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仁宗皇帝本纪(173)
她道:“咱们堂堂正正的人,如何需要用这种鸡鸣狗盗的东西来掩盖身份呢?大人,”她看向包拯:“官家究竟是叫你去办什么差?”
包拯道:“此为绝密,不可叫旁人知晓。”
李氏一股火气冲到胸口,心道,我究竟是你的妻子,难道在你眼里,我竟然是个旁人吗?
还未等她发作,却见展昭开口道:“大人,你与夫人的争论,我方才在窗外已经听得明白了。依我看,夫人所言极是。你们两个是夫妻,夫妻本就是一体。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
包拯喝道:“别提那个字!”
他自己是不怕死的,却不希望这个字与自己的妻子扯上关系。
李氏却道:“怎么不能提?明明白白就是这个道理!我李元琅并非贪生怕死之徒!”
展昭抚掌笑道:“夫人好气魄!就这么与夫人说了吧。官家叫大人微服出访,深入北地探访官员有无上下勾结,贪墨虐民之行。夫人亦是官家小姐,不是喝露水长大的,自然明白但凡是出来做官的,除了少数几个心里真正有所坚持的高洁之士以外,谁还没拿过仨瓜俩枣的呢。可依官家的意思,这回竟是要有大动作,连这一丝一毫的贪污都要取缔。等大人从北地回来之后,就要按照大人的调查一一论罪处置。”
李元琅倒吸一口凉气:“这……”
她转头看向包拯:“大人,雄飞所言……”
她心中竟然隐隐希望这是展昭说来骗她的。
包拯缓缓点头:“就是如此。”
李元琅喃喃道:“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这可真是……要翻天了!
展昭继续道:“夫人你说,等大人回来京城,当着天下人的面披露了官场的贪墨**,官家再依着这些披露给官场来个大换血……届时天下官吏岂不是要恨死了大人?”
李元琅点头道:“确实如此。”
展昭道:“他们恨大人,一定是欲杀之而后快的。我自不会让大人和夫人有失,可是太夫人太老爷恐怕就……”
他虽然武功高强,可也只是个凡人之躯。在汴梁城里保护包拯与李氏两人的性命无虞已经是极限了,再加上包拯的父母的话,几乎就是不可能。
“正因如此,大人才想将你们都送回老家。不在汴梁城里,就没那么显眼,不容易招人暗算。”
李元琅垂首坐在凳子上,默然良久。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包拯都轻声问她:“夫人,怎么了?”
李元琅站起身来,抬头肃然地看着包拯,忽然就向他跪了下去。
包拯忙伸手出去扶她:“夫人何至如此?快请起来。”
李元琅道:“大人垂爱,不忍叫妾身涉险,所以才叫妾身远走,回乡避祸。但我与大人一样,并非惜身怕死之人。大人若是当真怜惜妾身,就应当遂我所意,让我与大人同生共死。而非将我至于苟安之地,眼睁睁看着大人粉身碎骨。”
包拯把着她的手臂,叹道:“夫人这是何必呢!朝堂之事,何必牵连家眷!”
李元琅站起身来,平视着他:“若是朝堂中事,官家何不明发圣旨,叫大人以正经的钦差身份出京,而是要遮遮掩掩,不惊动任何人?”
包拯道:“兹事体大……”
李元琅笑道:“没错。官家要大人查明官场贪腐,借此肃清朝局。这并不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政事,而是关乎天下百姓福祉的大事。大人愿意为了百姓福祉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元琅亦是如此。还请大人另派他人护送公婆还乡,叫我与大人一同出京办差。”
包拯执着她的手,沉吟良久,慨叹道:“我以为自己得一贤妻,其实是得了一个知己啊!”
“好,我答应夫人,与夫人一同出京,再不相离。”
他对展昭说:“还得劳烦雄飞,重新做一份路引出来。夫人要与我们一同上路。”
却见展昭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还是叫公孙说中。”
包拯与李元琅俱都不解,展昭指了指手里的假路引:“公孙早就说了,夫人是个英雄,一定要随我们一起走的。造假的时候,他就一并将夫人一同写上去了。”
“瞧这里,兹有布商郑某携妻一人、仆一人、账房一人、护卫一人,二车四马,货品若干,自汴梁向北经营,有司请行。”
包拯抬起头来,惊奇地笑了:“果然还是公孙先生神机妙算。”
李元琅道:“并非先生神机,而是先生知人。”
展昭咬着腮帮子笑道:“叫他听见,一定又要谦虚一番了。”
“对了,”李元琅疑惑道:“最近不常见到公孙先生,先生在做什么呢?”
“哦,他在清北大学和夏老前辈一起玩水呢。”
“玩水?”
李元琅疑惑。
展昭道:“对,就是玩水。上回我去清北大学找他的时候,两人在地上挖了一个丈许宽的大坑,坑里填满水,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公孙策自从之前躲避皇母李妃回了清北大学之后,就一直住在大学里。就算后来李妃入宫之后,他回包拯身边来上班,但晚上还是要回清北大学住的。
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两地奔波地折腾,和展昭一样住在御史府里难道不好吗。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含含糊糊地说夏老前辈需要他帮忙测算什么数值。
“哦,对了,那时候白玉堂也在一边。”
说到白玉堂,他又咬牙切齿:“个小儿忒可恶!踩坏咱们的瓦片,还没有找他算账呢!”
当初白玉堂不由分说就抢他的巨阙,还和他比武以至于将半个御史府的瓦片都踩坏了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
他抱紧了怀里的巨阙。
这可是他的命根子!连巨阙都敢抢,这个梁子他和白玉堂算是结下了。
李元琅奇道:“天气渐凉了,玩水做什么?再者说,公孙先生似乎不像是为了玩闹耽搁正经事的人啊?”
展昭道:“他们说是要测算什么什么,反正似乎是和自行船有关。他也说不明白,我也听不明白的,谁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李元琅道:“那公孙先生还能不能和我们一同离京了?”
展昭笑道:“夫人放心,瞧着里,账房一人。除了他之外,还有谁配当这个账房。他说他们那边的工作快要做完了,最迟两天之内,就能定下来一个……一个……”
他面露为难:“……一个什么来着,忘记了。反正那边很快就能完活。咱们是要和枢密使狄青一道上路的,狄青那边还需要准备准备,到时候公孙正好能赶上和我们一起出发。”
“那就好,”李元琅长舒一口气:“有公孙先生跟着,我也就放心了。”
展昭似乎有点不服气,包拯也笑道:“因何有了公孙先生就能放心呢?”
李元琅笑着叹道:“你们两人,一个热血冲动,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没有公孙先生从中调和筹谋,我怕你们才出了京城,就被人家给暗算了。”
她悠悠叹道:“不说要等着和枢密使一道出京吗,那咱们就等着吧。”
凤宸宫内,刘娥若有所觉,放下了手中拿着的戏文折子,问向窗外:“是谁在那里?”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宫门落钥,各处都寂静了。
她也没叫人伺候,自己点了几根蜡烛坐在灯下读些戏文,却听窗外似乎是有脚步声。
窗户被人无声无息地推开,赵受益和刘恩从夜色里跳进室内。
刘娥一挑眉:“夜已深了,皇帝怎么还没睡?”
赵受益撇了撇嘴:“这也叫夜深?”
像他们干皇帝这一行的,但凡有个勤政的心,那就永远都不会有“夜深了皇帝该休息了”的时候。
刘娥虽然没当过皇帝,但也扎扎实实地干过十几年皇帝的活计,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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