人的无上权柄,也守护不了我想守护的人。”
女娲的目光平淡如水,她望着后土,仿佛又瞧见了东皇太一与祖巫们同归于尽的那刻,帝俊为妖族自裁,临行前将招妖幡交付于她手上,她自滚滚的江潮之中寻觅着她兄长的魂灵,而后土……
后土在江畔遥遥望向她,神情静默又空白。
血色的潮水漫过她的长裙,她伸出手去,似想抓住什么,又徒然无力地松开手去。
巫族没有元神,也就没有轮回,没有转世。
他们的生命若是到了终点,那便是真真正正的终点。
女娲微微闭了眼。
——可后土,她记忆里的那位祖巫,在无比清楚这一点的情况之下,以身躯为祭,亲手立下了六道轮回。
“巫族后土,感念天地众生因量劫蒙受诸般苦难,魂魄无依无靠,怨恨难以抹消,愿以此身化作轮回,庇护所有亡魂,给予他们往生之机,亦求天地为我巫族,网开生机一线……”
洪荒认下了她的誓言,轮回出,天机骤然清朗。
劫煞散去的那刻,濛濛细雨自她额前落下,纷纷扬扬,充盈天地,犹然生出几分凄然之意。
死在巫妖两族争斗中的冤魂,亡于龙汉初劫中的怨鬼,以及其他林林总总,有关的无关的,都在那一夜近无永无止境的雨水中,被后土接引入了幽冥地府。
这个人得以成圣,她毫不意外。
她唯一诧异的不过是:后土当初为何没有得到圣位?!
思绪回笼,不周山下,女娲骤然睁眼。
她凝视着后土,碧眸倏而锐利三分,视线又越过她,望向头顶那片苍茫天地。攥着葫芦藤的手微微捏紧,面容间显露出几分坚定之色。
当初,当初……
这背后到底有多少隐秘与算计?
后土听着女娲的话,不由微微敛眸,任凭长风吹拂起她的发,神情颇有几分变幻,又最终归于平和:“只是风希,你依旧没有后悔成圣。”
她以陈述的语气道来,神色分外笃定,女娲垂眸望去,倏地一笑:“是。”
“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我从不后悔。”
女娲眉眼低垂,手捧息壤,神情近乎虔诚,而自她身上显露的,却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下的傲然与肆意。
举手投足可毁天灭地,翻云覆雨可创造生命,女娲是远古洪荒之中最初证道成圣的神祇,亦是千万载之后,人族神话传说里永恒的初始。
她生来骄傲。
她本就该如此傲慢。
后土抬眸遥遥望去,亦有那么一个瞬息,为她的风华所摄。她抿唇浅笑,眸光同样坚毅:“那我也不会后悔。”
“风希,无论代价如何,圣人既然能被称之为圣人,那便一定能够做到如今的我所无法做到的事情。”
后土:“如果连圣人都做不到——那就不是圣位的问题,而是我们还不够强!”
女娲浅浅地勾起了唇角,目光轻缓地落在后土身上,笑意灼灼,弥漫在天地间的神识又像是被什么所触动,引导着她向远处望去。
青莲自剑上晕染而生,一朵一朵散漫地落了满地,踏着九州月色而来的少年眸光熠熠,一袭青衫,长剑在手。
通天轻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平复着呼吸,又抬起眼眸对着她轻轻一笑,尽显风流恣意:“我来迟了,先自罚三杯。”
*
三十三重天上,鸿钧低眸垂目,静静地望向不周山的方向,淡漠的眸中似有流云翻涌而过,掀起万丈波澜。
又似空无一物,平静凉薄。
“鸿钧,你在等什么?”天道幽邃的声音自他耳畔浮动,散发着冰冷而深邃的恶意。
鸿钧不答,只仔细地准备好自己将要讲授的东西,旋即挥一挥衣袖,从容地合上了寝殿的门扉。
方淡淡道了一声:“尊上,您最近的情绪……颇有几分不稳。”
天道自鸿蒙俯瞰着他,目光幽幽,神色冰凉:“若是你那徒弟能够少出些意外,本座又何至于此。”
鸿钧颔首:“原来如此。”
却丝毫不打算为通天告罪。
天道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法则组成的躯体翻滚不息,忽而散作一片空白之色。那是极致的白,遮天蔽日,辉宏无限,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黑暗。
唯有祂自己注意到祂核心法则之上生出的点点黑斑,驱之不散,犹如附骨之疽。
“鸿钧……你莫不是忘了,自从你选择成为道祖,同本座合道开始,你我之间的命数就勾连在了一起。”
天道:“本座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你能好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