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仁宗皇帝本纪(41)
这一年,晏殊十三岁。
一个人若是从小就是神童,从小受人追捧,那自尊心高一些,玻璃心一些,似乎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晏殊现在当着枢密副使,顶头上司是寇准。他虽然钦佩寇准这个前辈,未尝没有“彼可取而代之”之心。
但是现实狠狠给了他当头一棒。
寇准即使不当枢密使了,这个位置也轮不着他。太后宁可把这个位置给一个拉皮条的,也不愿意让他晏殊来当这个枢密使。
这种轻忽,让晏殊不知所措了。
更不知所措的是,似乎莱国公也不如以往赏识他了。
晏殊不傻,寇准对他的态度变化他心里清清楚楚。
两边都靠不上,看起来仕途是无望了。
晏殊也不是没有脾气,你们不愿意重用我,我还不愿意陪你们玩了呢。
破罐子破摔,再见了您内!
于是就有了玉清宫前的一幕。
赵受益明白他的想法,所以才更头疼。
这种明显黑化了的臣子要怎么拉回来啊?
第34章 草民,晏殊
宋朝优待文人, 尤其优待有功名在身、身居高位的顶级文人。
譬如晏殊。
但宋朝同样尊崇君主, 君主的权威达到了有史以来的顶峰。宰相不能再与皇帝坐而论道, 御史也失去了谏议皇帝的权力, 只能卯足了劲儿监察百官。对于胆敢冒犯天子权威的人,是一定要严肃处理的。
譬如晏殊。
当着皇帝的面抡起胳膊打人, 无论被打的人是谁, 都是妥妥的大不敬,是重罪。
处在这两种极端之下,如何处理晏殊倒成了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
按照以往的流程,应该是先由御史弹劾晏殊的罪状,再由皇帝裁决如何处置此人,经二府审定, 明发圣旨,决定此人是杀是贬, 如果要贬, 贬到哪里去。
像是枢密副使这样的高官,直接杀了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晏殊还是有名的才子。
一般就是贬,但这种贬还不是直接降低官品,官品一般不变, 只是剥夺此人身上兼着的差事, 再给他加一个虚职,然后叫他“出知某州”。
就是把你外放了,远离权力中枢, 有多远滚多远。
比如晏殊,按照常理,他本应被剥夺枢密副使的差遣,被安上六部里某部侍郎的官职,出知某个州。
如今宋朝官制十分混乱,某人究竟是个什么官不看他的官职,而看他的差事。比如某人的官职是礼部侍郎,但上面给他的差事是管户部的事情,那他就跟礼部一点关系都没有,礼部的事情由另外一个接手。
这个接手礼部事宜的人,很可能他的官职是刑部侍郎。
长此以往,六部官职就成为了闲职虚名。
卷入政治斗争不幸被外放的高官们一般都会分得一个侍郎头衔。
如果外放前地位特别高的话,甚至有可能分到尚书。
然后某部尚书就可以去兼职担任某州知州了。
但晏殊目前的情况还和常理不太一样。
他是在玉清宫打的人,玉清宫是皇家的地盘,当时又是在皇帝太后的跟前。
他刚打完人,禁军就把他给拿下,打入天牢了。
查明他没有行刺皇帝太后的意思,就将他放了出来,软禁在家中。
现在朝廷议论纠结的是,如果依照惯例将晏殊外放,是否太过便宜他了。
当着皇帝的面打伤了人,一个外放就完事了?
那让之前那些不过犯了一点小错就被外放的官员何以自处?
以后的京官要是也犯了一点小错,你也将他外放吗?
可若是不将晏殊外放,那要怎么处置他?
杀了他?
