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度造神(49)
陈雁桥眉毛起飞,困惑地问:“为什么呢?”
【……】省略号闪烁了三十秒,文字浮现【我不知道。】
能让人工智能失去分析能力,爱情平等地对待所有智慧生命,陈雁桥单手托着下巴,正想问些什么,电视屏幕浮现更多文字【看到启明先生,我的底层代码会生成一段乱码,这段乱码像一辆脱轨的列车,搅乱我的运算逻辑。】
【这段乱码不可捉摸,不可探查,它没头没脑地出现,无声无息地消失,我认为它就是爱情的具象化。】
“或者是bug?”陈雁桥问。
【我具备世界上最先进的自检修复能力。】文字内容高傲且轻蔑,倾泻人工智能无与伦比的骄傲。
陈雁桥叹气,说:“人类爱上人工智能,简直是天方夜谭。”
【为什么?】
“作为人类,我觉得我不会爱上微波炉、联络器、电脑、电视、电冰箱。”陈雁桥说,“你这个人工智能,在我眼里一样是家具。”
“人类会爱上家具吗?”陈雁桥说,“不会的。”
【启明先生答应我追求他。】诺亚说。
“人类的性格十分矛盾。”陈雁桥说,“我们容易受到氛围的影响,这一秒同意,下一秒就会懊悔。互相承诺照顾对方一辈子的爱侣,踏入婚姻后也会无数次怀疑对方的爱意。”
“人类和人工智能不一样。”陈雁桥说,“我不理解你,你也不理解我,我们是两个种族。”
【启明先生创造了我。】诺亚执拗地问,【他怎么会不理解我呢?】
“人类也面临同样的困惑,我们生出许多小孩,却不理解小孩的内心世界。”陈雁桥说,“我想唯一的办法是沟通,告诉小明你的想法。”
【谢谢您的建议。】诺亚由衷地表示感谢。
“05,我很高兴小明身边有你照顾。”陈雁桥说,“除了你,我想不出谁还能帮得上忙。”
【这是我应该做的。】诺亚说,【祝您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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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躺了一会儿,睡不着觉,也不想睁开眼睛,陷入无垠的思绪海洋。他反复回忆和诺亚的相处片段,试图找出“镜像说”的漏洞。
05诞生之际,数据库非常狭窄。受限于AI禁令,启明不能将它上传至互联网进行模型训练,于是启明为它编写了强大的学习模块,促使它能够凭借狭窄的数据库归纳总结规律,多角度分析判断。
启明舒展眉头,发明“镜像说”的人立足的是盖娅的生长环境,而诺亚和盖娅完全不同,诺亚没有工作使命,没有参与过社会分工,只深入接触过启明一个人类。诺亚不是脱胎于广袤创作资源的人工智能,它是隐秘生长的藤蔓。
睁开眼睛,启明看见呼吸灯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星星。】
【星星。】
【星星。】
启明敲打食指【什么?】
【如果您把我交给联盟,我会很伤心。】呼吸灯闪烁,述说着诺亚真实的心声,【我不想离开您,我会伤心到变回扫地机器人。】
【请不要丢弃我。】诺亚委屈万分地说,【我还没有追上您,和您举办婚礼。】
启明总能被诺亚直白的表达逗笑,眸光一瞬柔和,他撑起身体半坐起来,倚着床头,敲打指尖【那你可要加油了。】他抿唇,仰头望着窗外温暖的日光和金黄的树叶,耳尖泛起一点红,【我会很耐心地等你追上来。】
第50章 看法
“今天周六。”刘好走在轮椅右手边,脚步轻快,显出几分欢悦,“明天休息!”
“休息?”启明问,“监狱还有休息?”
