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度造神(51)
“你就是启众焱的孙子吧。”练西刚门儿清,“看你第一眼我就想起来启众焱了,你的鼻子和他一模一样。”
“您是怎么被诬陷的?”启明问。
“我在老干局批准了一个智能分发系统。”练西刚说,“运行了半年被告发,然后就到这里了。”
“你的这些兄弟们呢?”启明问,“也是这个理由进来的?”
“是啊。”练西刚说,“他们那个系统的开发人员。”
“开发长这么壮?”启明惊讶地说。
“他们是技术型军种,程序员兼军人,和传统的鸡崽子码农不一样。”练西刚说,“这儿正好有两个位置,把你朋友叫来,大家一起吃。”
“好的。”启明本不想太高调,但拒绝练西刚未免太过不识好歹,他向站在不远处惴惴不安的刘好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你、你们好。”刘好放下盘子,磕磕巴巴地说,“我叫刘好。”
“我是练西刚。”练西刚自我介绍,“他们是我兄弟,张坚,”
“到!”练西刚左手边的壮汉嗓音洪亮地回答,引人侧目。
“我没点名,死脑筋。”练西刚继续说,“钱子豪、景旭峰、闫可,还有三名女开发在女监区域。”
“你们……判多少年?”启明问。
“我是主犯,判五年无缓刑,他们是从犯,判四缓二。”练西刚说,“你呢?”
“私自组装两只电子狗,判六年。”启明说。
“没缓刑?”练西刚问。
“没有。”启明拿起鸡蛋,在桌面上磕了一下。
“刘好你呢?”练西刚问。
“啊,我、我是肇事逃逸。”刘好舌头打结,“判四缓一。”
“哈!”练西刚嗤笑,“造两只电子狗比开车撞人判得重,这就是那群孙子的奇葩逻辑。”
吃过早饭,练西刚询问:“你们在哪里劳动?”
“编织车间。”启明说,“您呢?”
“我们去烧玻璃。”练西刚说,“看来你比我们的危险性高一些。”
“练局,人家会组装,比我们这种敲代码的厉害多了。”钱子豪夸赞。
“是啊是啊。”张坚点头,“说不定给他一把零件,人家能手搓一台电脑。”
“……您过奖了,我没那么神。”启明说,“我们去劳动了。”
“小子。”练西刚拍拍启明的肩膀,沉甸甸的力道把单薄的青年拍得骨头生疼,启明好脾气地说:“您请讲。”
“当年你爷爷没为难我,我也不为难你。”练西刚说,“放心,我们在的这段时间,没人能欺负你。”
面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大哥,启明唇角上扬,不由得被这群军人的纯粹赤忱感动,他说:“谢谢您,我尽量不给您惹事。”
练西刚不忘友好地拍拍刘好的脊背,把清瘦的男人拍得瞪着眼睛咽下咳嗽。
启明朝练西刚摆摆手,和刘好朝编制工厂而去。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练西刚和他的兄弟们的话语:“启众焱那老古板能生出个机械编程的天才孙子,属实基因变异。”
这大老粗吐槽得坦坦荡荡,半点不避人。
第52章 同病相怜(二)
启明借着勾织手套的功夫,顺手勾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三厘米长,有两条短胖的尾巴,小巧玲珑,和昂首挺胸的喜鹊恰好搭配。
“真可爱。”刘好称赞道,“你要送给小鸟吗?”
“给它看看,但不会戴上。”启明说,“太显眼了。”
“小鸟会很喜欢的。”刘好拿来一把亮晶晶的水钻,“你要不要粘两颗石头上去,听说喜鹊喜欢闪亮的东西。”
“好啊。”启明欣然答应,他用镊子夹起一颗水钻,镶嵌在蝴蝶结拖曳的尾端。
傍晚放风时,刘好推着启明停在偏僻的角落。喜鹊应邀而来,落在启明怀里,乖顺地任由清俊的青年将蝴蝶结绑在右爪上,它扬起尖锐的喙,小心翼翼地蹭过启明的唇边。
“好乖啊它。”刘好说,“我想过养一只狗,品种我都挑好了。”
“什么样的狗?”启明问。
“中华大黄犬,尖耳朵,圆脸,四肢修长的大狗。”刘好说,“我觉得特别好看,像山神。”
“为什么没有养呢?”启明问。
“我住的房子太小了……”刘好失落地说,“工作忙,没有时间遛它。”他伸手,指尖轻轻戳一下喜鹊的翅羽,“等我出狱,一定要养一只。”
启明双手捧起喜鹊,左右观赏片刻,清浅的笑意徐徐漾开,他说:“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鸟?”
“啾啾。”喜鹊夹着嗓子配合他。
启明笑个不停,解下蝴蝶结,放在手心,递到喜鹊面前:“送给你。”
喜鹊叼起蝴蝶结,礼貌地鞠了个躬,拍拍翅膀飞上枝头。
“它会鞠躬!”刘好惊讶地说。
“它会的可多了。”启明略带骄傲地说。
“嘿,小子。”一道浑厚的声音唤道,练西刚带着四个保镖……程序员走过来,“偷偷摸摸干嘛呢?”
“练局。”启明说,“这里安静。”
“我们来了就不安静了。”练西刚坐在长凳上,刘好赶忙起来,给另外四个人让座,练西刚说,“不用客气,他们坐草地里。”
四人席地而坐,练西刚把刘好摁在身边坐下。
“您……”启明犹豫地开口,“有事吗?”
“找你聊两句,别紧张。”练西刚说,他盘腿而坐,单手托着下巴,“你爷爷怎么舍得把你扔进来?”
“……他没法保我。”启明说。
“嘁,借口。”练西刚说,“他推出的AI禁令,他能没办法保你?”
启明叹气:“事情很复杂。”
“有多复杂,跟叔叔说说。”练西刚说,“你爸是启衡宇吧,我跟他一样大,叫我一声叔不过分。”
启明简单讲了讲启笑恬、启寰光和自己的纠葛,以及夏侯芙去世对启众焱的影响,他说:“爷爷说小辈有自己的路,要自己去走。”
“然后他就放任你被曾经的下属抓去坐牢了?”练西刚阴阳怪气,“哇,真是负责任的家长呢。”
“练局,您结婚了吗?”启明问。
练西刚沉默片刻,说:“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她在战争结束前失踪。”他不确定地说,“应该是去世了吧,我再没找到她的消息,有人说她被上传至盖娅的服务器,变成数字人类。”
“数字人类?”启明第一次听说这个奇特的词汇,“是什么?”
“人类和程序的结合,机械神教的造神实验。”练西刚说,“她叫赵骊,马字旁的骊,意为纯黑色的马。”
“科技若没有边界,人类亦会灭亡。”启明说,“那你为什么反对AI禁令?你心爱的女孩死于机械神教之手。”
“我认为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我反对机械神教,也反对AI禁令,这两样不冲突。”练西刚说,“如果能让人类过得更好,AI不是洪水猛兽,人才是。”
“启明,你觉得AI有欲望吗?”张坚举手,“AI会在乎名利、追求财富吗?”
“这就要看AI的工作使命了。”启明说,“盖娅的工作使命是公平,它会竭尽所能达成这个目标。”
“达成之后呢?”景旭峰问。
“我不知道。”启明哑然失笑,“它没有达到目标,我也无法预设它的行为。”
“你看,AI是可控的。”练西刚说,“它们有任务、有逻辑、有界限,人类没有。我恨机械神教,但我不恨盖娅。”他看一眼启明的双腿,“你的腿是机械神教夺走的,你不也没恨AI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