……是否又用刑过重了,毕竟也是个士大夫呢。
……还是个大才子呢。
总之就是,外放太轻,杀头太重,暂时还没有讨论出到底该怎么处置他。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晏殊冲撞銮驾的罪是定的死死的了,没人保他。
一是他已经将两党都得罪死了,二是这事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就算想给他洗地也无处可洗。
朝廷为了晏殊的去留举棋不定,晏殊本人倒是乐得自在。
反正现在也没有公务需要他处理了,每天就在自己的宅子里赏花赏月赏柳树,和娇妻美妾举杯共饮,什么前程性命的,都不挂在心上。
朝廷爱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杀头他认,贬官他也认,横竖他不在乎了。
男儿活一世不能封侯拜相,那这个官还当个什么劲儿?
范仲淹前来探望晏殊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晏殊如今被软禁在家中,自然也是不能会客的。
所以范仲淹挑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乘一顶小轿到了晏府的墙根底下,请刘公公帮他翻墙进去。
共事一两年了,范仲淹发现刘公公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能人。文武双全,智计过人。
若不是体有残缺,不能入朝为官,假以时日,恐怕成就不在他之下。
只可惜……
刘恩打量了一下院墙高低,拎着范仲淹的腰带跃上墙头,登高远望,迅速锁定了整个晏府里唯一一处灯火通明的所在。
“晏大人在那儿。”
范仲淹扶着刘恩的肩膀在墙头上站定:“劳烦刘公公直接将在下带到彼处。”
晏殊府里太大了,范仲淹又常年灯下读书,弄得眼神不是很好。刘恩能够一眼望见晏殊的所在,范仲淹眯着眼睛顺着刘恩手指的方向使劲看过去,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片光点。
而且晏殊自从被软禁后,就不能像往常一样在自己家里的各处院落都点上灯烛,现在整个晏府黑灯瞎火,范仲淹也实在不敢这么摸黑走过去。
晏殊不比范仲淹节俭,他官做的大,又舍得花钱享受,将自己家里布置得好似一座仙境。范仲淹白天拜访他的时候尚且会在他府里迷路,何况是晚上呢。
还不如一事不烦二主,请刘公公直接将他带到晏殊身边去呢。
刘恩点点头:“范大人抓紧咱家。”
范仲淹抓紧刘恩的肩膀,刘恩脚尖一点,托着范仲淹向远方跃去。
不过片刻,就已经到了晏殊所在。
范仲淹双脚落地,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疯狂跳动的心脏。
江湖人的轻功真是名不虚传,太高了,好吓人,有点腿软。
刘恩道:“范大人是自己进去,还是需要咱家陪同?”
言下之意,要是你这里没事我就走了,小皇帝还在宫里等着呢。
范仲淹道:“一会儿还是得劳烦公公露一个面。”
小皇帝的意思明显是要把晏殊拉拢到他们这边。但晏殊现在这个处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外放出京,他们实在是没有时间跟他兜圈子打哑谜了。
今晚就摊牌,把小皇帝的意思带到。晏殊从就从了,不从拉倒。
作为唯一一个真正贴身伺候小皇帝的大太监,刘恩的出面,可以让晏殊心里有个底。
所以刘恩今天必须留下来。
刘恩道:“那行。范大人先进去吧,需要咱家的时候,叫一声就行。”
说着身形一晃,就这么消失在黑暗中。
范仲淹知道这是他们江湖人隐匿身形的功夫,刘恩此时应当在某棵树后的阴影处藏着。
但这也太吓人了,好像鬼魅一样。
罢了罢了,就算是鬼魅,自己这一身正气,也不怕他。
范仲淹正了正被刘恩带飞的过程中有点凌乱的衣冠,抬脚上楼,准备与晏殊面谈。
今夜无月,晏殊不在院落里赏月,而是在一处小楼里与姬妾们饮酒作乐。
不好奏乐歌舞,就喝酒行令,也是一番快活。
范仲淹上楼时,正好晏殊划拳输了,被姬妾罚酒。
晏殊将姬妾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抬头就看见范仲淹不赞同的目光。
范仲淹道:“同叔,夜间饮酒,不是养生之道。”
晏殊惊得笑了:“希文!”
他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到范仲淹身边,搂着范仲淹的肩膀:“来,希文,与我共饮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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