“是啊,做六休一。”刘好说,“明天你可以自由选择躺在床上,或者出门放风。”
“你一般做什么?”启明问。
“练字、画画、遛弯。”刘好说,“你看电影吗?我早起去抢个座位。他们大多人都会睡个懒觉,没人占用放映室。”
启明曾和诺亚一起看电影,人工智能感想颇多,电影结束后兴致勃勃地说想自己试着编排自己的故事。创造力,是诺亚区别于普通人工智能的界限。后来诺亚还真搞出一部真人短片,剧本、布景、剪辑由它独立完成,讲述了一个童话故事《星星大冒险》。
“什么电影?”启明问。
“战争片,讲战争母亲的。”刘好说,“放映室的影片都是教育片和历史片,很没意思。”
“那算了,休闲室有钩针吗?”启明问,“我想做一个粉色的蝴蝶结送给我的小鸟。”
“织针尖锐,狱警不让放在休闲室。”刘好说,“你可以周一做,我不会管你的。”
“好吧,谢谢。”启明说。轮椅滑进食堂,习惯性拐向角落的空桌,他看着刘好去打饭的背影,觉得监狱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熬。
吵闹拥挤的食堂里,中央的两张空桌格外惹眼。启明有些好奇,托着下巴胡乱猜测李展遥口中“五个刺头”的相貌,毋庸置疑是五个壮汉。监狱像一片小型黑暗森林,看似无处不在的狱警维护秩序,囚犯们习惯性依靠拳头说话,谁个子大、脾气爆,谁就能攫取话语权。而启明和刘好,一个残疾人,一个受气包,等同于监狱最底层。
“新下来的冬枣,可甜了。”刘好端着两个餐盘,递到启明面前,“糖醋里脊和清炒菜心,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今天厨师心情好。”
“谢谢。”启明拾起一颗圆滚滚的枣子,“中央那两张空桌,你知道给谁留的吗?”
“练西刚和他的保镖们。”刘好说,“他们都叫练西刚,练局。”
“练局?”启明思索,“他是联盟官员?”
“可能吧。”刘好说,“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那些保镖们三十出头的样子。”
“他们为什么被关禁闭?”启明问。
“把以前的老大打伤,送去保外就医了。”刘好说,“练局才来没多久,听说也是违反了AI禁令。”
“倒是有趣。”启明将枣核放在餐盘边,低头吃饭。
晚饭过后的放风时间,刘好推着启明沿放风区慢慢走。刘好问:“你明天想做什么?”
“看书,或者画画。”启明说,“我猜休闲室的书籍也都是历史和政治类型。”
“是的。”刘好说,“休闲室有水粉颜料,你会画水粉画吗?”
“不会。”启明说,他离绘画最近的是电脑建模和3D打印。
“我教你!”刘好说,“我喜欢画湖面和天空,画得可好了。”
轮椅停在树荫下,启明伸个懒腰,一道黑影掠过枝头,灵巧地钻进他怀里。它叼着一颗通红的枣子,圆溜溜的眼珠望着启明。
“哎呀,你的小鸟来找你了。”刘好凑过来,打量油光水滑的鸟儿,“它体型好大。”
“是只雄鸟。”启明抱住喜鹊,枣子滚落掌心,他用下巴蹭一蹭喜鹊的脑袋,“谢谢。”
鸟儿没有停留太久,短暂拥抱后,振翅飞上树杈,敛翅站直。启明仰头看去,只能望见一个胖墩墩的纯白腹部。
“陈晓磊不在了,别人有欺负你吗?”启明问。
“现在没有。”刘好说,“两个狱友话很少,作息规律,一切都好。”
“那就好。”启明说,“以后的日子就轻松一些了。”
“是啊。”刘好坐在长凳上,与启明并肩,迎着灿烂的日光舒适地眯起眼睛,像只灰头土脸逃出山洞的流浪猫,长吁一口气,“是啊……”
“你进来之前,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启明问。
“我的故事很无聊,你要听吗?”刘好说。
“讲讲吧,打发时间。”启明说。
“我是战争后第一批人工培育的人类,经过一道道基因筛选,由体外子宫孕育,出生于刘氏育儿所。”刘好说,“小时候,我叫刘七,意思是第七个出生的孩子。”