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之眼的咒灵(227)
曾经锋锐的棱角都被对方磨平,以至于让甚尔产生过“就这样平静生活也不错”的想法。
他眷恋着对方的天然和爱意,还有孩子诞生时最纯粹的幸福。
甚尔也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能够就此迎来幸福,能够在新的家庭里学会自己曾经缺失的感情、弥补自身那满是缺陷的人格。
然而他的妻子在孩子诞生后没多久就病逝了。
像是昙花一现般,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已经消失。
得到的救赎从手中消散的感觉太过痛苦,以至于甚尔再也没办法付出第二次真心和期待。
——只要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可没有期待的人生,也就没有了希望。
以至于这个没有半点自救心的男人最终堕落到这个地步,短暂又可笑荒谬的结束了糟糕的一生。
所以,卖掉惠的原因很简单。
这个男人知道自己有多么糟糕,也知道自己有多么无可救药、罪行累累、不可依靠。
所以,他才会选择将孩子送到他能为之准备的、最好的地方。
甚至在惠术式未觉醒的时候,就全面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提前和禅院家家主达成了「额外约定」,尽可能的为惠未来的生活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如果只是普通的术式,至少要给惠较好的生活物资。
如果是祖传术式,那禅院家必须要迎接惠回家,立其为下一任家主,并在现任家主死后将遗产全部转移给惠。*2
如果是……
这是爱吗?
甚尔搞不清楚。
「惠就拜托你了。」
妻子临终前的托付时不时冒出来,而在做完这一切安排后就再也没有被回忆困扰的甚尔迟钝的想——
或许只是为了让脑海里的声音与画面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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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 来自漫画113话。
*2 来自漫画138话。
第142章
惠从来没想过会是这种答案。
虽然一样的荒谬,但因为本身就没有给予太高期待的缘故,所以这个答案要比惠所想象的结果好得多,以至于让他现在的心情还算是平静理智。
但这个“好得多”,只是和“最糟糕”的相比罢了。
从子女的立场来看,依然也没有脱离“糟糕”的范畴。
惠不可避免的将这个男人进行比较:如果是卯生爸爸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
哪怕最初也是脱离时代、与世界格格不入,但卯生就是会努力振作,去融入、去学习、去承担责任,将茶茶和后来收养的一众孩子好好养大,教育的妥妥当当。
……但与此同时,惠也很清楚,人和人之间不能一概而论。
卯生和甚尔在成长环境上,有着本质的不同。
前者是被母亲佐知子爱着长大的,母亲的爱和理性的教育,让卯生没有走到错误的道路上。
并且因为强大的术式的缘故,他也一贯被人敬仰着爱戴着,有着更高的、能够大展拳脚的起点。
而后者并不是。
惠很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公平。
——底层的人想要爬起来,永远都要比出生就占据优势的人难上太多。
白手起家的励志故事之所以能够成为励志故事,正是因为大家都明白其艰辛和困难,所以才会被赞扬。
而那些更多的、因为缺乏好运而中途陨落以及那些自始至终都没有爬起来的存在,就这样被遗忘在了淤泥之下静静腐烂。
就像是中也和芥川兄妹过去在贫民窟里见到的那些再也没有第二天的尸骸一样。
惠不知道伏黑甚尔过去经历了什么。
但这种肉眼可见的支离破碎的人格和糟糕透顶又异于常人的行为认知,每一个都透露出了根子上的扭曲。
在这种扭曲之下,无力自救的男人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他的孩子推开自己身边。
——离开我身边,你才有变好的希望。
这种猜测,让惠深深呼出一口气。
少年人烦躁的皱着眉,漂亮的绿眼睛满是复杂。
惠最后嘀咕道:“……还是太糟糕了。”
甚尔扭头:“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你不是成长的很出色了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惠不高兴的反驳着,“我没有走歪,纯粹是因为我运气好,如果不是津美纪姐和爸爸,我肯定会变成很糟糕的样子。”
没人比惠更清楚过去的自己是个什么性格。
——多疑又不信赖人,自轻又没有对未来的期待。
“这样啊。”甚尔慢吞吞的接过话头,“那你要比我幸运多了,挺好的。”
他不会把惠口中的“爸爸”当做自己,正如他也基本不会对外人说惠是他儿子一样。
惠说,“你糟糕透了。”
“……嗯。”
甚尔应了一声,然后悄悄扭头看着少年的侧脸。
虽然惠还是很不高兴,但至少没有因此而离开的意思。
能够和惠好好聊到现在,简直像是奇迹一般。
甚尔想着,然后犹豫了一会,忽然说道:“……抱歉。”
惠扭头看他。
十四岁的少年不知道这是关于什么的抱歉。
但他的不满和烦躁,的确在这声道歉里平复了下来。
乙骨还没有回来,惠在沉默了许久后,心平气和的继续延续着谈话。
“喂,禅院是个什么地方?”
“问这个干嘛。”
“啰嗦,是你说会好好回答问题的吧?”
“啧,总之,是个术式至上的地方吧……”
。
……乙骨忧太和三位同级生在外头转悠了四十分钟,散了食后才蹑手蹑脚的返回宿舍。
压根就没打算立刻回去的真希贴在门口偷听,狗卷和熊猫也以各种姿势紧贴在门口,一副严肃至极的神情。
门被完全占据,乙骨挤不进,只能够蹲在边上耷拉着如大型犬一般无害的眼眸等待着结果。
室内。
“说到底,你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同样的字,哪怕是kei的发音也要比Megumi这个发音好得多……不,都一样品味恶劣,你连我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分不清吗?”
“……也没有那么糟糕吧。”甚尔显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毕竟稍稍有点难为情。
“理、由。”
天与暴君沉默着,他捏住怀里已经躺平的白狗子的后脖颈,把茫然中的小白举高,挡住了惠控诉的视线。
甚尔:……要不还是用“我根本记不住男人名字”作为借口好了。
但总感觉这样回答的话,下一秒就会被打,然后正式结束掉谈话。
不太想结束,所以得好好回答……但是要怎么说好呢?
别扭的大人头疼至极。
惠是「恩惠」的意思。
在妻子还活着的时候,甚尔是真的将新生的孩子当做了「恩惠」,所以他才下意识取了这个女性味道十足的名字。
天然又温柔的妻子也没有否定,只是幸福的抱着孩子露出笑容。
那是甚尔可笑又糟糕透顶的一生里唯一闪闪发亮的回忆。
然而说不出来。
听起来好像太矫情了一点。
但是不回答又不行。
就在甚尔烦恼到神情都纠成一团的时候,他手里被当做挡箭牌的狗子忽然就化为了黑影落入了地面——小式神使解除了术式。
再度暴露在惠视野中的甚尔下意识开口:“……那是你妈妈给你取的。”
“妈妈?”惠愣了愣。
自然而然就撒谎了的甚尔慢吞吞的继续道:“嗯,她说,你是我们的「恩惠」。”
这种说法应该也没错。
那个连自己这种烂人都能够爱着的、如太阳一样的女性,同样为孩子的诞生感到喜悦。
而且,我都用了“我们”这个词了,也算不上撒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